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群愣了一下，只當這兩人是一起來的，側過身，讓他們一起進了辦公室。
梁靳林走在前面，陶亦佳悄聲跟景涵咬著耳朵。
“哥，這到底怎麼回事？”
景涵回了她一個“我他.媽怎麼知道”的表情。
辦公室裡並非只有吳群一人，辦公桌旁還站了一個瘦高的男生。
景涵看了眼男生，悄聲問陶亦佳：“你別告訴我那是和你打架的人？”
陶亦佳的目光在男生側頰上停了一下，飛快移開：“那是我們班班長。”
吳群很快便將目光鎖定在景涵身上。
青年半長的劉海遮著眉眼，一副不比尚是高中生的陶亦佳大幾歲的樣子，嫩且軟孺。而他旁邊那個高大的男人則氣勢逼人，讓他十分不適。
柿子挑軟的捏，這是作為一名資深班主任最慣常的做法。
“另外參與打架的兩位女同學家長已經來過了，因為你、你們來的比較晚的緣故，所以沒等你們。”吳群解答了景涵之前的疑惑。
景涵立刻低頭：“抱歉。”
喝了口水潤過嗓子後，吳群轉向一旁瘦瘦高高的男生：“柳舟，剛才你全程在場，給陶亦佳家裡人說說到底怎麼回事。”
那個叫柳舟的男生聲音很冷淡，但敘事能力很強，三兩句就將整個打架過程講述了一遍。
他作為旁邊者，沒有代入視角，說的很客觀。
雖然景涵在外面把陶亦佳兇了一頓，但他也算是看著陶亦佳長大的人，清楚自家這個小姑娘雖然性格挺衝，但並不是真的會主動惹事的主。
柳舟的話，片面也證明了這一點。
陶亦佳之所以會動手，是因為嘲諷她的那兩個女生中有一個，先手推了她一下。
這丫頭小時候學過跆拳道，動起手來一般男生都不是他對手，所以才能以一敵二還“不落下風”。
景涵曲拳輕咳了一聲，先開口表了個態：“吳老師，和人打架確實不對，我剛才已經將陶亦佳批評了一頓，回去後也會再次加強教育。”
聽景涵這麼說，吳群眉心的壓痕淺了許多，他喜歡這種上道的家長：“嗯。”
吳群轉向陶亦佳，陶亦佳不由自主地抓住衣角，嘴唇抿的死死的，小臉上帶著倔強。
吳群扯了扯嘴角：“怎麼，不接受老師和你家長的批評？”
陶亦佳未回答，景涵先說：“但是，這並非陶亦佳一人的錯。我家陶亦佳性格向來很好，如果她們不先用言語挑釁，再加上推搡，我相信陶亦佳絕對不會還手打她們。”
景涵用了“還手”。
這簡單兩字，將這場打架的最大責任點放到了另外二人身上。
吳群尚未鬆開的眉頭又緊了起來，他抬起松垂的眼皮，不悅地說：“你的意思是，這件事錯的不是陶亦佳這個先動手打人的人？”
作為一個資歷豐富的高三班主任，景涵這種年輕面嫩的小夥子和他班級裡那些學生幾乎沒有區別，吳群教訓起來毫無心理負擔：“李曉是宣傳委員，高二起一直都是班級前十，另一個也是年年拿獎學金的好學生，這樣的兩個人，不過說了陶亦佳幾句，就被陶亦佳打了，你卻堅持說這不過是陶亦佳還手自衛而已？”
景涵站在那，即便吳群一副咄咄逼人的態度，也未有絲毫退的意思：“學習再好，也不是可以為錯誤掩飾的理由。陶亦佳是才轉學來兩禮拜，表現也不是太好，但是這件事上，但是作為她的家長，我堅持我的看法。”
吳群一下子從凳子上站了起來：“你的意思是我錯了？”
“老師您自然沒錯，我只是覺得陶亦佳認錯之前，應該讓那些對她語出嘲諷的學生先向她道歉。”
陶亦佳緊緊攥著衣角的手猛地鬆開，看向天哥的眼裡堆滿了佩服和激動。
因為剛才景涵的態度，她一度以為她哥會逼著她先去道歉，她自己也準備好面對這個結果了。
畢竟，她確實是打了人。
只是，多少有些不甘心，這樣一來，估計以後班級裡會借這件事冷嘲暗諷她的人更多了。
陶亦佳眼裡又開始泛光，但這一回不是委屈的。
被一個年紀差不多可以當自己兒子的小白臉在學生面前這麼壓著懟，吳群大失面子，沉著臉：“陶亦佳家長，有件事我要提醒你。高中學生，不管如何只要參與到打架，都是違反校紀校規！我本已與那兩位學生和她們的家長商量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但現在，你作為犯錯學生的家長，如此強硬，我不得不重新考慮一下之前的決定了。”
