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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40. 再次上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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鄆城縣此時是亂了套了,大半夜的先是被人劫了囚犯,躺了一營地的人,好不容易圍住了兇手,轉眼被殺得血流成河,不但縣尉老爺被人活捉了,就連號稱鄆城第一把好手的馬軍都頭朱仝也被人踹進了護城河,淹了個白眼朝天鼓著肚子跟個蛤蟆似的。

這一亂倒是好,蛇無頭不行,縣尉沒了,都頭躺下了,馬軍失了小半人手,步軍惶恐不安,那些民壯捕快更是傷亡慘重魂飛魄散,哪還有人主動去找不自在?

水驁一路有驚無險,回到梁山的時候,時遷攙著老六也上了山,也就前後腳的工夫。

這一次下山迎的人可就多了,宋萬自不必說,杜遷也是前後態度大為改觀,親迎到水泊邊上,接著水驁二話不說就來了個單腿下跪,連著稱呼也改了。

“哥哥,可苦了你了!”

水驁這會兒的樣子可說得上是狼狽萬分,一身溼衣沾滿了泥水草沫,一路下來早就吹乾凝成斑斑點點的汙漬,再加上肩胛出觸目驚心的傷口,裡裡外外都透著一股子慘然的味道。

杜遷這一聲哥哥叫得是心甘情願,雖說身在綠林討生活,刀頭舔血的環境下是很難以短時間對一個人產生信任感,更別說認同了,可對於水驁,杜遷還真是服了這口氣。

能不服氣嗎?想當年王倫與自己三人,打上後來的朱貴,落草水泊的時候,不過過百的村漢,其中不乏拖家帶口的老弱,與其說是佔山為王,不如說是尋個地界兒自生自滅罷了。

左近州府縣衙沒誰管他們,無非是這些與其說是寇匪不如說是流民的傢伙並沒有對朝廷形成什麼實質上的危害,打劫都不敢找大商隊下手的‘綠林好漢’們,別說那些官老爺心中沒當回事,就是有些身家勢力的商戶門,舍些銀錢尋了護衛,也沒有把水泊這些村漢們放在眼中。

杜遷心裡是清楚的,也曾金沙灘頭月下獨酌長吁短嘆,頂著個摸著天的名頭,混得卻是如此憋屈,關鍵還是梁山自身不給力的緣故。

回想起平日裡劫掠些行人孤旅的手到擒來,遇上規模大些的商隊卻是避走不迭,杜遷每每都覺得臉皮子燥熱,酒酣夢迴的時候,不也向往著橫刀立馬叱詫風雲,憋屈鬱悶難以言表。作匪的打劫是天經地義,可劫到死對頭朝廷縣尉的頭上,這可就不是單純一個傻大膽能解釋的了。

如今這也不知道打哪裡冒出來的水驁,真正是讓他另眼相看了,先是在鄆城兵馬重圍之中擊殺王倫,反手拿了縣尉,硬是玩了一出劫人質安然退走的把戲,還沒等消停,這一次更是玩得跳脫,直接將縣尉老爺給劫上了山了!

人才啊,自古以來官匪兩立是不錯,可誰見著著潑天的膽子,自身不穩還敢劫掠官員的?這不是逼著朝廷窮追猛打死不放手嘛!

就梁山目前的情況來說,縣衙的老爺們,已經是天的存在了。

也正因為如此,杜遷才在心底豎了個大拇指,相比王倫的畏縮,這樣敢伸手捅天的人物更適合走佔山為王這條路,若想富貴相隨,也得捨命以伴,選擇其實是一門很大的學問。

杜遷本質上和宋萬是一類人,直爽至極的一個漢子,若說區別,無非是宋萬更多的是不轉腦子,好壞善惡只憑一己之好來區分判斷,而杜遷多少還會轉些腦筋,這也是當初宋萬擺明了要挺水驁上位,而杜遷卻有些含糊的原因。

杜遷不是不喜權勢,只是他聰明之處在於知道自己幾斤幾兩,所以,他需要看的做的是找到一個適合自己賣命的人物。

水驁是不是,杜遷不敢說,只是他知道,水驁如今所表現出來的種種,已經具備了開山立寨去發展的基本條件了,就憑他敢捉了縣尉就可見一斑。

水驁受了這一拜,多少有些汗顏,這趟下山非但沒有弄清楚以前心中不明白的地方,反倒是多了幾分迷惑不解,只是眼前不是說話的時候,只得笑笑,忙攙了杜遷起身,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也不多說,四下拱拱手,看著一臉擔心的宋萬笑了笑,隨著眾人踏金沙灘,入黑風口,進斷金亭,直入聚義廳,逶迤上山而去。

“水兄!你可回來了!”聚義廳門口,蘇天換了一身乾淨的衣服,正翹首以盼,見水驁被簇擁而來,一咧嘴笑呵呵的迎了上來。

“蘇兄,別來無恙?”

