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巖恆說完，嘖了一聲，心道自己怎麼和這完全不認識的人嘮嗑了這麼多。
他朝著景涵笑了一下，景涵也回之笑容。
不笑的時候還好，一笑起來，許巖恆覺得他更眼熟了。
他忍不住又撓了下腦袋。
這時，旁邊窗戶裡有人探出頭來：“副總。”
“去和梁總說，他的東西來了。”許巖恆說完對著景涵抬了抬手裡的手機：“那你……再等下，我去接個電話。”
景涵：“好的。”
景涵的目光回到了梁靳林的身上。
那人靠過去後，很快，男人動了一下，然後轉頭過來。
梁靳林頭上還帶著抗藍光眼鏡，隔得遠，看不大清他臉上的表情，但剛才縈繞他周身的那種緊繃感似乎一下就鬆下來了。
很快，梁靳林從裡面走了出來。
景涵將檔案遞過去。
“謝謝。”男人接過，翻開。
兩人站在走廊上。
景涵一抬眼，就能看到研究室裡很多往外探究的眼神。不管做多久的公眾人物，他都不喜歡這種被人圍觀窺視的感覺。
他低下頭：“你還要忙的話，我先回去了。”
“不忙。”梁靳林突然握住他的手腕。
很快，手裡被塞了一樣東西。
是一顆糖。
“謝禮。”男人聲色如常。
景涵看了他一眼，低頭撥開糖紙，塞到嘴裡。
這也是手工糖，味道雖然不如自己做的那麼讓人喜歡，但還不賴。
“這個味道還不錯。”
梁靳林勾了下唇。
景涵眼睛被晃了一下，他第一次看到梁靳林笑，所以也第一次發現，這個男人竟然！有酒窩！
糖的味道似乎更甜了。
景涵有點不大想一個人回家。
他問梁靳林：“今晚還要加班嗎？”不想聽到否定的回答，他又說，“我的手沒問題了，而且我做菜真的很不錯。”
梁靳林沉默了兩秒：“好，我們現在就回家。”
許巖恆打完電話，回來的時候看到張遲站在研究室門口。
他往裡一看，梁靳林不在了。
張遲：“梁總讓我過來接班。”
許巖恆“哦”了一聲，又拉住往裡推門進去的張遲，“你看到剛才給梁靳林送東西的那小夥子了麼？”
張遲搖頭。
許巖恆唔道：“總覺得那個人特別眼熟。”
“眼熟？”張遲眼珠子動了一下，拿出手機找了張照片，“是不是這樣的？”
“對對對，你怎麼知道的？”許巖恆驚訝問。
“……”張遲收起手機，“副總，這位就是梁總的先生。”
許巖恆眨了眨眼睛。
又眨了眨。
在第三次眨完之後，他終於反應過來：“梁靳林的結婚物件是……男的？”
這男人又不能生孩子，梁靳林還願意跟人結婚？
等等，他剛才對著“總裁夫人”說什麼了？
他說，梁靳林說過，他不需要談戀愛。
靠靠靠，他完了。
對上張遲略顯擔憂的目光，許巖恆虛弱開口：“我今晚通宵加班。”
張遲猶豫：“不用吧，就剩一些收尾工作了。”
許巖恆：“不，明天開始我要請假，請年假。”
張遲：“您怎麼這麼突然——”
許巖恆心如死灰：“最近，我不大適合跟你們梁總見面。”
會死的。
·
第二天，柳克寒還是請假沒來。
片場的氣壓有些低。
昨天那個新聞經過一晚的發酵，現在幾乎霸佔了全部的頭條。
景涵走到哪裡，都可以聽到劇組員工在討論這件事情。
有竊竊私語的，也有侃侃而談的。
劇組猶如一個小小的社會，平日裡大家都捧著柳克寒，但現在他人不在，又發生了這種事情，大家自然就開始對其評頭論足起來。
再者，媒體們知道柳克寒在這邊拍戲，不時過來探風聲。
四周的喧譁吵鬧倒顯得景涵休息的這一塊角落裡分外安靜。
平日裡一貫八卦的宋妍妍一直側頭托腮想著什麼，剛才和景涵對戲時候也頻頻恍神。
景涵：“別想那麼多了，我們再對一下今天的戲。”