景涵眉頭一跳：“您什麼意思？”
吳群的目光慢慢落到他的臉上，眉間摺痕鬆開：“我決定要把這事上報上去，讓上級領導來判斷這事該如何解決，免得你覺得我這人不公平！”
吳群說完這句，嘴角邊不由泛起了一抹冷笑。
像景涵這樣的家長，他見過的多了，起初都是這麼言辭激烈，一副要為自家孩子說理到底的態度。不過，只要一聽他說可能會遭遇處分，就立刻服軟了。
果不其然，景涵一下子安靜了下來，沒再接話。
他站在那沉默著，估計是在斟酌該怎麼“認錯”才不會太突兀。
吳群心頭越發痛快起來，他準備再多說幾句，加快這個讓對方讓步並且示弱妥協的程序時，站在一旁一直沒開口的男人突然問：“準備讓人退學還是處分？”
吳群：“……”臺詞被搶的感覺讓人分外不爽，他準備用眼神給這個突來插話的傢伙譴責時，對方取出一張名片，放到辦公桌上，“要退學要處分都可以，讓你們校長來找我。”
吳群抬頭的動作一下子僵住，本能低下頭。看到名片上的名字時，腦中突然警鈴大響：“你——”
梁靳林。
這個名字在今年學校職工大會上出現的頻率頗高，原因無他，這傢伙給學校捐了一座樓，三十多層包全部裝修裝置。
校長還透露，他明年還會再捐一座體育館，是目前絕對不可以得罪的“大金主”。
吳群嘴張大又閉緊，這麼來回幾趟後，聲音明顯弱了下來：“我當然不是這個意思，作為一個即將要參加高考的學生，我們這些做老師的，是希望她們可以將心思全部專注在學習上。我之前說要上報，也是希望她們去聽一些別的老師的意見建議。”
梁靳林點了點頭：“這是應該的，貴校特別專注於學習，這是我對貴校最欣賞的地方。”
吳群：“是啊是啊。”
梁靳林又說：“我聽聞吳老師年年都是優秀班主任，對學生向來一視同仁，您一定不會讓我們失望吧？”
吳群顫巍巍地將名片收進了抽屜裡：“一定一定。”
梁靳林轉身，對上已經成呆滯狀的兩人：“走了。”
景涵先回神，他拉了拉依舊傻愣愣盯著梁靳林的陶亦佳：“妹，走了。”
吳群跟著三人走出辦公室：“陶亦佳，明天的早自習，別遲到。”
梁靳林轉身，風度翩翩：“自然。”
直等到三人消失在走廊過道里，吳群才回到辦公桌前。
柳舟依舊錶情淡漠：“老師，那我也回教室了。”
吳群點了點頭，等柳舟快要走出辦公室時，他突然叫住了人：“之前跟你說的，有關結對的事情，你以後就幫陶亦佳吧。”
柳舟：“……知道了。”
·
“哥，其實我不怕處分的。”
出了辦公室後，見景涵秀氣的眉頭一直緊緊擰在一起沒有鬆開，陶亦佳忍不住開口寬慰他。
景涵眼瞳動了一下，轉過身揉了把她的頭髮：“我知道。”
所以他才會為陶亦佳據理力爭。
這種私立學校，排外的厲害，一旦顯弱了，那麼將來陶亦佳的日子必定不好過。
事實上，他從片場回家的時候，已經找人諮詢過了。陶亦佳這一回即便是吃到了什麼處分，也不會計入檔案，影響她未來讀大學參加工作的。
再者，根據他高中的經驗，學校裡對於這種打個小架壓根就不會過多關注，吳群之所以那麼說，無非是給自己找臺階下。
景涵沉默下來的那段時間裡，就是在想該如何將這個臺階給的讓彼此都滿意些。
只是沒想到——
有人用最簡單粗暴的方法解決了這件事情。
景涵側頭看了眼男人的側臉，一時間不知該說些什麼做些什麼。
腿長的優勢就是走得快。
陶亦佳揹著書包，一米六的小短腿很快被遠遠落在了後面。
景涵再次看了下樑靳林的側臉。
男人從辦公室走出來後，臉色就一直不大好。
雖然這個人吧，也沒什麼臉色好的時候，即便之前和他談結婚的時候，也是這麼一副面無表情的樣子。
但景涵還是能從這張並沒有什麼變化的臉上看出對方的不悅來。
景涵抿了下嘴唇，伸手輕輕碰了碰梁靳林的手：“你——”
男人幾乎與他同一時間開口：“你剛才給你妹妹……”他話說了一半，突然擰了下眉頭，“算了。”
