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有多少種形式？
失血過多，肢體斷裂，令醫者束手無策的開放性傷口，這是肉體的災難。
驚嚇過度，萬念俱焚，強烈的情緒變化引發了心臟疾病，這是源自精神枯竭的噩耗。
焚燒軀幹，挫骨揚灰，抹去生者的一切痕跡，這是靈與肉的消亡，惟有記憶能證明此人存在過。
可要是能證明一個人曾經存在過的記憶也消失了，這是什麼樣的死亡呢？
答案是湮滅。
它從物理、精神、他人記憶這三個角度，徹底抹掉了一個人。
空間與重力之天使·吉倫茲的「空間擦除」，無法抹去與死者有關的記憶，但它卻在物理毀滅方面做到了極致。
別的物理毀滅手段無非是毀屍滅跡，而「空間擦除」則是把死者連同死者周圍的空間一起擦掉，再換上一塊嶄新的空間。
玩家與艦隊在「空間擦除」中消失。
魔神宿主難逃一死。
唯有人造天使活了下來。
在李諾的注視中，那片充斥黑暗的宇宙空間內，憑空浮現20個晶瑩剔透的白色光珠。
它們以一種緩慢且不可逆的態勢，一點點地演變出人形輪廓，體型也漸漸放大，向人造天使的形態發展。
李諾不用多想就弄明白了眼前的狀況：
人造天使的「免死赦令」可以免疫吉倫茲的「空間擦除」。
那20個白色光珠，就是正在復活的人造天使。
李諾原先以為人造天使的「免死赦令」，是一種類似於「斷肢重生」的能力，頂多透過修復軀體的致命傷來恢復生命。
但現在一瞧，李諾意識到「免死赦令」並不簡單，它竟然可以對抗上等神力天使的「空間擦除」。
要知道，在經過「空間擦除」之後，那片宇宙空間裡可是連一根毛都沒有的，更不可能存在人造天使的細胞之類的東西。
也就是說，此時正處於復活階段的人造天使，正在經歷一種類似於無中生有的過程。
這不僅違背了物理定律，還一度打破了李諾對“復活”這個概念的認知。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人造天使的「免死赦令」更像是一種概念雷技能，即無論遭受何種死亡，擁有此技能的生物都絕不會被殺死。
這是一種強硬的設定，不可質疑，不可打破，難以篡改，更無法被鑽空子。
李諾思索之際，那59顆光珠的成長速度陡然加快。
它們的光芒愈發強烈，點亮了一小片星空。
短短的五分鐘內，20個身穿盔甲手持長槍與盾牌的人造天使，便出現在了宇宙當中。
它們眼神渙散，雙目失神，靜靜地懸浮在空中，彷彿失去了所有的意識。
李諾微微眯起雙眼，隨手丟出數道偵測法術，隨即眼底閃過一道精光！
這20個人造天使頭顱中的駕駛艙還在，但是裡面的飛行員沒了！
目光再一掃其中幾個人造天使，李諾發現封存魔神細胞的金屬貨艙也已消失。
“這麼看來，「免死赦令」只保護了人造天使本身，無法讓裡面的飛行員免於「空間擦除」。另外，人造天使身上的盔甲、盾牌和長槍完好無損，但它們攜帶的金屬貨艙卻消失了，這是否能說明「免死赦令」的保護物件也包括了人造天使的裝備呢？或者說，人造天使和它們的制式裝備本身就是同一個整體。”
李諾沉吟片刻，左右環視，未曾感應到躍遷波動。
發生在這裡的一切，似乎有些過於突然了。
不僅玩家們沒有反應過來，就連天使企業聯合體也無法及時派出新的隊伍前來檢視情況。
那20個人造天使，就像是無主之物一樣飄浮在冰冷的宇宙空間中。
李諾靈光一閃，調出任務介面，給黃瓜片等人丟了個突發任務。
他打算藉助玩家之手，偷偷運走一具人造天使。
無論是人造天使本身的非凡之處，還是天使企業聯合體的生物科技，都值得李諾這麼做。
…
另一邊，墨托里星系隔壁的無人星系內。
沒有去戰鬥現場湊熱鬧的玩家們聚集在此。
