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最糟糕的還不止這樣,她被軒轅聿斥責回璃華宮途中恰逢應充儀由宮女扶著出來散心。
應充儀見她抱著那流血不止的貓,遂喚宮女速回宮拿來包紮的繃帶,幫貓處理傷口時,一併問及怎會如此,她是不想說的,可,偏是給應充儀瞧出些什麼,只道,旁人不知道不要緊,若連宮中諸人都以為,這貓是她照顧不周,才受的傷,定會以為,她和先皇后之間的感情不過如此,人去了,連貓都是容不得的。
應充儀這一語雖說得尖刻,卻進了她的心。
臨了,應充儀又似提非提地道,明日就是太后設宴於飄櫻林,屆時諸妃都會與宴,讓她切莫為了這貓傷,誤了出席,反是落人口舌。
這一語,自提醒了她。
她為何要去擔這照顧不周的罪呢?明明就是那一人的錯。
於是,欠缺思量的她,終究成就了飄櫻林那一幕貓撲應充儀,導致皇嗣不保的謀算。
可,她對這一切辨無可辨,誰會相信,應充儀不顧腹中的皇嗣,設下這局呢?
畢竟,于禁宮中,皇嗣是重於一切的!
其後,應充儀小產血崩薨逝,雖應了害人不成終誤己,而太后礙著後宮顏面問題,並未將她的事一併牽扯出來,只額外封了應充儀之父,當時的太傅應學道調任中書省中書侍郎,至於她,則落了一個櫻宴偶染恙疾,特准閉宮靜養三月。
若非其後發生西藺姈‘失貞’自盡的事,恐怕這三月的靜養,終是將她隔得見不得天日。
這,是她於這深宮傾訛,第一次受到的傷害。
第一次,因著他的不再憐惜,受到的傷害。
如今一幕幕的映現,和著太后此刻說的話,只讓她覺到一種可笑的悲哀!
“秉公處置,哀家以為最先該處置的,就是姝美人今晚所為。迷惑君心,白日宣yín,這罪名,可真是不輕的吶。”太后睨了她一眼,這一睨,裡面帶著清晰的輕蔑。
西藺姝冷冷地看著這份輕蔑,她不信,這種輕蔑還能持續多久。
或許,不久的將來,她就能悉數將這些輕蔑還給眼前這素來不喜她、刁難她的太后。
想當初,先皇暴斃,父親擁護軒轅聿繼位,可算是立下過大功,如今呢?不過是瞧人臉色,昔日的恩情,一併地抹煞,充其量,到頭,只是門下省的侍中。
西府一門,僅是為了軒轅一氏鞠躬盡瘁,卻,抵不來太后眼中的一份看重。
今日,太后的用意,她恁再傻,都聽得明白。
藉著前朝的因由,讓她知道,若再一味扯上父親,僅會讓父親顧此失彼。
縱然,三省中立是最好的制衡效果,但,隨著應中書令的上任,這中立的局面,恐怕遲早再次打破。
不過是風水輪流轉中,成就當政者手中的帝業昭昭。
忍!
昨晚,她都忍了過來,現在,再忍一次,又如何呢?
她擁緊棉袍,徐徐跪叩於地:
“太后,既然,嬪妾犯下這等罪則,還請您依著宮規處置嬪妾。”
“處置?姝美人若真有悔過之心,自該說說,怎樣處置,才是好的。”太后冷哼一聲,道。
跪在地上,抬高的浴盆下,融融的暖火烘烤在臉頰,真是很熱。
只是,棉袍擁住的嬌軀卻是涼意嗖嗖。
這層涼意的根源,僅在於眼前這位看似尊貴無比,實則氣量狹小的太后。
然,再怎樣,她都是要說的。
“太后,按著宮規處置,是讓彤史撂了嬪妾的玉牒牌。”
這個處置,對於媚惑君心的罪名來說,是最妥貼的。
她要的,恰也僅是這一晚看似臨幸罷了。
“姝美人,宮規記得倒是不錯的。只是,哀家以為,有一處地方,更適合處置這樣的罪責。”
此話一出,僅讓西藺姝唇邊浮起一抹笑意,太后啊太后,都說你老謀深算,看來,今日,也不過是老糊塗罷了。
想將她遠遠地撇開深宮,真以為,軒轅聿就會忘記她了麼?
即便忘了,也是不要緊的。
她要的,都會得到。
所有欠她的東西,她都會得到!
“嬪妾願往暮方庵清修,以養身xìng。”
清修,納蘭夕顏走過的路,她竟也是要去走一遭了。
也好,這一遭,或許,終是一種關於蛻變的成全。
她只說出這句話,並不加一個期限。
她知道,太后會很樂意給這段時間加個期限。
而這段期限,就是她完美蛻變的期限。
果然,太后滿意地頷首,道:
“來人呀,傳哀家旨意,姝美人有失德儀,著即日起,往暮方庵清修一年。”
一年,不算長,只是,她知道,這小小的庵堂,根本是困不住她這一年的。
“謝太后慈恩。”
她俯身,將額附於手背。
真是慈恩啊。
這份慈恩的背後,卻帶著不容人的殘忍。
一個女子,有多少花樣的年華經過得起一年復一年的蹉跎呢?
她,西藺姝受夠了!
她,生來要做的,就是在這些忍耐後的,人上人!
