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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章 第112章 第一百一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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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楊不棄確實什麼都沒看到。

 他順著徐徒然所指, 不管怎麼看,都只能看到被紅光籠罩的幽深樹林。徐徒然聽了他的質疑,反皺了皺眉。

 “你沒看到嗎?那麼大一個兔子雕像, 兔頭下面還有鬚鬚, 怪可愛的……”徐徒然下意識地描述了兩句,注意到楊不棄越發茫然的表情,話語驀地一頓。

 旋想起什麼似的, 拉開自己的袖子看了眼, 旋輕輕嘆了口氣:

 “不好意思,應該是我看錯了。”

 只見手臂上的符文顏色, 確實已經變淡些許。再看楊不棄的臉, 徐徒然不出意外地發現對方臉上也出現了古怪的起伏, 甚至能模模糊糊看到抱臉蟲的輪廓。

 這更佐證了她的想法——符文的效果果然已減弱不少, 那雕像想來應該也只是幻覺之一。

 於是她也沒再多說什麼,只默默用筆將手臂上符文補好, 轉頭再看,果然已經看不到遠處那座巨大的黑色兔子雕像了。

 重新審視楊不棄的臉, 也已經變得平整光潔俊朗帥氣,遂長長撥出口氣, 將筆往口袋裡一揣:

 “好了, 沒事了, 走吧。”

 她語氣輕鬆, 拽著楊不棄往前走去。臨走前沒忘拿出地圖來再看一眼——沒有了大雕像的指引,她只能憑藉著地圖, 再結合方才白熊逃跑的路線, 來大致確定行進的方向。

 兩人再次於樹林間移動起來。被楊不棄強塞進口袋的小粉花探出頭來, 瘋狂甩了甩被壓塌的腦袋, 手腳並用地爬出來,順著兩人相牽的手一路跑動,徑自跑到徐徒然的肩頭,愉快坐下。

 楊不棄原本正擔憂地看著徐徒然的手臂,目光被它吸引過去,不太高興地皺了皺眉,跟著視線又落在徐徒然緊抓著自己的左手,不知想到什麼,眸光微微閃動。

 “那什麼,其實不用牽這麼緊……”他謹慎地開口,卻沒有任何要將手抽離的意思。徐徒然回頭瞟他一眼,“誒”了一聲:“可是牽著保險點吧。我聽人說遊客在這林子裡會走散的。”

 這話是從茶室女子那兒聽來的。雖然按她的意思,哪怕同行的人將彼此綁在一起,也會在不知不覺中失散,但徐徒然覺得,牽著總歸比不牽保險點。

 楊不棄聞言,低低“哦”了一聲,不知該不該告訴徐徒然,自己現在和普通人類不一樣,應該不存在類似的問題;而還沒等他開口,徐徒然忽然腳步一頓。

 “那什麼,楊不棄啊。”她蹙眉打量著眼前的場景,語氣透出幾分狐疑,“再跟你確認下。我們現在所在的林子,是正常的嗎?”

 這麼問的原因很簡單。因為此刻在她的眼裡,這片林子非常不正常。

 只在行刑場周邊逗留時還沒感覺,往前再走個幾十步,就能明顯感到周遭的顏色變換——眼下的林子同樣被紅光籠罩,然而那層光芒卻充滿了一種奇異的流動感,流動之中還會帶出些許偏紫偏橙的變幻,讓人彷彿置身於一顆巨大的琉璃球中。

 ……又彷彿這光本身就有生命,此刻正如游魚般移動。

 而被這種幻光所籠罩的香樟林,更是透出難以言喻的古怪。樹幹給人的感覺更高,且帶著幾分老人般的佝僂姿態,樹冠上彷彿懸掛著什麼,時時讓人覺得頭頂正有陰影搖晃,但若定睛看去,又什麼都看不到了。

 目及之處的樹幹上,或多或少地還都趴著好些葉子。它們如同禪一般吸附在樹幹上,青黃的葉片如同蟬翼般輕輕舒展。徐徒然一開始還不明白它們是怎麼爬上去的,直到她又往前走了幾步。

 這些葉子是飛上去的——每當她從落葉中抬起腳,總會帶起幾片落葉,它們舒展著葉片,宛如小蝙蝠般在低空中滑翔著,有些會試圖咬到徐徒然的腳上,有的則會就近撲到距離最近的樹幹上,露出昆蟲般的口器開始啃咬。被咬破的樹皮上,蜿蜒流下血一般的紅色液體。

