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醫院大樓很空寂,走廊裡來回走動的人都沒有。
景涵沒說話,梁靳林就一直跟著他往前走去。
景涵在走廊最後一間的探視窗前停下。
裡頭開著燈,可以清晰看到躺著一個滿臉皺紋的老人。老人面容安詳,像是睡著了,但圍繞著她不停跳動計數的儀器宣告著,老人隨時都可能回離開這個世界。
“這是我外婆。”
梁靳林臉上劃過詫異:“她怎麼了?”
景涵輕聲說:“腦幹損傷出血,導致長期昏迷。”
梁靳林沉默幾秒後,問:“幾年了?”
景涵:“快四年了。”
四年。
景涵似乎和“四”特別“有緣”,但隱約的,梁靳林覺察到,這並不是巧合。
梁靳林問:“醫生怎麼說?她還有好的希望嗎?”
“也許明天就能醒,也許……”景涵眼睫顫了顫,“永遠不會醒了。”
“抱歉。”梁靳林低聲說,“我不該問這個。”
“沒事。”景涵笑了下,片刻前縈繞著他的低落情緒一下就散了。
景涵笑的時候,眼睛會彎成一個小月牙。他平日裡眉眼張揚而風情,但笑起來又天真帶著幾分孩子氣,非常令人著迷。
梁靳林深深看著他,黝黑的眼裡望不見底。
景涵:“這麼長的時間,我已經能接受所有好或者不好的結果了。最近有些忙,來看外婆的時間不多,今天正好在這,就想帶你來看看她。”
梁靳林心頭一動:“你常帶朋友來看她嗎?”
景涵搖了搖頭:“不,你是第一個。”
話音落,他又很小聲補了一句,“你也不是朋友。”
梁靳林喉結滾動,垂落的手一下握緊了。
帶梁靳林探望完外婆後,景涵想起白天的事來:“對了,白天的事情,我想和你說一下。”
他又不傻,梁靳林手受傷,何野突然的摔傷,這兩件事必然是有聯絡的。
至於什麼聯絡,考慮到梁總的面子,他就不挑破了。
“何野找我,是來談後續工作的事,但是我拒絕了。”景涵看著梁靳林按下電梯關門鍵,“我和他的團約下個月到期,我想結束和他的合作了。”
梁靳林看起來有些沒明白,目光微怔:“結束合作?”
景涵點頭:“嗯,我想走的是演員路,不想一直被捆綁在組合團體裡面。”
梁靳林:“他不願意,所以來找你?”
“是,”景涵又點了下頭,隨即很輕的嘆了口氣,“但那是他的事情,我不想再繼續下去了。”
他和何野之間牽扯了太多,景涵一時間很難去和梁靳林解釋清楚。
對於何野,他有感激,有過希冀,但最後,所有一切都化成了冰冷徹骨的失望。
好在,努力的勇氣還在。
景涵說完那句後,在整個電梯下行的過程裡,梁靳林都沒開口說話。
——叮。
到達底層,電梯門開啟。
梁靳林邁腿往外走,景涵拉住他的手:“還生氣呢?”
想鬆手的瞬間,略比他寬厚的手反握住他,男人低聲說:“我沒……生氣。”
“沒生氣怎麼會打人?”景涵最終還是問出了口。
梁靳林:“……”
“你在哪裡打的他?”
“天台。”像是知道景涵要問什麼般,梁靳林繼續說,“沒有攝像頭。”
“還有,我沒打他,是他自己嚇得想躲,撞到了旁邊的的欄杆上,摔倒了。”
景涵:“……”
他忍著笑,從電梯裡走出來。
忍了會又沒憋住,側仰起頭去看梁靳林:“手真不疼?”
因為這個動作,景涵向來漆黑的眼珠上映上了醫院天花板上淨白的光,澄淨透明。
梁靳林一時間看愣了。
“借我抱一抱。”他突然伸出手,把景涵揉進了懷裡,“現在有點疼了。”
景涵哭笑不得:“難道抱著就不疼了?”
