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真族隸屬西域,西域與三國接壤,故爾,有部分族民在三國的邊境縣鎮生活,也因此,學會了漢語,可,即便如此,終究是帶著濃重的口音。首發
這,也是夕顏甫醒來,就覺得阿蘭帶著濃重口音的原因。
而夕顏自幼是襄親王府的郡主,當然不會帶有濃重的口音。
“阿蘭,不要緊。”夕顏怕阿蘭與他們起什麼爭執,輕輕拍了拍她的手,遂轉回身子,迎向來人。
只這一轉,旦聽得,那個穿著古怪族服頭領模樣的人驚呼一聲,這聲驚呼,十分地突兀,接著,他愴然跪倒於地,雙手伸向空中,那種姿態,就好象蒼勁的老樹,努力延展自己的枝杆迎向陽光一樣:
“感謝長生天!將我們的族長又還給我們!感謝長生天!”
說完這句話,他跪叩於地,他身後,一併排站著黑衣男子,也隨著他的動作,悉數跪下。
阿蘭的嘴長得大大的,有些莫名其妙,夕顏的容色卻是淡然不驚的。
她就站在那,目光凝視這些跪倒於地,拜叩她的族民。
許久許久,那頭領方起身,步子蹣跚地行至夕顏跟前,一張遍佈皺紋的臉上,淌下兩行淚來:
“族長,等了這麼多年,您總算回來了。風長老見到您,一定十分欣慰。這麼多年,這麼多年啊!”
夕顏望著他,心下,清明。
他將她認錯了。
她的母親,也就是被囚在旋龍洞中的女子,恐怕正是眼前這些族民的族長。
根據手札裡的時間推算,眼前的族民,不是金真族那麼簡單,絕對不是。
“可否借一步說話?”
夕顏啟唇,語音平和。
“當然,族長,這邊請。”那張佈滿皺紋老臉的男子,擦了一下淚水,迎著夕顏往上面的艙內行去。
那些跪叩在的黑衣勁裝男子,這才紛紛起身,依舊如雕塑一樣,佇立在船欄的四周。接著,一聲尖銳的嘯叫,那些海水的魚鰭,都網一個方向聚攏,接著,不見。
阿蘭張大的嘴稍稍合攏,早有黑衣男子,將她帶往底艙。
這是一艘很大的船,上面就建有三層,底下,還有底艙。
在那時,這樣的船,除非是帝王乘坐的船輦能有如此大的氣魄。
由此可見,這麼多年來,苗水族不僅沒有真的銷聲匿跡,反而,逐漸壯大起來,至於金真族,恐怕,正是受命於苗水族。
夕顏漸漸想明白這些,她唯一沒想到的,是她的親生母親,會是苗水族的族長。
不過,手札中提到過一句,母親曾認為她的錯,錯在於她的身份,錯在於容貌。
這麼一聯想,的確,有什麼身份是大錯呢?
在二十年前的會盟結束後,苗水族慘遭三國夷族,除了,族長這一個身份之外,不做他想。
進得第三層的艙內,頭領引著她往正中一個艙室內行去,甫進室,就看到,地上鋪著一塊似乎很猙獰的魚皮,頭領見夕顏的腳步滯了一滯,忙笑道:
“看我都糊塗了,族長很討厭這類兇猛的動物製成的皮毯。”
說罷,道:
“來人,迅速撤下這些鯊魚皮!”
本來守著艙室的兩名男子即刻上得前來,將這塊鯊魚皮抬了出去,底下,露出的木板,依舊是玄黑色的,正中,有一點血色的月牙,和那飄揚的旗幟上的圖案完全一樣。
這,難道就是苗水的族旗嗎?
夕顏對此是沒有一點印象的。
室內四壁,皆是暗黑的,有些壓抑的詭魅。
此時,惟有一點的燭影搖曳,映出些許的光亮。
“族長,您坐。”那頭領的聲音裡,直到現在都是按捺不住的激動。
夕顏止住步子,卻並沒有入坐,直睨向那頭領,道:
“為什麼認定我是族長?你之前也聽出來,我的口音並不是你們的族人。”
“族長被他們關旋龍洞這麼久,口音潛移默化,又有什麼奇怪呢?是我們辜負了族長的託付,連累族長受了這十九年的苦!”
說罷,頭領就要跪伏於地。
夕顏一手扶住他,輕聲道:
“倘若我說,我並不是你們的族長呢?”
“怎麼可能,普天之下,族長的容貌是唯一的。”
“如果我說,我是她的女兒,你信嗎?”
頭領臉上的神情隨著夕顏這一句話略略僵了一下,他大著膽子細細端詳了夕顏一眼,沉聲道:
“可否容我瞧一下您的手腕?”
夕顏未假猶豫,伸出雙手手腕,朝向頭領。
在室內的暗黑背景下,就著燭影曳紅,夕顏左手的手腕上,清晰地映現出一道月牙形的痕跡。
她從來不記得自己的手腕有這樣的痕跡。
“只有歷代苗水族族長的嫡系血脈,才能擁有這道印記。所以,我相信你說的話。”頭領說出這句話,語音明顯是顫抖的,“這印記,平常是看不出來的。惟有在這暗黑的玄室裡方會映現。這,不會有錯。”
“我不清楚苗水族的習俗,我所知道的關於母親的一切,亦很有限。如果我這麼說,你又信麼?”夕顏繼續問道。
這句話一出,頭領顯是有些疑惑,但,或許,沒有任何懷疑地相信,是苗水族另一種傳統,他依舊道:
“我信。倘若,您不清楚,我可以告訴您,關於您母親的一切。哪怕,這一切,需要追溯到十九年前。”
十九年前,就是母親被囚入旋龍洞時吧?