 如果只是這樣也還罷了,更令徐徒然無法理解的是,隨著汁液的汲取,泛黃的葉片竟又一點點地復原成青翠的綠色——在流動紅光的籠罩下,想要精準辨別顏色其實不太容易。但有楊不棄和小粉花在旁邊做對比,想要區分出綠色還是很方便的。

 而在它們變回充滿生機的青綠色後,就會再次往上飛去,重新融入樹冠之中,再次成為這龐大生命體系中的一部分。

 徐徒然:“……”

 “是我加固沒做好嗎?”她難以置信地喃喃自語,再次拉開袖子,“就算是幻覺,這也太離譜了一點。”

 “……不,不是你的幻覺。”楊不棄抿了抿唇,臉色凝重,“這邊的樹木確實不對勁。”

 他放下抓在手中的石矛,驚飛一堆落葉。他趁機伸手,抓住其中一片,望著它不住張合的嘴巴:“這裡的生命形式也很怪異。”

 “說起來,我之前還發現個事。”徐徒然又想起一事,“這林子的落葉下面,似乎沒有泥土。”

 “我也發現了。”楊不棄點頭,手指鬆開,那片葉子逃命般飛了出去,“這些樹的力量,似乎是上往下流動的……”

 他頓了頓,擰起眉頭,似乎在糾結於該如何表述:“而且這裡生命流動的方式也非常古怪。給人一種一邊凋零,一邊重生的感覺……”

 越往深處走,這種感覺越明顯。

 徐徒然詫異:“你連這都感覺的出來?”

 “升級後的結果……算是有得有失吧。”楊不棄目光閃爍兩下,明明徐徒然的語氣是誇獎,他的語氣卻沉重得像是嘆息。

 徐徒然不太明白他這種情緒從何而來,但明智地沒有多問,而是繼續往前走去。

 又往前走了約三四千步,兩人前方的樹木間終於再次露出了建築物的輪廓。那看上去像是個半球形的一角,遠遠就能看到圓潤的弧度。建築表面不知用的什麼材料,平整明亮,流光溢彩。

 兩人對視一眼,加快腳步往前趕去。緊趕慢趕,終於來到那棟建築之前,徐徒然抬頭窺見那建築全貌,不由低低哇了一聲。

 就如同之前遠遠看到的那樣,這東西果真是個半球形。整體像是一個倒扣在地面上的巨碗,表面材料似是某種很薄的金屬,那種有彩色流動的視覺效果,又讓人想到教堂的彩繪玻璃窗。

 建築的外面,用石頭壘砌了一圈高大的圍牆,一側的圍牆上用紅漆寫著“蟲子博物館”幾個大字,字跡之潦草,顏色之陰間,簡直與鬼片必備的“還我命來”有的一拼。

 然而徐徒然在意的並不是牆上的字——嚴格來說,不是這些字。

 這圍牆所用的石料與用來鋪路的石子以及石矛都一模一樣,只是這裡用的石頭更加大塊,徐徒然也終於得以看清上面的完整花紋——她這才發現,那些她以為是波浪的紋樣,實際更像是一種古老的文字。

 “文字?”楊不棄微微蹙眉,跟著盯著那些形似波浪的紋樣看了片刻,不知為何竟也覺出幾分熟悉,但再要細看,又會覺得腦袋有些犯暈。

 “那你能看懂上面寫的什麼嗎?”他問道。

 徐徒然平靜開口:“‘因為近期行刑場發生蟲子出逃的惡性|事件,本博物館正門關閉。博物館內部照常運轉,工作人員請從後門進入,謝謝配合’。”

 楊不棄微微瞪大眼:“你還真看得懂?”

 “……我念的是旁邊告示牌上的字。”徐徒然好笑地看他一眼,伸手往旁邊一指。只見石牆的前方立著一小塊告示牌,上面字跡歪歪扭扭,寫得倒全是簡體中文。

 楊不棄恍然大悟地點了點頭,想想自己方才的反應,也覺得有些好笑。剛想說些什麼,卻又聽徐徒然道:“不過這種文字,我似乎是能看懂一些的。”

 她伸手往石牆上虛虛一指,喃喃開口,語氣帶上了幾分飄忽:“‘當星門歸屬本位,當我們狂蹈而歌……祂循聲而來……毀滅與新生,綻放如彩’……”

 念著念著,忽又皺起眉頭,手指圈過中間一大片花紋:“這裡我就看不明白了,感覺這邊的排列完全是亂的。”

