訊號塔一樓的儀式現場，天花板上懸吊著尖刺牢籠，牢籠內是用於當做儀式祭品的活物。
鮮血形成血柱，從牢籠內垂向地面，沿著地板上的魔法紋路蔓延，紅光閃爍，汙穢且罪惡。
一票來自死靈教派各個派系的死靈生物，圍繞儀式法陣站在環形的高臺上，注視著地面上的儀式法陣。
它們看到了在法陣上蔓延的血水，也見到了一閃一爍的靈魂能量光芒。
和耀眼的紅色血光相比，灰濛濛的靈魂能量顯得很不穩定，就彷彿隨時有可能熄滅一樣。
死靈生物們焦急地交談、低語、尋人，或是責問魔骨。
李諾透過解構前來尋找阿奇隆的死靈們，見到了這副場景。
他在儀式現場看到了一個自己熟悉的身影。
蘇莉。
復甦之地還被稱為苦難之地的時候，李諾仍是倒黴的罪兵。
時任軍情二處代理指揮官的默斯特，為了將李諾穩住，特意安排蘇莉接近李諾，撮合二人。
李諾對這個女護士沒有多少感情，但對方總歸是自己流落在苦難交界地之後，少數幾個對他友好的人。
——這種友好的背後帶有明確的目的，但不可否認蘇莉在與他接觸的過程中，確實生出了發自內心的真實情感。
所以，就像李諾幫助馬爾斯、阿爾文、墨菲雅解決死靈保護罩難題那樣，李諾也曾請默斯特幫助蘇莉離開苦難交界地，找機會成為巫師，看一看外面的世界。
默斯特答應下來，也做了實事，但很可惜，李諾上次在「喧囂隧洞」當中遇到了地脈之柱的隊伍。
那支隊伍的領頭者告訴他，蘇莉由於年齡超出魔法啟蒙的年限太多而無法成為巫師。
李諾雖有些無奈，但也只能表示遺憾。
自那以後，李諾就沒有關注過這名女護士。
此時卻沒想到，他竟然能在死靈教派的儀式現場，見到對方的身影。
好訊息是，蘇莉沒有被關在那種內部佈滿尖刺的金屬牢籠，像是牲口一樣被懸吊在空中。
壞訊息是，蘇莉成了死靈，一個貨真價實的死靈。
而且她似乎在死靈教派裡已經有了一些地位，可以站在現場人群的最後方，旁觀儀式。
得益於現場的環形看臺，是那種“大合唱”一樣的高低款式，李諾可以看到蘇莉的全貌。
李諾在腦海中操作一下，將記憶片段的影象放大，好讓自己看個明白。
盯著打量半分鐘後，李諾暗自點頭。
沒錯，他絕對沒有認錯人。
儘管他不能對記憶畫面上的人物發動解構術，但他還是從體態、神情和容貌，確定了蘇莉的身份。
“沒想到變成死靈之後，蘇莉還是保持了原本的身材吶…”
李諾細細分辨對方的衣著和特徵，以自己對死靈教派的認知，看出了一些門道。
蘇莉身上有血有肉，沒有向骷髏那樣暴露森森白骨，也不存在縫合生物的黑色縫合線，甚至都沒有出現身體缺損。
她基本上完好無損地保持了生前的樣子，只是面板從原先皙白變成了現在灰暗而已，雙眼也丟失了以往的靈動，只剩下灰中泛白的瞳孔。
再看看她的衣著。
標準的高階修士魔法袍，以黑灰色調為主，束腰，下襬寬大、蓬鬆，類似於禮裙，配合上頭頂的尖角黑色巫師帽，讓她整個人看上去像個大大的圓錐…
毫無疑問，蘇莉成為了一名活屍類別的死靈，不進行骷髏化和縫合化改造。
李諾在腦海中翻閱了一下自己解構得來的死靈教派情報。
整個死靈教派內部，有且只有一個派系是這樣的風格，那就是王朝派，也就是全員為古塔蒂斯王朝成員的死靈派系。
這群內心多少有些高傲的傢伙，以保持完整的原生軀體為榮，不願意接受有損身體的死靈改造。
它們用在體內的魔法器官，絕對是最為高檔的，可以將身體的負擔降到最低。
這既幫它們保護了自己的身體，也賦予了它們超過其它派系的戰鬥力。
李諾的目光微微偏移，逐個觀察蘇莉前後左右的死靈。
嗯，對的，沒有錯，確實都是完整的人形，見不到骷髏化和縫合化的跡象。
這麼看來，蘇莉這是一步登天了。
或許是她身上帶著一些古王朝血脈的緣故，她在加入死靈教派之後，直接被王朝派系吸納，成為了正式成員。
這是李諾的猜測。
他其實並不太清楚蘇莉身上是否擁有古王朝的血脈。
但想來想去，也只有這個原因，能解釋眼下見到的記憶畫面了。
