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旋地轉，蘇菱怔了一瞬，立刻追了上去:“殿下請留步！”
三步開外，雲霆堪堪停住腳，抽身回望，神色複雜。
“殿下，您當真……這般絕情？”
她整個身子都有些顫抖，眼前的一切恍若夢境，顛顛倒倒說不清:“從前種種，都是臣女愚昧不堪，近日來殿下待臣女的好，臣女都記在心裡，如今悔不當初……”
雲霆垂眸片刻，終是拗不過心裡那一關，抬腿走了出去。
“哎……”流芳見雲霆離開，一時疑惑，回身卻聽“撲通”一聲，蘇菱竟直直靠在了隔板上，像是被人抽去了生氣兒一般。
見勢不好，流芳趕忙上前攙起了人，蘇菱木然起身，眼神定在一處，泥塑木雕一般，瞧著有些滲人。
“蘇二小姐，奴婢帶您去見公主吧，她正等著您呢……”
“送我回府，你替我給公主帶句話，過幾日我親自上門解釋。”
她的嗓音裡透著幾分沙啞，流芳愕然，方才還是那般靈動的一個人，如今卻如同狂風暴雨之中走了一遭，只得點頭道:“是，奴婢這就送您回去。”
回府以後，蘇菱草草用過晚膳，便熄了燈，昏昏沉沉的夢境之中，她再次見到了雲霆……
彼時她無憂無慮，青春少艾，雲霆對她傾心，一片真心為她，可那傳言和雲霆身上的殺伐之氣卻嚇壞了她，轉而掉進了謝景的陷阱之中。
夢中，昏黃一片的祠堂，刻著她名字的牌位，男女的喘息聲，走馬燈一般閃過，蘇菱眉頭緊蹙，卻如何也醒不過來。
一轉眼，場景又有了變化，她埋首於一人懷中，抬起頭卻瞧見了謝景的面孔，對她笑得猙獰:“夫人，咱們回府去吧……”
蘇菱驚聲尖叫，想要掙脫，可謝景的一雙手卻變作了繩索，扼在她頸間，在她耳邊張狂地吼著:“你這個蠢貨，是你自己推開了雲霆，是你蠢！”
正當她嚇得快昏厥過去時，一道劍光閃過，謝景的手臂就那般落在地上，暮光之中，眉目冷淡的雲霆大步踏了過來，將她攬在身後。
“殿下……殿下……”
蘇菱喃喃，卻見雲霆伸出右手，上頭竟赫然是一顆心，她驚悚萬分，雲霆卻步步緊逼:“菱兒，這是孤的心，既給了你，你留著也罷，扔了也罷，都隨你。”
她這才看清，雲霆一身是血，心臟處竟有一個血洞，蘇菱一陣暈眩，連連後退，雲霆卻步步緊逼，追問她道:“你為何不要？菱兒，你為何不肯要孤的心……”
場景駭突而詭異，蘇菱撞上牆壁，避無可避，雲霆的身影近在咫尺，卻突然消失，轉而出現了蘇語凝妖嬈的面孔，一身喜服立在她面前，嘲諷道:“嘖嘖，多虧你，不然這恭王妃我還做不得……”
蘇語凝蹲下身子，眉心花鈿紅得耀目:“好姐姐，我會替你好生照料雲霆的，你就放心吧……”
“不！不成！”
蘇菱突然坐起了身子，徹底清醒了過來，身旁卻傳來顧氏擔憂的聲音:“菱兒不怕，可是魘著了？”
她略略偏頭，卻見顧氏和蘇卿披著衣衫，滿臉擔憂地看著她，茫然問道:“我這是……怎麼了？”
見她清醒了，眾人這才鬆了一口氣，蘇卿撫著她的臉道:“小祖宗，你險些沒將這院子翻了去！你許是做了噩夢，又是叫又是哭，半夜裡唬得白蘭喚了母親前來，馬上就要喚郎中了。”
噩夢……
蘇菱掩住心口，不敢回想那光怪陸離的夢境，顧氏嘆息一聲:“罷了，你妹妹自從摔下來以後，一直有些恍惚，多給她補補身子吧。”
打量了蘇菱一陣，見她沒什麼不適，這才安撫了她幾句，帶人回了院子。蘇卿撇了撇嘴，面上嫌棄，卻忍不住開口道:“去，朝裡間挪一挪。”
姐妹二人共處一榻，許是因著有蘇卿陪伴的緣故，再次入睡，一夜無夢。
可天微亮之時，蘇卿恍惚間卻聽見她嘆息了一句:“當真是因果報應……”
翌日，二人梳洗一番，用過早膳去給蘇老夫人請安，蘇菱眼下一片烏青，精神不濟，蘇卿擔憂道:“不成你就回去歇著，祖母那裡我替你說一聲。”
她卻固執地搖了搖頭，行至容安堂，遠遠便聽見一陣歡聲笑語，蘇語凝嬌嗔的嗓音分外清晰，府中誰都知道老夫人疼惜這表小姐，甚至越過了蘇菱這個親孫女……
二人相攜入內，老夫人瞥見蘇菱，笑容登時收了起來，漫不經心地道:“二丫頭，昨日夜間可是魘著了？”
蘇菱垂頭:“無礙，有勞祖母掛心了。”
老夫人瞧著她這嬌弱的模樣，心中有些不悅:“府中的姑娘裡，就你愛折騰，便是在府裡折騰也就罷了，偏生還要到外頭去……”
饒是傻子也聽得出這話裡的敲打之意，蘇卿瞥了眼一旁看好戲的蘇語凝，笑著道:“祖母，菱兒自小嬌弱些，全靠您疼惜，才平平安安長到如今，您可斷斷不能惱了她。”
被蘇卿這般誇讚，蘇老夫人卻無動於衷，面沉如水:“你不必替她求情，這些日子因她病著，你母親越發嬌縱她，昨日還潑了語凝一身的水，語凝是個傻的，竟還替她遮掩，二丫頭，你且說，祖母說的可有錯？”
蘇菱心中冷笑，二丫頭，語凝，孰親孰遠一聽便知！她恭恭敬敬跪下道:“祖母說的是，孫女對不住表妹，日後她再議論恭王和公主，孫女也斷斷不敢再管。”
“議論恭王和公主？”
老夫人敏銳地抓住了重點:“你這是何意？”
“潑水一事實屬湊巧，但表妹日日在孫女門前大聲張揚，說恭王殿下待她如何，又說公主性子孤傲，不好親近……”
她故作為難道:“孫女想著，蘇家畢竟是有頭有臉的人家，若是這話傳出去，只怕是要降罪，這才與表妹說了兩句，不想她卻以為孫女刻意為難，都是孫女的錯，請老夫人原諒。”
“什麼？”老夫人震驚當場，原不過以為是蘇菱使小性子，卻不想蘇語凝竟這般沒腦子！一時怒不可遏:“語凝，你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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