宋妍妍有氣無力地說：“我從小就認識梁琴，我覺得她真的不像是會做出這樣事情的人。”
“景涵，你說他們夫妻會不會其實已經協議離婚很久了？”
景涵想起之前柳克寒給梁琴打電話聊天的場景。
人演技再好，但很多生活裡的細微末節的關心與溫柔是偽裝不了的。在這件事曝光之前，兩人的感情，在柳克寒這邊，絕對沒問題。
他垂了垂眸：“不會。”
快中午的時候，導演終於受不了這種一再的被打擾折騰，索性對著眾人宣佈，停工兩天。
這部電影雖然是群戲，但他們這個片場內最重要的戲份都在柳克寒身上。他不在的話，能拍的東西本也不多。
景涵也給小言放了假。他去了趟醫院，回來的時候順路接了陶亦佳。
高三學生每週有一天半的休息時間。
陶亦佳吃完飯後，盤腿坐在客廳的沙發上，手裡抱著一大桶從冰箱裡翻出來的冰淇淋，邊吃邊看電視劇。
景涵好幾次走過，都看到她挖了一大勺塞嘴巴里，完全不怕胖的樣子。
“陶亦佳。”
“幹嘛？”
“你的臉最近有點圓。”
“我等下要做作業，會耗費很多腦細胞。”
“……”
“而且吧，哥你高三那年瘦的跟人幹似的，我才不要步你後塵。”
景涵：“……”他特別想告訴陶亦佳，他之所以高三瘦成那樣子，並不全是因為學習。
話到嘴邊，他又咽了下去，坐到陶亦佳旁邊：“記得吃完。”
陶亦佳：“你又不愛吃，我不吃完放著下次吃唄。”
景涵：“這家裡不止你和我。”
陶亦佳：“……”
她放下冰淇淋桶：“哥，你變了。”
“……”
“電視裡說，男人結了婚就不寵愛妹妹了，果然是真的。”
“但是我嫂子那樣子，你真寵的下去？”
“快點吃，吃完去做作業。”景涵啪地給她額頭彈了顆“毛栗子”，轉身去冰箱裡取水果切塊。
說起“嫂子”，陶亦佳突然想起那天梁靳林送她去上學時候發生的對話來。
“哥，你那天去學校的時候，有看出些什麼來嗎？”
景涵一邊給水果去皮一邊問：“是你打架那天？那天怎麼了？”
陶亦佳嘟嘴：“你真的很不關心我。”
景涵：“嗯，我不關心你，你別吃我給你切的水果。”
陶亦佳：“……”
所以她喜歡柳舟的事情，那個撲克臉梁靳林到底是怎麼看出來的？
陶亦佳一百萬分不解，最後總結，是她哥太遲鈍了。
明天是週末，陶小姐浪的飛起，吃了晚飯後，又拖著她哥看了部電影。
直等到九點多，景涵才擺脫這位小姐，回來泡腳洗漱，整理一些貼身物品。
躺到床上後，景涵關了他這頭的床頭燈。
環境暗下去，床頭櫃上的小鹿又瑩瑩亮起。
景涵想起昨天在梁靳林公司裡看到的那個巨型LOGO。
梁靳林為什麼會選擇用“鹿”這麼個形象來做公司的標誌呢？
小鹿是很可愛，林深這兩個字和小鹿配合在一起，很容易讓人想起某句很浪漫的話。
但是，梁靳林這個人，跟浪漫，一點都不搭好嗎！
景涵一個人睡不著，翻來覆去地，又忍不住掏出了手機。
開啟微博，熱搜裡鋪天蓋地的都是“柳克寒”和“梁琴”的名字，景涵選了一個點進去。
柳克寒的妻子梁琴已經發聲了。
@梁琴v：公眾人物也有私生活，希望大家關注自身。
這條微博發出不過兩三個時，已被轉十幾萬，評論數十萬。
景涵看到這話，第一反應就是梁琴竟然認了。他想到之前柳克寒與之聊天時候溫柔的表情，心頭微酸，直等到螢幕暗掉都沒緩過來。這時，房門突然被推開，梁靳林回來了。
他動了一下，站在門口的男人迅速說：“吵醒你了？”
“沒，”景涵半撐起身體，“我本來也沒睡。”
梁靳林往浴室裡走去，“那我先去洗澡。”
“好。”
梁靳林洗澡的時間裡，景涵又將其他的熱搜翻看了一遍，幾乎所有熱搜下面，營銷號都在渾水摸魚說一些似是而非的東西，內容及其相似，景涵很快沒了看下去的興致。