他這麼問的時候,完全沒察覺,自己是用那種哄小孩的柔軟聲音問的。
肩膀上很快傳來男人的聲音:“不疼。”
景涵彎了彎眼。
雖然兩人間溝通不多,相處時間也短,但他已經能get到男人的某種可愛了。
景涵蹭了蹭梁靳林的脖子,繼續用那種軟軟的口吻說:“那再抱緊點。”
輕放在腰畔的手臂驟然收緊,兩人間的縫隙頃刻間被填滿。
他得到了婚後的第一個熱烈擁抱。
景涵發現,自己有點喜歡這種帶點心悸的親密互動了。
·
接下來的幾天,一切順利。
景涵在這個片場的戲份已到尾端,等結束這裡的拍攝後,他會有約莫一個月的時間可以休息或者忙別的工作。
然後等待其他演員部分全部拍完之後,大家再一起合體拍攝電影的收尾部分。
柳克寒每天都在片場,高強度的拍攝下,狀態有些疲。
難得的連續NG三次,被導演要求休息調整狀態後,柳克寒對著諸多工作人員致歉,隨後和景涵說:“抱歉,生活還是影響了些許工作。”
“我和梁琴在爭孩子,其實也沒什麼好爭的,兒子已經成年了。”柳克寒無奈說,“但是,我不希望兒子跟著她,那些報道太不堪了。”
景涵想起之前看過的媒體報道,梁琴約會的那個“小狼狗”,不過20。
搞不好,比她兒子都小。
見景涵面色變得凝重,柳克寒笑了一下:“別受我影響,你自己的事,加油。”
拍完這場戲後,黃副導叫住了景涵。
他點開了剛才景涵演繹的一段戲:“這段,很不錯,加油保持這種狀態。”
景涵:“我會努力。”
黃副導側頭看了他一眼:“其實有些時候,努力並不是最重要的因素。”
景涵心頭湧過徐立新的某段話,喉頭微癢,低聲說:“您和金導當初為什麼會選我?”
“為什麼?”黃副導似有些不解。
景涵說:“我之前沒有大熒幕經驗,也並非科班出身。這個角色內心戲不少,你們就不怕被我坑了?”
黃副導笑:“你說的那些都是外因,我跟著金導多年,很清楚他,他選人,最重要的一點,是合適。”
“合適?”
“對,”黃副導五六十歲的年紀,頭髮有些發白,笑的時候臉上溝壑很深,“你還記得《理想型婚姻》那部電視劇嗎?”
景涵當然記得,這是他的第一部電視劇。在那之前,他從未接觸過表演,演技尷尬到爆。
認真說,他至今都沒好意思回頭去看這部電視劇。
“那是你第一部戲,演技我不評價,但是整體給人感覺很有趣,”黃副導開口,拉回景涵的思緒,“你身上,有種很多科班演員出身所沒有的天然感,很適合帶入角色。”
“要說有缺點,大概就是臉太好,讓男觀眾缺少代入感吧。”黃副導哈哈笑道,“小夥子,別太拘泥於教科書。科班出身,演技卓越固然重要,但觀眾喜歡你,對你產生共鳴,也同樣很重要。對於演員來說,這兩樣,缺一不可。”
·
晚上八.九點,向來都是一天中最愜意的時光。
景涵泡好腳洗完澡,窩在沙發上發微博。
他今天下戲後,做了近日一直想做的甜點,特意拍了照片和幾張過程圖,發在微博上。
他上一條微博還是確定角色時的轉發,這是他這兩個月來第一個原創博,自然很多人留言。
喜歡他的在嗷嗷叫,叫嚷著“想吃”,討厭他的又在冷嘲熱諷說他“愛裝”、“矯情”。
不管何種評論,他都看得坦然。
九月末,夜晚微涼,半敞開的落地窗,窗簾被吹地一晃一晃的。
景涵習慣性地只開著床頭燈,有很淡的月色掃在他臉上,將他精緻無比的臉頰照的分明。
梁靳林洗完澡走出來,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幕場景。
不忍打破這份美好,男人腳步聲都輕了下來。即便這樣,等他走到景涵身旁的時候,還是被發現了。
“你什麼時候回來的,我怎麼沒發現?”