數分鐘前，他們中尚且有不少人在為自己不能去現場撈一筆而沮喪。
但現在，每一個人都發自內心的讚揚指揮官的高瞻遠矚。
當然，他們也為自己完成了《不合格的工具人》這個任務感到興奮。
這種前後迥異的心態變化，源自於他人的悲劇。
那句話怎麼說來著，喜悅不會消失，只會轉移。
當在現場OB的玩家們意外暴死，他們的喜悅就轉移到了沒有去現場圍觀的玩家身上。
幾乎在系統提示《不合格的工具人》完成的同一時間，玩家的聊天頻道就炸開了鍋。
“我[情緒亢奮的髒話]！”
“無語了，原來真的會暴死”
“這下完蛋了，擊敗魔神宿主的任務強制失敗，《不合格的工具人》也沒完成…”
“嗚嗚嗚嗚…我的等級為什麼掉了五級啊，不是隻會掉當前經驗條一半的經驗嗎？”
“誒？誒？誒？？對啊，為什麼一下子掉了五級？”
原本還在為自己痛失任務獎勵的玩家們，驚恐地發現自己死後重生的經驗懲罰十分詭異。
正常來說，不管玩家現在是多少級，他都只會掉當前經驗條50%的經驗。
但此時，玩家們點開自己的面板後卻看到，等級最高的那個職業一下子掉了5級。
敢於去戰鬥現場撈外快的玩家，基本都是高等級的中階星際戰士，平均等級不低於50級。
從45級升到50級，平均一天一級，連刷五天才能把等級補回來。
這不僅意味著自己要駕駛飛船在深空中狂刷5天的怪，還會嚴重耽擱魔法學院的任務進度。
無形之中，這些連掉5級的玩家們就在資料片的劇情進度上，比沒有陣亡的玩家們落後了一大截。
玩家們的第一反應是出BUG了，而且還是很嚴重的BUG。
但很快就有細心的玩家注意到系統日誌裡的異樣。
“沒出BUG，是咱們這次倒黴。”一個玩家在聊天頻道里說道：
“你們往上翻一翻系統日誌，仔細看我們的死亡記錄。系統說，我們遭遇了嚴重的死亡事件，由於自身的等級太低，所以死亡懲罰臨時提升至10倍。以前是扣當前等級一半的經驗，等於是掉0.5級。提升至10倍死亡懲罰，可不就是直接掉5級嗎。”
另一個玩家不滿地吐槽道：
“還能這麼玩啊，那系統幹嘛不早點提示我們呢？”
這句吐槽引來了不小的響應，很多玩家將掉級的怨氣撒在了遊戲策劃頭上。
一個幽幽的女性聲音在聊天頻道里響起：
“系統沒提示？是你們眼瞎，還是你們不識字？系統連發兩個突發任務告訴你們戰鬥現場會出現意外你們不聽，現在反倒開始怪系統了。怎麼？系統是你爹啊？一定得一把屎一把尿喂到你們嘴裡，你們才知道前面有坑啊？” 簡單的嘴臭，極致的享受。
一言不合，現場開噴。
被噴的玩家一時氣血上湧，說不出話。
有眼尖的玩家注意到，這個說話的女玩家叫做“凡凡吃飯飯”。
此人既是各大公會公認的指揮達人，每場魔神宿主剿滅戰的指揮官，也是遊戲圈內知名的噴子。
和這種既有才幹，又能說會道的噴子對噴，實在不是明智的舉動。
更何況，女噴子說的沒錯，遊戲早就用兩個突發任務提醒玩家離開了，而且還提供了任務獎勵。
並且，女噴子此前在指揮戰鬥的時候，也一直強調人造天使故意留下躍遷信標是個陷阱，一定不能到現場去湊熱鬧。
凡是聽從指揮的玩家，都沒有遭受損失。
只有那些唯利是圖，見縫插針的投機者，才在這場戰鬥中損失慘重。
名叫飯飯的女噴子，本來就因為玩家們不聽指揮而憋了一肚子氣，現在正好瞄準吐槽遊戲的玩家開噴，一洩心頭之火。
就在聊天頻道鬧翻天的時候，黃瓜片團隊卻是在自己的艦船上收到了新的任務。
【注意，你觸發了突發任務《搶佔人造天使》！】
【任務詳情：黑洞魔法學院之主，為你和你的同伴佈置了躍遷信標。現在，你們可以躍遷至戰鬥現場了。一旦接受此任務，你們必須利用咒語來聯合施法，將至少一個人造天使收入空間口袋，帶回學院。】
【任務獎勵：學院之主的好感度，學院學分，免費的標準巫師考試機會。】
