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
並不靜謐。
沉悶的咳嗽聲迴盪在街道上。
穹頂的人造太陽黯淡，這個世界沒有月亮。
陸文站在老舊的窗前，目光平視外面，揹負雙手，理清思緒。
一夜無話。
早上六點迎來天明。
蒼穹上的人造太陽開始慢慢發光發熱。
街道上多了幾具屍體，就掛在入口處，地面的血跡帶著深邃的顏色，不像是藍，更接近於黑色。
陸文昨晚目睹了一切。
但他並沒有制止。
住在這附近的居民似乎已經習慣了死人，也習慣了死的是藍種人，所以見怪不怪。
偶有幾句討論的聲音傳入陸文耳中。
“掛在那兒的，左邊第一個，那是借了錢去買基因藥劑，沒錢還。”
“第二個，沒借錢，但他上個月基因藥劑是賒的，這個月也沒能補上錢，所以就死了。”
“第三個……”
這幾具屍體都和基因藥物有關。
確切地說，是和錢有關。
很多藍種人都缺錢。
凌晨時分，天微微亮時，有幾夥上門要錢的人，有的人還了錢，所以活了下來。
還有的錢不夠，但能補上一部分，並承諾接下來會陸續補全，因此只是被警告了。
而死的這幾個……純粹是一分錢都沒有的。
家徒四壁，也沒有經濟來源。
即使是這樣，他們依然敢借錢去買基因藥物注射。
或許他們知道自己活不久了，但並不想被病痛折磨死，所以更寧願輕輕鬆鬆活過一個月。
陸文開啟房門，走到街口。
他看了眼屍體，大多是一刀致命。
這樣的死法還算是輕鬆，痛苦程度不高。
同時他也確定了自己的判斷，藍種人體內的血液是黑色的，他們面板的顏色或許就和這些血液有關聯。
如果這次能帶一些樣本回去，可以讓江博士幫忙研究一下。
江博士此前研究的方向就包括了生物與基因工程，他應該會對這些很感興趣。
街上的居民大多認識。
早起做飯，等待飯好的時間，他們靠坐在自家破爛的小屋外，相互交流。
左鄰右舍，不外乎如此。
不論種族，都還算和諧。
早起的小孩也會開始在街道上嬉戲。
藍種人與矮人的小孩可以在一起玩耍，沒有分別。
他們也並不畏懼那幾具掛著的屍體，有時會用枝條沾著乾涸的血跡，在地面上謝謝寫寫畫畫。
這些小孩有死亡的概念，但都與大人一樣，習慣了見到死亡。
陸文在這條街道上顯得有些格格不入。
他身材勻稱，面板白皙，衣著名貴，神色平淡，給人一種尊貴又難以接近的感覺。
有幾個小孩好奇地看著他。
或許他們是第一次看見純人類。
地底世界流傳著一個公認的道理，純人類是進化得最完美的，每一個純人類的身體都完美無缺，別的種族都有各自的缺陷。
所以這些小孩的目光裡，除了好奇，還有幾分羨慕。
“十分抱歉，尊貴的客人，孩子們還小，不太懂事。”
一個矮人族的老太太對陸文致歉。
她擔心那幾個孩子打量與窺探的目光，會引起眼前這個純人類的不滿。
陸文低頭看了眼這個老太太。
衣著破爛，但還算乾淨，比他昨天見到的那個矮人商販要高一些，應該有一米出頭了。
老太太背後的房屋也很矮小，幾根簡單的柱子，似乎是某個巨型機械上拆解的金屬零件，暗黃與暗紅色的鏽跡爬滿了柱子的表面，簡單的木板與石板圍了一圈，這就算是一間房了。
陸文平靜說道：“無妨。”
這老太太又小心翼翼問道：“您是克里斯朵那家的？”
“嗯。”
“真是個好運的姑娘。”
左鄰右舍見陸文沒什麼架子，也都會上來聊幾句。
陸文會簡單應付，順便獲取一些有關這個世界的訊息。
沒多久，他回到房裡，對剛睡醒的克里斯朵說道：“我要出去走走，收集訊息，可能會回來，也可能不會，你自己抉擇。”
說罷，他轉身離開了。
陸文對混合區很感興趣，這種魚龍混雜的地方，有錢可以辦到很多事情。
他需要去買一些訊息。
克里斯朵知道陸文這話的意思。
如果她把陸文的訊息告訴這個世界的高層，那麼她可能會得到一筆豐厚的賞賜。
她也可以選擇沉默。
這就是陸文叫她做的抉擇。
昨晚談話時，那把短刀已經被陸文收回去了，現在桌上只有幾根金條。
……
莫烏市這一天的黎明來得並不容易。
至少在普通民眾看來，是這樣的。
因為不少人現在正在使用翻譯器和另外三座城市的居民互噴。
這種暢快淋漓的網路戰鬥，讓他們有一種正在保家衛國的感覺，雖然辛苦，但是相當快樂。
就在這天早上。
互噴的城市又增加了一座。
同屬南方的貝克城。