他對柳克寒印象很不錯，對方之於他，即是前輩，偶像，老師，更是朋友。
景涵看了會，什麼有效資訊都沒得到。
“泡腳有效果嗎？”
直等到身邊人出聲，景涵才意識到梁靳林洗完澡了。他收起手機，老實說：“沒有。”
梁靳林沉默了幾秒:“你昨天睡得還可以。”
景涵:“……嗯。”
梁靳林:“我以為是泡腳有效果了。”
男人說著坐上了床。
他身上籠著水汽，側頭過來看景涵。
房間裡只開了梁靳林那頭的燈，他這個動作，幾乎把那邊的光線全擋住了。
鼻尖嗅聞到與自己身上相同的沐浴露和洗髮露的味道，曖昧又繾綣。“還是你比較有用”差點脫口而出。
景涵嚥了口口水，止住自己飄飄然的思緒，抬手扒拉了一把對方的頭髮：“你頭髮，還沒幹。”
梁靳林還是在看著他。
他的輪廓在不明朗的光線裡柔和的要命，連帶著那雙總是很銳利的眼也溫柔了下來。
景涵怎麼都習慣不了這種注視的目光。
還有，他怎麼覺得梁靳林好像比剛才靠近了些？還是說，是他去抓人頭髮時自己靠過去了？
不對，他幹嘛要去抓人頭髮，這種時候抓人頭髮真的好嗎？
“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景涵壓下滿腦子胡思亂想，問。
“嗯。”
“你為什麼會說，不需要和別人談戀愛？”這不算一個好問題，但這時候不說點什麼，又好尷尬。
梁靳林安靜了幾秒，問：“許巖恆告訴你的？”
“嗯。”景涵說，“難不成，你要和自己談戀愛？畢竟不是自己就是別人呀。”
梁靳林皺了下眉，好半晌說：“我沒這麼自戀。”他的目光還停在景涵臉上，很深邃，“其實還有另外一種解釋。”
景涵被這目光看地臉有些發熱：“什麼解釋？”
梁靳林：“自己想。”
他說完，側身取了放在床頭櫃上的平板，點開檔案看了起來。
景涵想了好一會，只能想出一種可能來——
梁靳林暗戀著誰。
這個念頭很快被他摒棄，梁靳林這種滿腦子只有工作的人，怎麼可能會有心思暗戀誰？
再者——
被梁靳林偷偷喜歡絕對不是什麼愉快的事。
這男人又彆扭又難以捉摸，還容易生氣。
他扭頭偷看了一眼專注在平板上書寫著的男人，彎唇：也就是我大人大量，能哄能忍。
和我結婚，真的是你的運氣。
景涵這麼想了，就這麼說了。說完又覺得自己剛才有些過於放鬆了，他和梁靳林的關係還到不了可以開這種玩笑的地步。
景涵抿了抿嘴，猶豫著是否要繼續說些什麼，不料嘩嘩寫著字的男人筆尖一頓，轉過頭來。
“嗯，”梁靳林點了下頭，聲音裡帶著笑意：“是啊，我運氣不錯。”
梁靳林看了沒多久，就收了平板，關燈躺了下來。
景涵這時候已經有些迷迷糊糊了，他聽到男人窸窸窣窣翻了幾個身，說：“你今天早上又睡到我這邊了。”
景涵：“……”不用梁靳林提醒，他自己也知道。
男人又說：“我現在還沒睡。”
景涵：“什麼？”
梁靳林又翻動了一下，這一回，是面對著他的：“你可以現在就過來。”
景涵一下就明白了男人話裡的意思，是讓他別等到睡著之後再翻過去打擾他。
他的臉瞬間發燙起來：“我、我今天會努力不睡到你那邊，不打擾你的。”
這種事情，無意識時候還沒那麼奇怪，現在要他撲梁靳林懷裡，無論怎麼樣都做不到啊！
“哦。”良久，男人回。
之後，再無聲息。
景涵在黑暗中眨了眨眼睛。
他怎麼覺得，梁靳林最後那個“哦”聽著有些不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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