 彷彿一個文盲,將一堆打亂的漢字拼圖隨意拼接一般。看上去是字的形狀,但完全理解不了。

 徐徒然又盯著看了一會兒,隱隱覺得有些頭暈,遂搖了搖頭,移開目光。楊不棄似是看出她的難受,默默緊了緊與她相牽的手指,悄無聲息地遞過去些許生命力。徐徒然有些驚訝地看他一眼,頓了幾秒,笑了一下。

 “沒事,問題不大。”她牽著人往石牆裡面走去,“這裡沒有更多線索了,我們進去看看吧。”

 圍牆是沒有安裝門的,只中間空出一大塊空隙作為入口。進去之後,可以看到石牆與半球形建築之間還隔著相當一段空間,這部分空間內沒有樹木,卻同樣鋪滿落葉。落葉上有很明顯的被碾壓的痕跡。

 “看上去像是車轍?”楊不棄觀察片刻,做出猜測。徐徒然點了點頭,目光落在建築緊閉的大門上,“正門果然是關著的,繞到後面去看看。”

 語畢一拽楊不棄,沿著車轍的印子往建築後方走去。走了不知多久,一列熟悉的小火車,忽然撞入眼簾。

 “好傢伙。”徐徒然微微瞪大眼,“原來行刑場裡的小火車,是開到這地方來的!”

 ——只見他們面前,赫然便是之前在行刑場內看到的小火車同款。唯一不同的是,面前這輛小火車只剩下了車頭以及車頭後面的兩列車廂。而這兩列露天車廂內,正裝著滿滿的可憎物屍體。

 “原來如此,‘蟲子博物館’,指的就是‘可憎物博物館’。”楊不棄也反應過來了,“不過在這裡開怪物展館……有什麼意義嗎?”

 沒人回答他的問題。徐徒然只專注打量著車廂裡的那些怪物屍體——楊不棄還在那兒思考這個博物館存在的意義,忽然感覺手上一涼。定睛一看,徐徒然竟是乾脆鬆開了他的手,自己跑到車廂旁邊去戳戳碰碰。

 楊不棄:“……”

 他看看正興致勃勃拿著石矛挑來揀去的徐徒然,又看看自己空落落的左手,默了一下,艱難出聲:“你低調點,當心被人看見……”

 “我就隨便看看。”徐徒然目不轉睛道,小心翼翼用矛尖挑起一片薄薄的軟體動物,“哇,你看,這個八爪魚好大!比我之前打的那隻還大!”

 ……你以為你是在趕海嗎還帶比八爪魚大小的?

 楊不棄一時失語,剛想說些什麼,徐徒然忽然臉色微變,快步小跑回來,拽著他後退好幾步,躲到了建築物投下的陰影中。楊不棄帶著疑問看過去,徐徒然忙壓低聲音解釋:“有人過來了,我聽到聲音了。”

 話音剛落,果見一隻大白熊晃晃悠悠地從小火車的另一邊走了過來。與其他白熊不同,這隻白熊身前圍了一大片粉色的圍裙,手上戴著一副很大的粉紅色的手套——看上去挺厚的,有些類似於烘焙手套。

 那隻大白熊完全沒發現徐徒然等人的存在,快快樂樂地晃過來,在看到車廂上的可憎物屍體後,不掩嫌棄地用戴著大手套的熊爪掩了下口鼻,旋即彎腰,不知做了什麼操作,輕輕鬆鬆地就讓最後一節車廂與前面的車體脫離開。跟著便見它單獨拖著那一節車廂,吭哧吭哧地離開了。

 徐徒然豎著耳朵,直到確認聽不到腳步聲了方從陰影裡鑽出來。先是看了看現在僅剩一節車廂與車頭的小火車,旋即又繞到了它的前面——

 但見火車頭的前方不遠處,便是圍牆的另一個出口。圍牆對面的半球形建築上,卻依舊平滑光潔,連一道縫隙都沒有。

 “不對啊。”徐徒然走到出口的附近,朝外面看了看,又看向旁邊的建築外牆,“方才腳步聲差不多就是在這兒消失的。而車轍的印子沒有往外面走。說明這裡肯定有入口。”

 而這個入口,大機率就是門前告示所寫的“後門”。

 徐徒然略一思索,目光落在了旁邊僅剩一節車廂的小火車上。楊不棄已經蹲下身,開始研究起小火車的構造,語氣肯定:“這東西蠻好拆的,把鉤子卸下來就行……”

 他抬眸看向徐徒然:“但你確定要進去嗎?”