【失敗懲罰：無】
【是否接受此突發任務？】
“誒？你們收到任務訊息了嗎？”黃瓜片坐在駕駛座上，回頭看向身後的隊員們。
幾個小玩家點點頭回應道：
“嗯嗯嗯！”
“收到了！任務上說，要我們去戰鬥現場搶走一個人造天使。”
“就憑我們這艘小破船，怕不是要被人造天使轟成渣…”
草莓汁正在聯絡在戰場上陣亡的隊員。
對方因為要幫隊伍錄製現場影片而遭受了無妄之災，現在已經在千萬光年之外的安全區內復活了。
掉級是不可避免的，但好在影片錄製成功。
草莓汁點開對方傳過來的現場影片簡單檢視，隨後向黃瓜片等人說道：
“隊長，我覺得不會有什麼危險。因為從現場的影片來看，那20個人造天使應該也死了。”
草莓汁一邊說著話，一邊把影片發到聊天頻道，供大家檢視。
影片內容很簡單。
這名玩家親眼目睹一種佈滿灰色馬賽克的光幕，從戰場的四面八方包圍過來，最終將包括他自己在內的所有事物吞噬。
無論是魔神宿主還是運輸艦隊全都沒能逃脫光幕，那20個人造天使亦是如此。
這種光幕化的武器，很明顯是一種無差別的打擊手段，很難做到精確的敵我識別。
在現場玩家們全部陣亡的情況下，那20個人造天使安然無恙的可能性不大。
眾人商量一會兒，決定接下這個突發任務。
稍作準備之後，承載了黃瓜片團隊的戰列艦化為白光消失，朝著信標坐在的宇宙空間發動躍遷。
這艘艦船的離開，並沒有引起其他玩家的注意。
畢竟，相比較於某艘艦船的異動，公共聊天頻道上的對噴大戰才是吃瓜群眾關注的焦點。
…
躍遷過程沒有持續太久。
大概兩分鐘後，躍遷通道的白光消失，黃瓜片等人面前呈現出一片空曠的宇宙空間。
在看到那20個人造天使的第一眼，所有人都狠狠地吸了口涼氣：
“臥槽…”
“糟了…”
“那群人造天使沒死，我們也要扣經驗了。”
黃瓜片先是心頭一凜然，隨後頓感有些異樣：
“等等，你們沒感覺有些不對勁嗎？那些人造天使好像在罰站一樣，一動也不動。”
“誒？還真是誒，怎麼會這樣？”
“要不，咱們先開上一炮再說？要是能趁機把這20個人造天使給滅了，說不定能連升好多級呢。”
黃瓜片嘴角微抽，趕忙按住正打算操控火力系統的玩家：
“別別別，你這一開炮，說不定就把人造天使的仇恨拉過來了。”
“哦哦哦…”玩家收回右手。
黃瓜片從駕駛座上站起來，召喚眾人圍過來，和大家一起吟唱任務提供的神秘咒語。
所謂的集體吟唱咒語和聯合施法，僅是障眼法而已。
真正負責收容人造天使的是李諾。
他在感應到黃瓜片等人的舉動之後，立馬以對方的艦船為施法目標，構建了一個依附在艦船上的空間口袋。
這個空間口袋與艦船繫結，艦船去哪，它去哪，而且只有李諾能看到它的存在。
空間口袋製作完畢後，李諾從黃瓜片等人身上射出光束，牽引一個人造天使飄向艦船，進入空間口袋。
從黃瓜片他們的主視角看過去，便是人造天使在自己的牽引下，迅速融入艦船船體的非凡景象。
接下來就是漫長的返航旅程了。
黃瓜片啟動躍遷功能，目標導向統合局的星門，飛船隨機化為白光消失。
就此，這片宇宙空間中，便少了一個人造天使。
餘下的19個人造天使對玩家的舉動沒有絲毫反應，只是呆呆傻傻地緩慢飄浮而已。
李諾琢磨了一下。
天使企業聯合體肯定會來回收這19個人造天使的。
而他自己也剛好要藉助天使企業聯合體的星門，深入聯合體的腹地，找到主腦控制器所在的空間站。
李諾悄然靠近人造天使，以一團不可被察覺的虛影，緊緊地貼在對方的背部。(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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