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方能平安地帶她回到巽國。
況且,現在,她有了身孕,他不希望,她再把心力耗在這些謀算上,拿走她握有的兵力,好好地將養她越來越差的身子,才是她該去做的。
哪怕,她心裡再怎樣對他不屑,都無所謂。
反正,他在她心裡,從來,都不重要。
他不再看她,回身,走出殿外。
西域的夜晚,真的,不比中原。
和白日是截然兩種不同的溫度。
很冷,很冷。
“皇上,奴才替您清理乾淨了偏殿,您早些歇息吧。”李公公出現在一旁,躬身道。
“嗯。”
軒轅聿淡漠地應了一聲,隨李公公往金凰殿的側殿行去。
李公公略有些擔憂地看了一眼軒轅聿的神色,十個時辰,因為退入密道的匆匆,也由於密道不僅狹窄,而且坑地不平,皇上怕那女子的頸部剛包好的傷口再有問題,就這麼抱著那女子從密道走到王庭。
任誰都知道,皇上的這個舉止,只說明他很在意那個女子。
而那女子,很象一個人,可,李公公並不敢將那女子就當做那一人。
做為奴才,尤其是一個伺候帝王這麼多年的奴才,任何時候,他懂得察言觀色,勝過宮裡的任何一人。沒有得到帝王親口允出的事,是不能亂說,更不能亂認的。
他只需看懂,皇上抱著那女子一直走了十個時辰,無論怎樣,體力都是疲累到極致的。
可,甫到苗水王庭,制服了王庭的守軍後,皇上唯一做的事,竟還是親自到王庭的醫yào處,親自配了yào,命他去煎。
在他煎yào的時候,皇上都沒有回殿休息,反是陪在正殿。
縱如此,在他煎好yào,復yù送至金凰殿時,卻是皇上親自來接了去,並吩咐,收拾乾淨偏殿。
這道口諭的意味,雖然,很奇怪。可,這兩個月來,奇怪的事,又何止這一件呢?
做為奴才,哪怕再奇怪,遵從是唯一的選擇。
軒轅聿一行在苗水王庭並未休整多長時間,與其說是等大軍休整,其實,不如說是在等夕顏喉口的傷稍稍癒合。
五日後,巽軍即從苗水王庭起程,返回檀尋。
史官記:
天永十三年八月十五日,巽軍攻破斟國都城吳閭,斟國滅。是夜,苗水二十萬精兵圍吳宮未果。
天永十三年八月十六日,苗水族族長宣佈歸降巽國,二十萬族兵皆納入巽軍左翼軍。
當中,隱去了,巽軍由密道至苗水王庭以及苗水族兵zhà毀吳宮的這一段,也隱去了苗水族長的姓名未提。
史官記載的,在很大的程度上,依舊是君王意志的體現。
一如,所有巽國的百姓,知道的,也僅僅侷限在此。
然,巽帝此次征伐斟國,另一件帶著傳奇色彩的事,在巽帝的行仗返回檀尋前,迅速的傳播開來。
也吸引了百姓更濃的注意力。
巽帝伐斟的原因,是鹿鳴會盟,斟國聯合苗水,合力使詐,帝王的寵妃因保護巽帝而死,因此,導致巽帝的衝冠一怒。
但,此次征伐,卻意外的,江山美人再次兼得。
據說,巽帝運用水淹戰術,淹沒明堰城時,順著那磅礴的河水,河中央,翩然飄來一朵金蓮,蓮花上,正躺著巽帝的寵妃。
一時間,關於這個傳說的多個版本在民間撰揚開來:
有說是巽帝和寵妃的愛情感動了上蒼,上蒼重新讓巽帝再得寵妃。
又說,寵妃本就未死,被高人所救,又藉著水淹明堰之際,再次成全她和巽帝未了的俗世情緣。
更有傳言稱,金蓮上的寵妃實為洛神下凡,譜的就是仙凡戀。
當然,傳聞裡的寵妃,就是昔日的醉妃納蘭夕顏,這些傳聞被散播開來的目的,不啻於,她回朝的身份,仍舊是襄親王的郡主,而並非是苗水族的族長。
而這些,尚在歸途的夕顏是不會知道的。
她知道的僅是,腹裡的胎兒,日漸不穩,她能覺到xiàtǐ有少許的出血現象,這讓她更加地擔心起來。
只是,誰都不會幫她。
軒轅聿僅答應,不會墮她的孩子,卻沒有答應,替她安胎。
所以,她連得到一些安胎的草yào,都是不能夠的。
而此時,她正在青寧至疆寧的沙漠中。
她斜躺在一頂四人抬著的高椅上,四周,垂著雪色的白紗,身旁,是很長很長的駝隊,這次至疆寧的途中,軒轅聿將剩下的精兵分成了三隊,分批抵達疆寧。
他們所在的一隊是中路,前面那隊,行的速度比他們快很多,現在,恐怕早該抵達了疆寧。
由於她的身子經不得顛簸,必須躺在這高椅上,使得,這一路,他們的速度並不快。
今日,沙漠的風不算小,吹得她頭愈發地疼,不知是受傷,抑或是懷孕的緣故,她倦怠得連撐著身子坐在高椅上的力氣都沒有,只蓋著絲毯,藉著垂落下的紗幔遮去刺目的烈日灼燒。
高椅忽然一滯,她看到,有一雙手掀開雪色的紗幔,遞給她一個水囊。
這雙手上玄黑的袍袖,讓她知道,主人是誰。
能隨意掀開這紗幔的,其實,也惟有那一人。
軒轅聿騎在駱駝上,此時,儘量做到和她的高椅平行,將水囊遞給她,見她不接,他擲在她的身旁,復拉下紗幔,不發一言地繼續向前行去。
她的手捧起水囊,開啟蓋子,稍稍潤了下唇部,眼神有些迷離地向另一側望去,除了那一望無垠的沙漠外,她突然看到,離她不遠,禁軍都領後的那騎駱駝上,是一銀灰色的身影。
此刻,那抹銀灰身影前,還斜坐著一美姬。
她聽說,自那一日後,他安然地接受了遠汐候的身份,唯一的條件,是讓軒轅聿賜他十名美姬,然,身處青寧,又哪來十名美姬呢?