“水兄啊,這才分別多久?哪來什麼恙不恙的?”蘇天哈哈大笑,忍不住伸手一拍水驁的肩膀,見他齜牙咧嘴的才反應過來,忙不迭的道歉,小心攙著他,也不管旁人嗔怪的眼光進了聚義廳。

一旁的宋萬沒好氣的瞪了這個魯莽漢子一眼,想要說話卻被水驁丟了個眼色制止了,想了想回身喚過一人附耳吩咐了倆句,那人匆匆跑出聚義廳,宋萬這才舒了一口氣。

“倒是兄弟矯情了。”水驁笑著說道:“蘇兄眼睛沒事了吧?”

說到這,蘇天收了臉上笑容,攙著水驁就摁在椅子上,也不說話,對著詫異不已的水驁單腿一跪,挺胸垂首抱拳沉聲道:“大恩不言謝,蘇天此生不敢忘水兄再生之恩!”

救火大隊長這活兒能幹啊!水驁心中一樂,這時代的人骨子裡還是重情義的,知恩報恩的心態尤為深重,當然了,狼心狗肺的也不少,這只是一個機率問題,不能因為一顆老鼠屎而否定一鍋湯的鮮美。

想來人這一生還是講究個運道問題,回想起來自己自打來了這個世界就沒幾個時辰消停過,睡了天香樓日後的頭牌,轉眼被王倫那廝盯上了,也就從那時候起,先是因為不忍而順手拉了宋萬一把,自己的‘初救’換來了宋萬的坦誠以對,直到引入梁山,全力支援自己上位,一直視恩人以待。

轉個圈兒還是在鄆城,自己又是順手救了個單錘太保蘇天,好嘛,這會兒跪下一句話剖明瞭心志,合著自己也有虎軀一震王八之氣四散的時候?

水驁這想法還真不是自得,想古人或許有這樣那樣的毛病,唯獨在一點上卻是玩不得虛頭巴腦的,那就是一個承諾。

蘇天沒有明言白語的說什麼承諾,然而這句話意思再也明白不過,較諾言又有何區別?

“蘇兄言重了!”水驁深知花花轎子人抬人的道理,忙掙扎著站了起來一把扶起蘇天,肩胛處的疼痛也顧不得了:“且不說你我一見如故,就當時那情況,但凡有些辦法,誰都會拉上一把,舉手之勞,這實在不足為道。”

蘇天這人本是將門世家,及到宋初開國戰亂頻起,蘇家不知是何原因沒有趁勢而起,反而漸漸沒落,到了蘇天這一代,家道中落已至餬口都難以為繼的地步。

即便如此,蘇家底蘊猶在,別看蘇天殺紅了眼混不顧的魯莽樣子,其實此人文武雙全,確是一個亂世英傑,也正因為這世家底蘊,蘇天對於恩怨看得尤其重,當初不是水驁出手,迷了眼睛的蘇天這會兒不是被亂槍戳死就是在大牢受罪,總是逃不過一死,要說再生之恩,卻也不為過。

水驁其實還是不懂,這下跪卻是有很多說道的,比如同是單腿下跪,軍中常見,領受軍令的時候,這也算是軍禮一種。可若是平日裡可沒誰單腿跪個不相干的人。

這跪拜到了宋一朝所含意義就和前朝有些不同了,古人有男兒膝下有黃金的說法,更說是跪天跪地跪父母,那是心甘情願理所當然的,還有一種就是跪君王了,那是情勢所然,這些都是雙膝下跪。

而單膝下跪之禮除了軍中,那就代表一種認可的意思,或是說以為尊長的意思,這也是杜遷當初見水驁只是拱手,今日卻是單腿下跪叫一聲哥哥,這一跪可不隨便,翌日若有背反,那就是三刀六洞江湖人人可追殺的大過了。

或許,這和後世古惑仔們拜關老爺有異曲同工之妙吧!

水驁不懂,旁人卻是明白,不由對水驁更多了幾分敬佩,看我梁山水大哥,生死置之度外,忠義放在心頭,這一面之緣的漢子也受了恩惠,直拜為尊長!

再看水驁不以為意,心中更是與有榮焉,施恩不圖報,水大哥端地是當世豪傑!

蘇天足了禮,硬是不肯起來,好在旁人都明白了他的心思,宋萬更是焦急於水驁肩胛處的傷勢,血肉模糊甚是嚇人,忙上前幫著攙扶起來。

眾人一團和氣,水驁卻是將人情惠澤而下,請蘇天坐下,這才指著一旁的江元老六和幾位下山的伴當笑道:“蘇兄其實不必謝我,水某無非動了下嘴皮子,真正出力而置之生死之外的卻是這幾位兄弟!”

江元等人聞言不由一愣,反應過來不禁面紅耳赤,連連擺手道不敢不敢,心中卻是百感交集,從來都是上司貪功為己有,哪有分功而下的,淺淺一語可見不同,心中激動,看向水驁的目光更多了幾分士為知己者死的味道。

蘇天也是愣了愣,眼神中多了幾分莫名的意味,有讚許,有深思,更有幾分詫然。

笑談幾句,水驁終究還是架不住心中的疑惑,沉吟了片刻道:“蘇兄,有一事不知當問不當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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