頭領慢慢地敘述著他所知道的一切,夕顏也知道了,他的名字叫蚩善,是金真族的都領。
夕顏的母親,是苗水族第十任的族長,也是唯一一任女族長。苗水族的族長都是嫡系相傳,以伊為姓,夕顏母親的名字,單名一個瀅字,
因前任族長僅有她一個女兒,是以,在臨終時,把族長之位傳予了她。
恰巧,傳到伊瀅這一任時,族力最為強盛,前任族長的遺命,正是希望伊瀅在他死後,能實現他未達成的夙願,擴大疆土。
然,伊瀅卻是不擅征戰的,但,當時,輔助伊瀅的長老是木長老和火長老,在木長老的運籌帷幄下,苗水族很快就佔盡三國各十座城池。也正因此,導致二十年前,三國在鹿鳴會盟後的率軍滅族。
其實,按道理,以苗水族的兵力,不至於潰不成軍,可,苗水族內忽發生內亂,火長老的叛變,終使苗水族遭到滅族之災。
三國兵攻進都城那一日,伊瀅不顧木長老反對,以一己之身換來餘下一撥族民的生。
她被三國帶回旋龍谷,禁錮於旋龍山的龍脈洞中。
這麼多年,火長老在那一役後,就下落不明,木長老苦苦撐著一切,將餘下的族民的改稱金真族,因著三國在那一役也元氣大傷,所以,金真族得以在這二十年間休養生息。
六年前,木長老病重辭世,辭世前,把相關族務jiāo於風長老,並囑咐風長老,務必在二十年鹿鳴會盟到來時,救出伊瀅。
二十年的時間不算長,族力的恢復,雖不盡如人意,該足夠拼盡闔族之力救族長出來。
風長老部署十一萬族兵在巽國邊境明州生事,藉此吸引三國的注意力,暗中則將其中八萬族兵順勢退回疆寧,在疆寧的海域藉助這類幽靈船,分批秘送精兵至旋龍谷的海域,並在六月初七半夜,殺入旋龍谷中。
由於礙著鹿鳴會盟的約定,三國帝王的親隨軍隊都不會超過萬人,雖有駐紮的軍隊,加起來也不過十萬人次。
而風長老冒險選擇三國帝君均在鹿鳴臺的時間,是因為,只有每二十年的六月初六,方會顯現出旋龍山的龍脈洞所在。
所以,在六月初六晚上,確定龍脈洞的位置後,六月初七,一部分族兵突襲鹿鳴臺,實際卻是掩護兩萬精兵往龍脈洞營救伊瀅。
可惜,龍脈洞前的雲梯竟然斷裂,他們好不容易搭建了懸梯進得洞內時,整座洞內,早燃著濃濃的火焰。
入洞的兩萬精兵最後沒能出來,不是死於火中,而是悉數斃命在隨後趕到的巽軍手中。
襲擊鹿鳴臺的族兵雖殺了不少三國的軍隊,生還者也了了無幾。
唯一可以確定的是,這場偷襲之戰,雙方依舊和二十年前一樣,各自元氣大傷。
但,在六月初八,巽帝立刻下了一道詔令,令所有城鎮的官兵,悉數誅盡金真族人。
這道聖旨比之當年更為殘忍、血腥。
沒有人知道,為什麼巽帝會突然下此詔令,畢竟,哪怕二十年前,都沒有連生活在巽國手無寸鐵的百姓都下令誅殺。
幸虧,夜、斟兩帝並沒有隨之頒下詔令。
這也使得他們沿途儘量營救身在巽國的金真族民,至於在其他兩國生活的族民,風長老下令他們儘快返回西域的疆寧,再由疆寧逐批安排到各座小城。
而現在,他們竟會僥倖救到族長的女兒,這對蚩善來說,不啻是最大的欣喜。
夕顏平靜地聽著這一切,原來,自己真的是苗水族人。
並且,如今,軒轅聿正下令屠殺她的族人。
她和他之間,因著yīn差陽錯在一起,到了現在,才發現,他真的是她命中的劫數。
不論是哪種身份,納蘭夕顏,或者伊夕顏,都回不去了。
正說話的當口,忽然,外面傳來急促的腳步聲,蚩善望向艙室外,隨著那急促腳步聲的進入室內,他一手撫著左xiōng,躬身:
“風長老!”
夕顏眸華流轉,只見,室門處,站著一長身玉立的男子,他並不如蚩善一樣穿著的族服,著了飄逸的青色袍衫,髮絲以鷹狀的綰飾釦住,臉上,帶著鷹形的面具,密不透風地遮住他的大半張臉,僅露出,稜角分明的下頷。
看著他,莫名地,她覺得不陌生。
眼前的風長老,真的不陌生。
哪怕,按道理說,現在,是他和她第一次相見。
可,她總覺得,她是見過他的。
“蚩都領,不必多禮。
風長老啟唇,他的聲音卻是夕顏從沒有聽過的。
她疑惑地凝向他,她知道,他也在望著她,雖然,那鷹制的面具將他的整張臉都遮去,她看不到他的目光,但,憑著感覺,她知道,他望著她。
“風長老,這位,這位就是伊族長的女兒。”蚩善抑制不住激動地道,“長生天有眼,讓我們還是沒有白白來此一趟。雖然,伊族長並不在旋龍洞,可我們找到了她的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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