李諾沉思不語。
在他保持安靜的這一段時間裡，死靈們在地下管網尋找阿奇隆未果。
它們憤怒、暴躁，在空蕩蕩的地下空間內吼叫，粗暴地對待精密的能量裝置。
到了這一步，李諾算是知道魔骨為什麼這麼看重阿奇隆了。
長期被死亡能量侵蝕，它們心理扭曲，情緒波動嚴重，而且具有明顯的暴力傾向。
它們以為自己朝著管道和樞紐傾斜死亡能量射線，或是召喚骸骨鐮刀一頓敲打，就能改善內部的能量流動。
但其實，這只是加重了能量的洩露而已。
好幾十道半米長的裂口，出現在了能量管道上，朝外噴吐灰濛濛的靈魂能量。
意識到自己犯錯的死靈愈發暴躁，嘶吼著命令自己的活屍和骷髏去填補缺口。
一時間，大量的碎骨片和碎肉快湧入管道，汙染裡其中的靈魂能量。
而這些汙染物上攜帶的鮮血與死亡，則順著管道，和靈魂能量一起飄向了遠處的訊號塔…
“都停下，蠢貨們！”
“你們這樣只會把情況變得更糟！”
“傻缺！你把管道弄壞了！我會告訴魔骨大人！”
“放屁！我親眼見到你朝管道發射了「死亡一指」！”
現場亂糟糟，死鋼士兵的角落靜悄悄，形成了天壤之別。
“哐哐哐…”
微弱但卻帶有規律的跑步聲，從地下通道內傳來，漸行漸近。
死鋼士兵長瞪著黑色的眼珠，面無表情地從通道里跑出來，啪嗒一聲在高臺上站穩腳跟。
它居高臨下，俯視下方爭吵的死靈，冷漠有似乎有些厭惡地嘀咕了一句：
“啵比吧卟叭啵…”
呃..它在說什麼，感覺上很高冷，可怎麼一聽這語調就感到滑稽呢…
李諾躲在暗處，將死鋼士兵長這句話聽個正著。
他暫時壓下自己對於蘇莉的思索，關注眼前的事情。
阿奇隆這傢伙沒有給自己配備副手，魔骨也一直認為他插翅難逃，所以沒有安排貼身心腹偷學阿奇隆的“技藝”。
現在，阿奇隆沒了，靈魂工廠就等於是失去了主心骨。
在下一個技術型死才出現以前，靈魂工廠的混亂是不會停息的。 李諾仔細想了想，忽然發現了阿奇隆的獨特之處。
這傢伙好像對死亡能量有著非常不錯的抵抗力，沒有因為被死亡能量侵蝕而精神錯亂。
這直接導致他在成為死靈之後，保留了生前幾乎所有的工程經驗，還能將其與死亡魔法結合起來。
這樣的人才，死靈教派可能精心挑選和培養了好些個年頭，也只出了一個“阿奇隆”而已。
眼下靈魂工廠和儀式現場陷入混亂，阿奇隆與羅非的失蹤也足夠死靈教派頭疼一段時間，李諾覺得是時候離開了。
況且，「魔力竊取」的魔法紋路，不會被外人發現。
等以後打聽到死靈教派又要嘗試啟動訊號塔了，李諾只要帶著魔法寶石，前來啟用魔法紋路，接收靈魂能量即可。
李諾詢問了一下暗殺天使是否撤退。
暗殺天使思索片刻後說道：
“伱是不是掌握了一門可以觀察遠方場景的心靈法術？”
“是的，它叫做「心靈視界」，一般需要搭配「追蹤標記」使用。”李諾回應。
“有沒有距離限制？”暗殺天使問。
李諾微微搖頭：
“沒有。不過很容易被人發現。”
暗殺天使說：
“那你在這裡佈置這兩門法術吧。我會用「隔世之紗」保護它們。”
李諾樂得如此，抬手一揮，將一枚「追蹤標記」塞入身後的牆縫。
「隔世之紗」順勢蔓延到這枚法術標記上，將它包裹起來。
“好了，離開吧。”暗殺天使說。
李諾用「巫師之手」抓起腳邊的寶石箱，將其放入魔法口袋，等回去之後再做清點。
他和諾琳招呼一聲，約好在靈魂工廠的地表碰頭。
屆時，諾琳會把地面上所有的械靈集合起來，等待李諾回收。
李諾認為撤退的過程可能會不太順利。
到了地面上一瞧，確實如此。
到處都是快速飛行，施展大範圍偵測法術的高等戰靈。
它們圍繞靈魂工廠一圈又一圈地環繞，仔細搜尋每一個角落，恨不得將金字塔掀開來看一看，下面有沒有阿奇隆的身影。
李諾仗著有「隔世之紗」保護，大大方方地從地下飛出來。
他將團聚在此的械靈收起來，然後當著高等戰靈的面，從靈魂工廠正門離開。
“真是一群真眼瞎吶。「隔世之紗」，牛。”