梁靳林俯身:“你剛才在看影片。”
他的目光往下,落在景涵手中的手機上。
景涵抬起了點手機:“今天做的蛋糕,想吃嗎?”他說著要從沙發上爬起來,才動了一下,就被壓著肩膀坐回了原先位置。
梁靳林又靠近了些,近到呼吸可聞。
景涵鼻子動了一下:“你今天喝酒了?”
梁靳林目光落在他臉上:“嗯。”
景涵被他這種特別專注的目光看地臉發熱,垂眸說:“你胃不好。”
“抱歉,和朋友約了兩杯,以後不喝了。”
景涵:“我沒有管你的意思。”
他是真的不喜歡喝酒,也不希望自己身邊的人多喝酒。
白天提到他拍攝的第一部電視劇,他很自然地就想到了拍攝時發生的一些事情。
他第一次演戲時,演技是真的辣眼睛。當時,導演對他意見很大,幾欲“退貨”。後來,徐立新想了個折中的法子,讓他去陪導演應酬。
他演技不行,但是臉非常不錯,也因此,替那個導演拉了不少投資回來。
但也因為那一段,景涵現在看到酒就發怵。
他酒量不行,只要去了,幾乎都是喝醉了回去的。尤其是有一回,徹底喝段片,被當時的某個投資商直接帶走了。
幸好他運氣不差,在酒店裡撞上了公司的人,幾經週轉下,把他帶了回來。
景涵簡單把事情經過講了一遍,吐舌道:“那次之後,我就再也不敢喝酒了,就怕再發生那樣的事情。那就不光是對自己不負責了。”
不知是環境太舒適,還是男人收斂了一身的壓迫,景涵不知不覺就說了很多。
整個聊天過程中,梁靳林沒有移開過目光:“現在還對家人不負責。”
景涵笑了一下。
男人也跟著彎了彎眼睛,幾縷額頭垂落,淡淡的陰影映襯地他眼睛越發幽深起來。
景涵有些受不住這種帶著力度的注視,移開視線,抬手撥了撥梁靳林的那幾縷額髮。
梁靳林平日都是背頭,也只有每天洗完澡後,才會散下劉海。就像這時候,凌厲的眉眼半遮著,讓他整個人看起來溫和了很多。
景涵發現他很喜歡去摸梁靳林的頭髮。
男人的頭髮特別軟,手插進發間,觸感順滑。
景涵忍不住又摸了一下。
梁靳林一動不動地,由著他“上下其手”。
兩人靠的很近,呼吸幾乎交纏在一起。
景涵摸一下,梁靳林眨一下眼睛,再摸,再眨。
他頓生一種給大狗擼毛的感覺來,整顆心都柔軟下來。
“以後你……”他抿了抿嘴,“如果想喝的話,可以回來,我陪你。”
他嘴角的弧度加大:“就是我酒量太差,喝完你可得給我做善後工作。”
“你不怕——”
景涵:“我怕什麼?”
景涵一臉坦然,全然不記得,幾分鐘之前,自己還在對方講述害怕喝酒的原因。
梁靳林目光越發深,雙手撐在沙發兩側,幾乎將景涵籠在懷裡。
“景涵……”
梁靳林沉沉開口,聲音磨礪過景涵的耳朵,停留在男人髮間的指尖都酥麻起來。
景涵微微蜷縮起手指,抬眸:“嗯?”
視野中,梁靳林喉結動了一下,漆黑眼眸中,情緒湧動。
對視片刻後,他聽見男人說:“你可以管我。”
景涵驚訝地雙唇微張,下一瞬,梁靳林靠過來,咬上他的嘴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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