軒轅聿從他隨軍的宮人中挑選品貌上乘的一人賜予銀啻蒼,並允諾,待返回檀尋後,再賜雙倍的美姬。
銀啻蒼此舉,無疑是紈絝的行徑。
身為一個亡國之帝,後主之命,又不得死時,沉淪於溫柔鄉,或許,也是最好的麻痺方式。
夕顏收回看向銀啻蒼的目光時,突然覺到,有一束冰冷的目光凝注著她,她下意識朝軒轅聿那端看了一眼,隔著不算厚的紗幔,他分明,是沒有望向她的。
手捂著xiōng,一陣乾嘔來得沒有預兆,抬高椅的速度又慢了下來,她用絲帕捂唇間,覺到,下身,似乎又開始流血。
這樣的狀況讓她驚惶。
她輕喚:
“停。”
她的聲音仍是嘶啞的,這一聲喚停,刺耳得很,她看到,軒轅聿騎著的駱駝也慢了下來。
“暫做休整。”他的聲音不帶任何感情地響起,剎那,由李公公傳遍整隊行仗。
高椅放下,她掀開簾子,一旁早有宮女扶她至側旁,那宮女雖伺候她幾日,也知道她的脾xìng,只退到一旁,待到乾嘔定後再去扶她。
乾嘔好不容易止住,她覺到再無一絲的力氣,低徊的眸光,卻看到,在旁邊的巖壁下,探出幾點綠意茵茵。
看形狀,似乎是艾葉。
她猶記得艾葉的功效,可用於溫經止血,妊娠下血,她稍彎了身子,將那些草yào攜摘於手。隨後,由宮女扶著返回高椅。
雪色的紗幔甫放下,她用水囊的水稍衝了一下手中的草yào,聞了一下味道,便yù放入唇中。殊不知,那草yào還未入唇,紗幔驟然被掀開,一隻手橫裡將那些草yào悉數拂落。
她抬眸,慍意地對上那雙含著冰魄的眸子。
“你知道這是什麼?”
她反咬了唇,別過臉去,並不理他,她不知道這是什麼,反正她做什麼,他都要來阻。
折磨吧?
是的,折磨!
而她,不能反抗。
很無奈,很可悲。
她咬緊了牙,努力抑制那愈來愈無法控制慍意,卻只把下唇咬出絲絲的血痕。
他用力地握起她的手腕,身形一動,人已從駱駝上,躍至她的身旁。
他的身子很重,將高椅壓得略斜了一斜,她順著這一斜,反要捱到她的身上,她硬是倔著,絲毫不再與他靠近一分,反更往高椅旁挪了一挪。
“你如果想死,也找一個好的死法,這種草,是慕蟄草,根本不是什麼艾葉。”
她的眉一顰,她不知道什麼是慕蟄草,醫書裡也沒提過這種草。
她所只知道,是她現在下身一直在流血。
“服下慕蟄草,很快你就能小產,那樣,倒也省事。”他用最不以為然的口氣說出這句話,伸手撫著她的臉,“求朕,朕會考慮給你艾葉。”
她凝向他,求他?
他喜歡看到她的低聲下氣,對嗎?
自尊不是第一次被他踐踏。
他口裡可以說著愛,卻用最殘忍的方式對她。
她早該看明白,想清楚。
他,從來,就是這樣一個冷血無情的帝王。
而隨著腹中這個孩子伴著她的時間愈來愈長,哪怕僅兩個月,她想,她都不想失去他。
或許,這個孩子,哪怕帶著最初讓她無奈的悲痛,卻也是日後,唯一的倚賴。
所以,求就求,有什麼大不了呢?
她把眸華低徊,口中,嘶啞地說出那三個他想聽到的字:
“我求你。”
透過雪色的紗幔,她看到,銀啻蒼毫無忌怠地擁住那名美姬,吃吃地跳逗著她,根本不在意旁邊的那些侍從。
人,能活到想他那樣,是不是也很幸福?
死,可以死得徹底。
活,就活到灑脫。
她覺到臉頰一暖時,軒轅聿的手愈緊地覆住她的,把她的臉別向他,她看得清楚,他墨黑的眸底,湮出一絲冶藍的光澤,他瞧著她,又彷彿越過她,瞧著,她剛剛看的那處:
“怎麼?不開心?”
她用手抓住他的手,這個動作,讓他倒是一滯,隨後,她卻笑了,笑得嫵媚動人,笑得連最美的花朵都會失色:
“您要我怎樣,我就怎樣,您還不滿意嗎?好,我現在很開心,真的開心。”
他的手,驀地從她的手裡抽離,語音冷漠:
“今晚的湯yào裡,會有止血的艾葉。你最好隨時這樣開心,這樣,朕,或許會考慮——”他的手,突然覆到她依舊平坦的腹上。
這個動作,讓她的身子猛地一震。
她下意識向後避開,避得很快,也讓她的身子失去平衡,越過高椅旁的扶手,就要摔落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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