李諾回頭打量一眼“熱熱鬧鬧”的靈魂工廠，施展「死亡飛行」。
他選擇的路線，是來時的路。
向東穿過吊死林和墳地，飛過地下大裂口，進入死靈教派的邊陲小鎮，沿著地下河繼續向東。
大約兩小時後，輾轉超過三百公里的李諾，進入了黛娜絲的最大傳送範圍，遂將對方喚來，傳送回城。
…
…
“怎麼樣？在地下的事情還順利嗎？”黛娜絲挽著李諾的胳膊，出現在兩人臨時落腳的酒店套房當中。
“嗯！很順利！”
李諾用力一點頭，在對方的腰肢上輕拍一下：
“有你在，剛好幫我省掉了返程的麻煩事。這能避免不少被死靈教派發現的風險。”
“嘻嘻~”黛娜絲笑了起來，極盡柔美。
李諾身上跟著暗殺天使，手腳有些放不開，只是揉了揉對方的臉蛋說道：
“幫我準備好熱水和食物，我待會還有些魔法實驗要做。”
“好~交給我了。”黛娜絲鬆開李諾的胳膊，去往盥洗室放熱水。
李諾移步來到書房，在有些擁擠的房間內坐下。
他把魔法口袋放到桌上，讓諾琳幫著清點靈魂能量的收穫，自己則和暗殺天使聊起了構建儀式法陣的事情。
暗殺天使將李諾拖入「無冕者之鄉」，用那裡的紫色氣霧，勾勒出了法陣的圖紙，交於李諾。
李諾用心記下圖紙和物品清單，回到現實，開始聯絡賽琳娜幫自己採購材料。
用於溝通「逃脫」位面之核的儀式法陣，是暗殺天使根據至高星宮內的神秘側知識改造而來的。
用祂的話來說，魔法側和神秘側有很多相似之處，前者可以看作是後者的一部分。
放到第300個位面年的話，像「巫師」位面之核這樣的存在，應該會培養出類似於“魔法之神”一般的強大個體，讓至高星宮將其封為神祇，以此來與星宮達成合作。
而巫師之類的非凡者，就是一群信仰“魔法之神”的神秘側信徒了。
李諾在穿越前聽聞過這樣的體系。
當然，他也聽說過另一種。
在這另一種體系中，神明成為了巫師追求真理的實驗品和跳板。
什麼至高星宮，什麼強大神力神祇和天使，凡是上了解剖臺的，都別想完整地走下來。
不過，誒，從李諾收集的情報來看，這方世界是不會出現這樣的場景了。
李諾定了定心神，拋去胡思亂想，著眼於正事。
後續的三天裡，他一邊監視靈魂工廠地下管網的動向，一邊著手佈局儀式法陣。
地下管網那邊，出手接盤的人選並非死靈教派的成員，而是那群來自外星空的鐵疙瘩。
不知道死鋼士兵長怎麼說服了死靈教派，它讓自己成為了新的工廠管事。
它帶著自己的隊員們，從能源中樞開始改造管網。
撤掉握住心臟的骨頭手掌，推翻由骸骨搭建起來的高臺，撤掉隨風飄揚的死靈旗幟，改以冰冷的、堅硬的、無情的金屬物件。
相信用不了多久，靈魂工廠的地下管網就會變成死鋼的形狀。
好在死鋼士兵長對靈魂工廠的改造只是臨場的補救措施，而非徹底改頭換面。
它們沒有充足的時間，調整地上和地下的所有設施。
李諾留在金字塔外殼上的魔法紋路，並不會因為死鋼士兵的舉動而失效。
確認死鋼的做法不會阻攔自己干涉靈魂工廠的運作後，李諾將所有精力都投入到了製作儀式法陣上。
終於，在回到復甦城的第四天深夜，儀式法陣初步製作完畢，只差最後幾件儲存期極短的魔法材料了。
這些材料將會由賽琳娜用魔法信使送過來。
李諾必須現拿現用，不然它們會迅速喪失活性。
一切準備就緒，李諾連夜帶著銘刻在魔法陣盤上的儀式法陣，飛到了遠離陸地的海面上，以魔法應急舢板作為自己溝通荒宇的平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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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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