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這一按,夕顏蘊了十分的力,這力的著處卻是xiōng口。
xiōng口癒合的傷再次裂開,一陣腥甜湧上,喉口仿似有什麼東西要湧出,她閉緊櫻唇,僅俯低了螓首,一旁納蘭敬德看到這態勢,心知不妙,旋即鬆開覆住夕顏的手:
“小顏,怎麼了?都怪為父不好,讓你又被氣到怒及攻心。”
他的手扶住夕顏之際,夕顏本按住開關的手,終是軟軟地滑落,身子,一併癱滑在椅上。
蒼白的臉,沒有一絲的生氣,饒是如此,她的唇依舊緊閉。
即便,眼前陷入黑暗,思緒卻清明著。
銀啻蒼,她要他好好的。
這,是她唯一能為他做的,相比之,他為她做的事,這,算不得什麼。
因為,納蘭敬德能讓銀啻蒼聽到這些話,就不會容他活著出去。
而她,不知道還能為銀啻蒼做什麼,才能讓他繼續活著。
僅能拖得一時,是一時。
納蘭敬德打橫把夕顏抱起,返身出得石室,甫出石室的剎那,夕顏的唇邊,溢位一口鮮血,這口血,那麼紅,就象,若干年前,那女子xiōng前濺出的血一樣,紅紅地灼痛了他本望向夕顏的目光。
這,不是他的女兒,他沒必要疼痛,他臉上剎那róuruǎn的線條瞬間再次變得堅硬起來。
銀啻蒼看著夕顏的身影消失,他知道,這個女子,為了他,定傷了自個。
惟有這樣,方即合了老匹夫的試探,又暫留下他的命。
其實,這命留著,和死差不多。
若不是她,他寧死都不會承受這樣的煎熬和屈辱。
只是,活著,就意味著,或許還有機會看她一眼。
看到她眉眼彎彎的笑,真好。
可,今日再見,他看到的,僅是他的夕顏,受了那麼重的傷,是誰,讓她受傷呢?
默默地垂下一直不願垂下的臉,他的心,疼痛。
這些疼痛,攫住他堅忍的思緒,終於讓他從喉間迸出一聲,壓抑的低吼。
然,不會有人聽到。
夕顏再次醒來,聽到的,僅是納蘭福關切的聲音:
“小妹,好點了麼?”
她點了點頭,xiōng前的感覺倒是麻木的,看來,鬼門關前走一遭,她的身子骨是越來越經得起折騰了。
納蘭福端起一青瓷碗:
“來,這是血燕粥,補氣血的。”
藉著舀起一勺粥,湊近夕顏,他語音低低地響起:
“我知道,父親的做法確實讓人難以接受,小妹,你也別往心裡去,那邊,大哥會想法子照應著他點。”
夕顏的唇方嚥進一口粥,隨著這句話,這粥含在口裡,一時,竟難以下去。
納蘭福,卻都瞧了出來。
“別說話,這,到處都是監視人的東西。”納蘭福拿起帕子,替她拭去唇邊的漬意,語音恢復正常道,“瞧你,還是小時的樣子。”
她嚥下那口粥,納蘭福復舀起一勺粥,送至她唇邊:
“銀啻蒼是條漢子,本來父親倚重於他,讓他少干涉兩國這一役,只帶你去苗水,卻沒想到,他愣是違了父親的意思,於是,在他率十萬斟兵解圍時,著了父親的道,父親命女子假扮做你,另派暗人裝成一小隊夜兵,造出把你俘獲的假象,他不堤防,僅想著救你,結果,被那女子以鐵爪鎖了琵琶骨。那十萬斟兵也中了父親的dú霧彈,悉數被生擒。”
這dú霧彈,是納蘭敬德這數字十年研製出的兵器,以投石車發shè,shè程處,人吸入dú氣,皆昏迷脫力,極是霸道。
一語甫落,這口粥她再無法嚥下去,但,她若不咽,卻是令人生疑的,僅能嚼蠟般囫圇嚥下。
“慢點喝,還有。”納蘭福加大嗓音說出這句話,復再低了聲音,“這dú霧彈亦是攻克杭京的武器,眼下,兩國帝君皆中了dú氣被俘獲。杭京城內,如今除了那數十萬苗水族兵外,其餘的兵力,都被父親活埋了。”
活埋?!
那卻是幾十萬條命啊!
夕顏yù待說什麼,一口氣嗆著,只猛烈地咳嗽起來。
“也包括牡勒山以火pào僵持的兩隊兵力。”
納蘭福暗淡地說出這句話,當知曉這一切時,他的心裡,亦是難耐的。
縱然,巽軍強行開啟城門,兩國軍隊於城內短兵相接時,死傷無數,可,僥倖得以生存的,大有人在。
父親的狠厲,他不能說是錯的,只是,他並不能完全的附和。
所以,他選擇告訴夕顏,他想,她是有權知道這些的。亦是讓她明白納蘭敬德行事的狠厲。
夕顏凝向納蘭福,這一眼,納蘭福懂她的意思:
“小妹,父親的血蓮教在這數十年中,確實勢力擴長得很快,正是被巽滴有所察覺,才有後來泰遠樓之變,接下去中巽帝借出殯清繳血蓮教餘孽,不過是父親讓巽帝暫時心安演的戲。也成全了父親轉到地下的心思。”
他頓了一頓,又道:
“小妹,不要試圖和父親抗爭,連我都不清楚,血蓮教的勢力究竟有多龐大。”
昔日,納蘭敬德除了平定苗水之亂有功,對於血蓮教的平叛,亦是有功的,想不到,不過是一招障眼法。
而成就這障眼法,卻是犧牲了太多的人命。
或許,人命在納蘭敬德眼裡,根本算不得什麼。
“再怎樣,父親始終是疼你的。好好聽他的話,彆拗著他行事,我希望我們都好好的。”納蘭福再舀起一勺粥,喂至夕顏唇畔。
夕顏搖了搖臉,這一搖,不知是對他這句話,抑或是她再也用不下一口粥。
血燕粥,終究,太腥了,每一口嚥下,都是血一般地腥。
“那再睡會。”納蘭福將碗放下,復扶她躺下,這一扶,聽得她低聲問:
“聿,還好麼?”