“什麼？”說這話的時候，他們剛好走到學校大門口，景涵心頭一動，“你是在說我剛才給我妹的東西？”
兩人來的時候已經不算早，這會兒夕陽已徹底落下，梁靳林的側頰在漫天晚霞中透著一種奇異的暖色調。
景涵手伸進口袋裡：“你想要嗎？”
這時，剛才那個門衛看他們兩人從裡頭出來，終於憋不住，湊上前問：“談完事情，出來了？”
景涵收了動作，朝著門衛大叔咧嘴一笑：“對呀。”
大叔眯眼看著面前站一起分外和諧的兩人：“再見。”
和門衛大叔的幾句話間，陶亦佳追了上來，她終於想起了剛才的問題，指著梁靳林問：“哥，所以他到底是誰？”
景涵兩隻手的拇指對著壓了一下：“我忘了和你說一件事……”
“什麼事？”
景涵猶豫著是否需要委婉一些來說他和梁靳林的事，想了幾秒後，還是選擇了最直接的語言：“我和他結婚了。”
陶亦佳眼睛一下子瞪地溜圓，滿臉臥槽。
“所以這是……我嫂子？”
景涵：“……”
梁靳林：“……”
·
一回到家，景涵發現桌上已擺滿了從高檔酒店裡打包的飯菜。
還帶著熱意。
色香味俱全的食物勾得陶亦佳直接撲上去，大快朵頤。
這一切當然是梁靳林安排的。
景涵習慣性想感謝，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他手伸進袋中，忍不住摩挲了下剛才那顆糖。
“我今晚睡哪裡？”滿足了口腹之慾，陶姑娘開始關心今晚睡覺的問題。
“……”景涵想敲自己腦袋。
他回來的時候光想著吃飯，完全忘了另外一件事——
他現在霸佔著這房子裡唯一的那間客房。
如果陶亦佳今晚要睡那裡，那麼他今晚睡哪就成了問題。
睡沙發是絕對不行的，他不想讓妹妹看出點什麼來。
要不，去主臥打個地鋪？
或者，如果梁靳林不介意的話，分他半張床讓他將就一下？
男人從餐桌站起，邁腿上樓。景涵拉過陶亦佳，跟了上去。
客房裡還有他的一些個人物品，床鋪也需要更換，景涵不想讓陶亦佳起疑，先把事情說了:“我昨晚睡了下客臥，等會給你換個床單被套。”
他說這話的時候，剛好經過主臥門口。
陶亦佳不解:“不是有主臥麼，你們為啥要睡在客房？”
梁靳林跨進主臥的腿收住了。
景涵努力忽略掉話裡的那個“們”，拉著陶亦佳繼續往前:“因為有些問題，所以只能在這邊睡了一晚。”
“什麼問題？”
“……小孩子怎麼那麼多問題？”
陶亦佳用一種很複雜的眼神看著景涵，看得他心虛不已。
現在的年輕人，應該沒那麼早熟，不會把這事想到什麼奇怪的地方去吧？
明明什麼都沒有，景涵卻有些耳朵發熱，=。
他回頭，梁靳林不知什麼時候跟在了他們身後，一起往客臥方向走去。
見景涵看他，梁靳林挑了下眉。
陶亦佳心中好奇的很，一直在偷偷關注這兩人，見兩人互動，嘴巴又憋不住了:“你們這是在眉來眼去回味昨天的事情嗎？”
景涵：“……我們昨天做什麼了？”
陶亦佳:“我也不知道，畢竟主臥不能睡了要來客臥這種事我一個外人怎麼知道？”
景涵：“……”
他僵著腦袋，一把把人推進了客臥:“你快點吧，不然作業完不成明天就慘了。”
陶亦佳手扒住門框：“哥你在害羞。”
景涵：“我沒有。”
陶亦佳：“你是個成年人了！”
景涵：“我不想跟你說這些。”
陶亦佳：“我也成年了怎麼不能聊這個了？難不成我要談戀愛你也不同意？”
景涵：“你是高三學生，學業為重！”
陶亦佳：“不能談戀愛？”
景涵：“不能！”
“沒想到你也是這種迂腐的人，不理你了！”
陶亦佳邊做鬼臉邊往裡跑，景涵邁開步子正要去追她，手突然被拉住。
那隻手很大，掌心意外的燙，讓他不由縮了下手臂，想要掙脫開。
卻被握地更緊。
景涵回頭去看，就撞進了男人黝黑的眼眸裡。
對視幾秒後，梁靳林開口：“我想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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