 “來都來了,就當參觀了嘛。”徐徒然語氣篤定,快步走過來,跟楊不棄一起拆卸起最後一節車廂,邊拆邊道,“而且目前關於蟲子博物館的情報很少,說不定裡面有什麼重要線索呢。”

 雖然茶室女子曾說自己最遠也曾走到這裡,但徐徒然估摸著,她進去看過的可能性不大——不然“蟲子博物館等於怪物陳屍館”這麼勁爆的訊息,她不可能一點都不提。

 而且從她的表述來看,她缺少對付大黑熊的有力手段。行刑場附近的通路和博物館正門都是最近才封閉的,那麼她大機率是直接從行刑場旁邊繞過來的。不走行刑場內部,就無法獲知小火車的存在,因此也不太容易想到,這玩意兒與“門”的關係——

 比如堆滿的小火車可以直接從行刑場駛出。

 再比如,當你推著一節堆滿怪物屍體的車廂時,博物館的後門,會自動為你開啟。

 望著眼前自然浮現的金屬單邊門,徐徒然與楊不棄交換了一個眼神,繼續堅定地推著單節車廂往前走去。跨過門的瞬間,腦海中沒有任何提示音響起,這也讓她鬆了口氣。

 ……雖然不知為什麼,有點小失望。但不管怎樣,沒有危險提示,總是好事。

 進門之後,他們首先看到了一個冷清安靜的大廳。大廳對面的牆上開著一扇出入口,旁邊立著一塊牌子,寫著“展館由此進入”,左右牆上又各自有一個出入口,沒有任何標識。

 “好奇怪啊。又不會有人從這進去參觀,專門立塊牌子幹嘛?”徐徒然湊近楊不棄,小聲比比。後者同樣困惑地搖了搖頭,快速掃了眼兩邊的通道,低聲問道:“往哪兒走?”

 徐徒然快速掃了眼地面,只見“通往展館”的那個出口外面不知為何,散落著些許乾涸的紅色印子,從軌跡來看,是從右邊出口延伸過去的。而從自己所在的位置,則有一道隱隱的車轍印,一路通往左邊的出入口……

 “先走左邊。”徐徒然很快就拿定了主意,將肩頭的小粉花取了下來,放進揹包裡鎖好,提著石矛,躡手躡腳地往裡走去。

 沿著左邊入口進去,首先看到的一條略顯逼仄的通道,沒有燈光,只在通道盡頭處顯出些許光亮。徐徒然拉著楊不棄,小心翼翼地在通道內穿行,中途不住側過耳朵,似是在認真聆聽著什麼。

 “怎麼?”楊不棄見狀,小聲問道,“你聽到什麼了?”

 “水流聲。還有撲通撲通的聲音。”徐徒然低聲說著,不由加快了腳步。

 而在腦袋探出出口的瞬間,她恍然大悟,那些奇怪的聲音究竟從何而來——通道的盡頭,居然是一個偌大的池子。

 那池子的邊沿與徐徒然的視線平齊,因此她一時難以看清那池子內部的情況,但她非常清楚,那種水流聲,正是從其中發出的。至於“撲通撲通”的墜落聲,她也很快找到了答案:

 只見池子的旁邊,擺著的真是那一節卸下的小火車車廂。那個穿著圍裙戴著大手套的白熊,正費勁從車廂上拖下一具可憎物的屍體,用力推到池子裡去。

 可憎物的屍體掉落,發出一聲悶響。跟著那白熊卻沒了動作,只靜靜在池子邊站著,過了一會兒,方再次拖下一具屍首,吃力地推進池子裡去。

 池子旁邊,再沒其他工作人員存在。徐徒然認真思考了一下要不要趁機放倒那隻白熊,然而想想也不急這一時,再加上她現在對對方的工作很感興趣,便耐著性子,繼續觀察了下去。

 只見那白熊又重複了好幾次推下怪物屍體的操作,忽然停了下來,原地搖頭晃腦地發起呆來,也不知是在摸魚,還是在等待什麼。

 又過一會兒,忽見它轉頭往旁邊看了看,伸了個懶腰,慢吞吞地往旁邊走去。

 徐徒然跟著探頭望過去,這才發現,這個空間內實際有兩個池子——倆池子各自佔據空間的一端。那白熊這會兒正站在另一個池子前,伸手搖動起池子邊上的一個搖桿裝置。

 隨著它的搖動,一張巨大的漁網從池子裡升了起來。網內是一個紅呼呼的玩意兒——看上去是硬質的、有光澤,呈半透明的狀態。宛如一塊碩大的紅寶石。

 紅寶石內,還存在著一團陰影,似乎正包裹著什麼。從這個距離,徐徒然沒法看得更明白,但她清楚地瞧見,那隻大白熊在將“紅寶石”搬下,裝進旁邊的小推車裡之後,便徑自推著小車,從身後的另一扇門裡走了出去。

