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山派思過崖。↘/
昨晚下了一夜的雨後，巫山上的樹木被洗刷得更為青翠，空氣中好似還混合著昨夜的雨珠，潮溼而清新。鳥兒一大早便開始嘰嘰喳喳地啼鳴，好似在慶祝著雨過天晴。柳容望著後山如水墨畫般淡雅的風景，思緒卻久久無法平靜。
據青兒所講，公子已經沒事了，靈兒也陪在公子身邊……可是公子知道我因幻鏡花而受到責罰，會不會因此而自責，會不會因此冒險前往鬼無山……
想到這裡，柳容不由得皺緊了眉頭，她雙手合掌，面朝天空。
求上天保佑，千萬不能讓公子前往鬼無山……只要他平安無事……
正在柳容閉眼祈禱之時，巫山掌門推開了門。
“容兒。”
柳容回過神來，扭頭看到巫山掌門，嚇得從竹凳上一跳而起。
“掌門師傅！”
“青兒說你從昨日起便顆米未進。”巫山掌門看著柳容憔悴的臉，擔憂地問道。
“師傅，弟子只是沒有胃口，並無大礙，師傅不必擔心……”
巫山掌門長長地嘆了口氣。
“容兒，你自小就聽話懂事，為師重罰於你……”
柳容撲通一聲，跪了下來：“弟子違反門規，理應受罰，不曾有怨！”
巫山掌門將她扶起，緩緩開口：”你可知道，為何在創派之時，巫山派便有如此規矩？”
柳容搖了搖頭。
“因為巫山派的創派之人柳雲心，曾經是天山派創始人歐陽曦的同門師妹。”
柳容猛地抬頭看向巫山掌門，驚訝得嘴巴微張。
巫山掌門徐徐道來：“柳雲心與歐陽曦是當時青雲山莊最出色的弟子，他們青梅竹馬，一同長大。自小，柳雲心就獨享著歐陽曦無微不至的關懷。她理所當然地認為，長大後，就會嫁給歐陽曦，與他白頭偕老。然而一個女人的意外出現，卻讓一切的幻想都化為了泡影——那個女人是當朝大將軍的獨女司馬靈兒，她不僅身世顯赫，而且貌似天仙，從結識司馬靈兒開始，歐陽曦的眼裡便不再只有他的小師妹，而後來，他的眼裡再也沒有他的小師妹。柳雲心恨，她甚至連司馬靈兒這個名字也一併恨了。當歐陽曦為司馬靈兒做出名揚天下的聖物，並且取名為“靈”的時候，這種恨達到了頂點。嫉妒如同dúyè，慢慢地侵蝕著她的心，直到將她的魂魄吞噬。”
雖然巫山掌門的語氣平緩，但柳容還是不自覺地顫抖了一下。
巫山掌門看著她，眼神悲傷，繼續將這個故事說了下去：“她將聖靈的下落散播出去，並且耐心等待著，不久之後，司馬靈兒全家便慘死在想要奪取聖靈的人手中。柳雲心以勝利者的姿態踏進司馬府中，但空氣中強烈的血腥味，還有隨處可見的血跡斑駁的屍體，卻讓她幡然醒悟——她就是殺害司馬靈兒一家的兇手。”
巫山派掌門深深吸了口氣——這個故事，哪怕現在講來，她都無法安然自若。
“後來，歐陽曦知道了一切，傷心yù絕的他離開了柳雲心，獨自來到了天山，並在此建立了天山派，從此之後，他再沒有見柳雲心一面。柳雲心等了他一輩子，在晚年時，她才放棄，她來到巫山，並在這裡創立了巫山派。”
巫山掌門看著柳容，嘆息道：“這就是為什麼，她創立巫山派時，要求巫山派弟子要時常下山，幫助百姓，卻唯獨不得與天山派的人有所來往。”
柳容默不作聲，輕咬嘴唇。
“柳雲心，是不希望有人重蹈她的覆轍啊，”巫山掌門說完，嘆了口氣，伸出手將柳容扶起，“容兒，我不罰你，難以服眾。”
柳容看向掌門師傅，卻驚訝地發現，巫山掌門的眼中竟滿含淚水。
“師傅……”柳容喃喃地喚道。
29年前。
那時還只是一個11歲少女的巫山掌門柳如煙奉命與同門師姐一同下山，向當時名滿天下的yào王荀玥求學。
荀玥居住的yào王谷，因地勢險要而聞名天下。四周丹峰怪石、削壁奇峰林立，若非輕功極好之人，根本無法翻越這道高聳的天然屏障，可一旦翻過山嶺，又是另一番景象：壽鹿仙狐時出，靈禽玄鶴長鳴，瑤草奇花不謝，青松翠柏長青，稱之為世外桃源，實不為過。
但柳如煙和師姐兩人在yào王谷的生活卻略顯枯燥，因為荀玥對待學徒極其嚴格，兩人只能終日埋頭於各種yào草典籍中，根本不敢有一絲懈怠。
而這一切，卻因為一個人的出現，變得天翻地覆。
時至今日，她都能記得他們第一次相見的情形，連細枝末節都記得一清二楚——那天荀玥因舊疾發作，所以讓柳如煙代她上山採yào。雖說老師犯病，她理應擔憂，但難得可以外出的機會還是讓她心中暗喜。
那一日，明媚的陽光灑在谷內，曬得青草地盈盈發光，天空格外澄澈，萬里無雲，微風徐徐，吹起的髮絲輕撫著柳如煙臉龐。柳如煙閉上了眼睛，靜靜地享受著這難得的閒暇。
“咦，你是哪裡來的小美人兒啊？”一個聲音忽地在柳如煙的身後響起。
柳如煙嚇了一跳，回頭的瞬間，她已經抽出了腰間的鞭。
“什麼人？”柳如煙大喝道。
“我又不是壞人。”說話間，一個人影從樹上落下，穩穩地著地。
那是一個眉目清秀的少年，雖然他身穿粗布麻衣，頭髮被風吹得略顯凌亂，卻依然掩蓋不住他渾身的英氣。他的眼睛好像是yào王谷深夜的天空中最亮的那一顆星星，而嘴角帶著的一絲淺笑，又好像夜晚燃燒的燭火，能讓萬千少女如飛蛾一般爭相撲火。
“你……你是誰？”柳如煙退後了一步，警覺地問道。
“我叫付雲凡，天山派弟子。”那少年笑著說道。
一聽到“天山派弟子”五個字後，柳如煙立馬嚇得面無血色，她一把抓起扔在一邊的yào筐，像是避諱瘟神一般，埋頭匆匆離去了。
“誒！誒你！”付雲凡不解地在她身後喊道。
柳如煙像是沒有聽見般，越跑越快。
很多年後，柳如煙不止一次地憶起這一天，也不止一次地幻想著，時間能夠重新回到這一天。如果可以，她一定不會因為害怕而逃走，她會停下腳步，轉身跑向付雲凡，緊緊地抱住他，此生再不讓他離開。
如果可以重回這一天，她情願放棄一切。
即使是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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