她,還惦記著那個男子。
聽父親說,正是那男子一劍穿透她的心,能撿回一條命實屬萬幸,竟然,還惦著那人。
這就是愛吧。可惜,他確是不懂的,他的世界,只圍繞著父親一人而轉。
“吸進dú氣後,渾身無力,父親關押著,只要你聽父親的話,暫時不會有事。”
她的手輕輕地覆住納蘭福yù待抽離的指尖,納蘭福輕輕一笑:
“放心,你關心的人,我會盡可能照顧的。”
這樣,她就放心了。
她不恨軒轅聿,一點都不。
誰讓她,開城門於先,和百里南‘曖昧’在後呢?
躺下,xiōng口,不知何時,又開始隱隱作痛起來。
而用不了多久,納蘭敬德就該讓她寫信函於土長老了。苗水的二十萬兵力,若不能為他所用,下場,定也是一死。
所以,這封信函,她是必發的,只是該如何發,才能讓土長老心裡起些計較呢?
顰了眉,沉沉睡去,無夢。
果然,翌日下午,納蘭敬德不僅來探望於她,並帶來筆墨宣紙。
她聽從納蘭敬德的意思,起筆,下函,命令土長老速以鷹符號召苗水各部落首領再次起勢,聚兵於杭京,若得天下,則封候進爵,絕不食言。
甫寫完,她的面色煞白,掌不住地,又是一口血噴出,她忙用手捂了,仍有些許的血從指縫間滲了一滴到紙上。
“小顏!”
納蘭敬德喚了一聲,夕顏執起帕子拭唇,氣若游絲地道:
“我——再寫來——”
“罷了,你這樣撐著,就這麼發吧,只是這血跡——”
話是這麼說,納蘭敬德蹙了眉,夕顏卻道:
“女兒有法子。”
她伸出拇指,只將拇指的指腹順著那未乾的血漬按了下去,這一按,她用了十分的力,按完起指,一個清晰的血指印,恰是出現在潔白的宣紙上。
看上去,這樣做,更顯得信函的重要。
實際,指印中有一道斷橫。那是她昨夜以贊尖悄悄刺劃指腹形成的。
土長老是極細心之人,定能領會她的用意。
斷者,族兵會按著她的命令去往杭京,只是,在那之後,土長老不必以她其後的信函內容發號族兵。
橫者,取苗水語的諧音,意指族長身陷困境,土長老識具體情形,保族力為要策。
納蘭敬德見她這麼做,眉眼帶笑:
“如此,甚好。”
遂將信函用蠟封在簡桶中,關心地凝著夕顏:
“好好休息,至多明日,為父就請天下第一神醫來瞧你。”
天下第一神醫——張仲?
納蘭敬德說到做到,張仲出現在夕顏榻前時,不過是翌日的清晨。
她看到張仲面色憔悴得,與之前彷彿判若倆人一般。
納蘭敬德站在一旁,甫啟唇,語聲裡帶著些許說不出的味道:
“張仲,小顏的傷並不輕,就看你怎樣妙手回春,三日內,讓她下得榻了。”
張仲的神情肅穆著:
“我會盡力而為。”
“最好如此。”
三日,只是三日。
除了第一晚,張仲替夕顏診脈時,眉心皺了一下,以後每天僅是沉默地端來湯yào,而夕顏亦不能去問他什麼,包括,在杭京他的莫名失蹤,以及為什麼又順從於納蘭敬德。
因為,納蘭福說過,這裡的一切,都在監控當中。
第三日的晚上,納蘭敬德來到夕顏房中時,夕顏恰好由紅衣侍女扶著起身,納蘭敬德看她能走,心情大為愉悅。
“小顏,你可知道今晚是什麼日子?”
夕顏輕搖螓首。
“今日是四月廿六日,你母親的壽辰啊。”
母親的壽辰,這於她來說,好陌生。
是啊,她竟不知道母親的壽辰,竟是今日,一直以來,她記住的,僅是陳媛的壽辰。
納蘭敬德看上去,心情好得緊,親自攙起夕顏的手,但,還是讓她坐在滾動的椅子上,一路推出去。
夕顏有絲不解,卻聽得他道:
“乖,好女兒,為父今晚帶你去陪你母親一同過壽辰。”
他說出這句話,夕顏瞧到,張仲的面色分明是一暗的。
然,只是一暗,隨著納蘭敬德的手勢,張仲亦隨之跟來。
不過半盞茶的功夫,行至一處同樣沒有任何軒窗的殿宇。
正中,九條浮龍盤成的寬大椅座後,雕刻著一朵遍體血紅的蓮花,正是血蓮教的象徵。
納蘭敬德推著夕顏向血蓮後行去,那裡,晶瑩剔透得,仿是冰雪築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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