太后從西藺姝看似恭謹的跪叩間,僅嗅到一種危險的味道。
這種味道,如此敏銳地進入她的眸底,以至於,她對眼前這個看似一直衝動、愚笨、不知進退的女子,開始微微眯起眼睛來。
但,再怎樣,終究只是稚嫩的嬪妃,她是容不得她們翻出這天去的。
然,禁宮的這天,卻已經開始慢慢地變了。
只是,誰都沒有察覺……
天曌宮,承歡殿。
夕顏下意識地向後避去,他卻愈漸地欺身上來,那墨黑深黝的眸子儼然含著冰魄之意。
今晚,他得了御書房的好,對她,就這般了麼?
她又做錯了什麼,偏拿著這眼光瞧她,心下不由得一氣,臉上縱是狼狽,也含了幾分冷意:
“皇上,您扯了臣妾的綿巾做甚?”
軒轅聿的手上猶自握著那塊半冷半溼的綿巾,聞聽她的嗔語,臉上的han魄非旦未散去一絲,甫啟唇,連語音都含了千年冰霜一般的冷冽:
“怎麼伺候娘娘的?今晚,倘娘娘再不用膳,爾等,一併拖去仗斃了事!”
“奴婢知錯了。”他的身後,一群宮人,包括莫菊、離秋都紛紛下跪。
這人,可真是霸道,用這法子,bī著她吃飯。
只不知,這冷意,是為了她不吃飯呢,還是,方才,她無意擾了他的興致。
她睨了他一眼,臉上似笑非笑,道:
“反正是些不中用的奴才,一併由皇上發落了完事,倒是省得本宮發落。”
說罷,她翻身倚在錦墊上,閉了眼,不去看他。
這些不中用的奴才裡,可是有太后的近身姑姑莫菊,她偏不信,他連莫菊都一併發落了。
雖然,他是帝王,但,對於,太后身旁的人,總歸是需留幾分薄面的。
一語出,一念起,她終知道,她是計較的。
而這份計較,看上去,她沒給他臺階下,實際,卻無疑在他跟前洩露自己的心思。
然,話語甫出,譬如覆水難收。
“你,真不求一下朕?”他的語聲,帶著唇間的熱氣,幾近貼於她耳變傳來。
“皇上,真不讓一下臣妾?”
她看到他竟不顧著眾宮女跪伏一地,徑直就掀開袍子,擠到她一塊來。
“呀,真想不到,朕的醉妃,是這般的嘴冷——只不知——”他故意拉長了語調,手,卻撫到她,她一驚,想起午間那一幕,不由地身子往榻裡避去,可,他似瞧穿了她的舉止,搶先一步,把她的身子扣於他的臂彎之下。
避無可避。
那,就不要避了。
她看到,他唇邊的笑渦湮出,很醉人,很迷人。
這弧笑渦把他眼底,眉稍的冰魄都悉數地融去,只餘了煦風化暖的溫柔。
原來,他,亦是擅長演戲的。
凝著他的笑,她也笑了,她知道,自己的笑,傾城嫵媚,哪怕以前不知,可,自從他的眼底,每每看到自己的笑時,她終是知道了,原來,對著不一樣的人,她的笑,因著生動而美。
但,現在的笑,她偏是帶了別樣的意味。
一如,她纖長的手指,慢慢地伸到他的唇前,輕輕地晃了一晃,只那麼一晃,和著她輕聲細語,更是別樣的挑逗味道:
“啊,臣妾倒不知,臣妾的嘴冷呢,皇上接下來的話,是要說臣妾的心亦是冷的麼?”
她晃動的手,復牽住他將撫未撫到她的手,這一牽,她覺得到,他的一顫。
一顫間,她笑得愈漸明媚,這份明媚,卻讓軒轅聿有些不敢直視於她。
而,她的手竟然,牽著他的,往這個發現,讓他的手頓時僵在半空。
榻前,跪叩的宮女不會看到這一幕。
但,他看得到,她也看得到。
他的手迅速地從她手中抽出。
該死的,對著她,總會不合時宜地浮起不該有的yù望。
他藉著袍裾的寬大,復往她身邊臥去,臥去時,話語卻是對著跪了一地的宮人:
“還杵在這做甚麼?真要打發了上路麼?”
莫菊當然聽得懂軒轅聿的口氣,忙道:
“奴婢即刻再去佈置幾道娘娘平日裡喜歡的膳點,若娘娘再不用,奴婢等自去領罰。”
“去罷。”軒轅聿哼出這兩字。
“諾。”莫非菊起身間,眼神示意一殿的人悉數退了出去,並識趣地闔上殿門。
殿內,又剩他和她。
她聽到他躺在旁邊,並沒有一絲的聲響。
除了更漏聲響,很安靜。
安靜得,她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
曾幾何時,她的心跳,會這般的頻繁呢?
難道,是因為懷了孩子的緣故麼?
安靜中,她聽到,他沉沉的酣聲傳來。
他,睡著了?
這個發現,突然,讓她的心跳聲,有一瞬間停止的感覺。
他,竟然,在書房和姝美人那個後,來這,就是為了休息?
不過,這似乎,不是她該去想的問題,也不是她該去計較的吧。
然,心裡,真的,不舒服起來。
她稍側臉,看到,燭影曳紅地,映在他英挺的臉上,即便只是側臉,都是俊美無儔得讓女子心動的。
可真是副好皮囊。
也難怪,除去皇權之外,他,仍那麼讓女子心動。
一念起時,臉有些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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