【今日一早，貝克城議會大廈發生爆炸，目前傷亡人數正在統計】
【據目擊者稱……】
大爆炸，不比發生在威斯特市的倉庫爆炸弱。
議會大廈附近不少監控都記錄了下來。
貝克城發生爆炸並不稀奇，畢竟各種地下勢力盤根錯節，但奇怪的是發生地點。
地下勢力再沒有腦子，也不會打到議會門口去，那是自尋死路，真要惹火了議會，直接製造輿論，贏得民眾支援，然後拉軍隊進城區。
以議會那邊的手段，讓民眾支援圍剿地下組織並不難。
不知是哪兒傳出的小道訊息。
說這次爆炸是莫烏市派人弄的。
然後小道訊息就成了大道訊息，瘋狂在網路上傳播開。
極短的時間內就登頂了各個社交平臺的熱搜。
【貝克城尚未發表官方宣告】
【莫烏市也並未對網路上的輿論做出任何回應】
【據相關人士透露，此次有幾位議員在爆炸中喪生，另有……】
莫烏市這邊確實沒有回應。
貝克城也不方便公開訊息。
一旦公開了，這兩座城市的關係會瞬間降到歷史最低點。
因為那個小道訊息確實是對的。
所以他們現在正在私下開會交流。
“有七人不幸遇難，其中包括兩位議員，還有十多人重傷，三人脫離生命危險，別的都還在搶救。”
“透過監控，我們已經抓到了兇手，他供認是莫烏市這邊叫他做的。”
“……”
投影會議上，貝克城這邊正在給出所有相關資料。
兇手的供述。
現場的監控。
還有目擊證人，爆炸現場生還者的證詞。
一切都很明顯。
但大家又心知肚明，莫烏市幹不出這事。
“他有沒有說是莫烏市的哪個勢力叫他這麼做的，個人還是公司企業，亦或是什麼團隊？”
“供述材料上有寫明，他只說是議會叫他這麼幹的。”
“議會只是一個代號，每個議員都擁有一部分代表議會的權利。”
“……”
莫烏市這邊眾人拿到材料後就開始談論。
也有人會適當提出問題。
“你們貝克城的議會大廈安保情況就這麼簡陋，隨便讓一個外人進了大廈？”
貝克城這邊回應道：“請仔細看審訊材料，罪犯的手裡有你們議會的公章。”
“議會有很多公章。”
“但只要一個就夠了，是你們內部出了問題。”
“公章也可以被仿造。”
“但這事總得給出個結論來，現在兩座城市的民眾都等著我們發表宣告。”
“有人在針對莫烏市。”
“但民眾可管不了那麼多，他們現在需要發洩情緒和壓力。”
“……”
這場會議，雙方都有上百人。
部分議員，還有一些經驗豐富的老執行官。
話說到這個份上，也就沒什麼好說的了。
結論必須給，但莫烏市不能平白無故就遭受這麼一次汙衊。
前兩次還好，像是三歲小孩想出來的，只是噁心，並不會傷到根本。
在座的都是老陰謀家了，根本瞧不上那點潑髒水的手段。
但這次可是實打實的……死了兩位議員。
魏伯安沉聲道：“把事情壓下來，暫時不給結果。”
貝克城回道：“但壓不了太久，現在可不是和平時期，民眾的情緒都很不穩定。”
“我們會緊急成立調查組。”
在場的老執行官都經驗豐富。
他們可以組成一個團隊，加上各方面的專業人士，以最快的速度飛往貝克城。
“但這種情況下，誰有能力負責帶隊？”
帶隊的人會承受很大的壓力。
這需要極強的能力與魄力。
在座的都有些猶豫。
一旦沒處理好，他們很可能會深陷輿論的漩渦裡，夾在兩座城市中間。
會議室慢慢安靜了下來。
現代人都比較看重自身的名譽，而這件事極有可能對他們的名譽造成影響。
這世界不可能全都是馮富貴那樣的人，他這種淡泊性子的人實在是太少了。
比如之前，誰都知道市長這個位置其實很不錯，但這種特殊時候，沒人願意當，也就只能讓魏伯安出面。
夏初洛平靜坐在會議室的角落裡。
她戴著耳機，閉目養神，兩條長腿搭在前面的凳子上，十分愜意。
安靜片刻後。
她才淡淡開口。
“我來吧，給我三天時間，誰有意見可以提出來。”
……
各位書友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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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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