 小推車很小,沒法將那“紅寶石”完全兜住。寶石的部分露在小車外,有液體順著表面滴下,落在了地面上。

 徐徒然望著滴在地上的紅色痕跡,一下明白過來,立刻一拽楊不棄,轉身又迅速沿著通道走了回去。剛回到大廳,便見對面的出入口內,推著手推車的大白熊再次出現,將車裡的“紅寶石”,直接推進了寫著“通往展館”的那扇門內。

 而這回,徐徒然終於得以看清那塊“紅寶石”的真面目——

 那根本就不是什麼“寶石”。

 那是一塊琥珀。紅色的、巨大的琥珀。

 琥珀的內部,裝著的,正是一具可憎物的屍體。

 “好傢伙。一怪三吃啊。”徐徒然望著大白熊消失的方向,喃喃自語,“既能刷業績,又能當展品。順便還能加工成藝術品。設計出這套流程的人也是蠻閒的。”

 楊不棄:“……”

 有一說一,我覺得當展品和當藝術品,本質並沒有任何差別。

 不過對於徐徒然“一怪三吃”的說法,他倒是有些別的思路——

 “這裡的怪物屍體,應該不止是被當展品用而已。”楊不棄低聲道,“我感覺到了一些東西,但不是很真切……我需要再靠近些看看。”

 “那就走唄。”徐徒然無所謂地說著,提起石矛,大剌剌地朝著那扇標明“通往展館”的出口走去。

 ……不是,等等,這麼囂張的嗎?

 本來還想等白熊出來再做行動的楊不棄不由一怔,略一遲疑,還是快步跟了過去。

 和左右兩個出入口不同,這扇門沒有連線走廊,一穿過去,觸目便是浩大的展館——鋪天蓋地的紅色瞬間撞入眼簾,光線在展品堅硬的表面跳躍折射,晃得徐徒然一陣眼暈。

 她忍不住伸手遮了下眼睛,楊不棄卻似沒什麼感覺,趕緊拉著她躲到了某個體型龐大的展品後面。徐徒然緩了一會兒,終於適應了這種炫目的視覺效果,剛睜開眼,便見楊不棄正伸手摸著一旁展品的紅色外殼,神情凝重。

 “果然,我的感覺沒有錯。”他默了幾秒,艱難出聲,“這層殼,和大黑熊上的血膜是一個東西。”

 “?”徐徒然一怔,第一反應就是用手中石矛去戳了一下。

 果然沒戳動。

 “大手筆啊。”她忍不住嘖了一聲。因為血膜可以剋制石矛,她本能地將血膜視為了某種好東西,甚至琢磨起要不要設法撬一塊回去。卻聽楊不棄繼續道:

 “而且,這層東西,它有自己的活性,和生命流動方向。”

 “……”

 正在輕叩那層硬殼的徐徒然動作一頓:“你的意思是……這東西是活的?”

 “不,只是具有活性。而且活性程度很低。”楊不棄連忙解釋道。徐徒然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又道:“那麼生命流動方向指的是?”

 “它們在吸收可憎物屍體的力量,然後將那些力量傳遞出去。”楊不棄略一遲疑,微微側過身子,從手腕中探出一節柔軟的細枝,試探地按到那層血色硬殼上,臉色變得更加難看。

 “對,它們在吸收力量,為了供養某個東西……某個很巨大的東西……”

 他身體微晃,臉色蒼白地將那節細枝收了回來,舉目看向四周——只見四面八方,但凡目之所及之處,無不擺滿了包裹著怪物屍首的巨大血色琥珀,一眼看去,沒有一千,也有數百。

 ……而且會被大黑熊投放進行刑場的,全是個體能力較強的可憎物。換言之,爟級都只是起步,平均實力,只怕都在輝級左右。

 現在,它們都被堆在這裡。成了一堆無知無識的祭品,用來供養某個存在的養料。

 ——而能得到這些供養的傢伙,又能成長到多大?

 楊不棄不敢細想這個答案。光是試圖猜測,就足夠讓他頭皮發麻。

 恰在此時,一旁徐徒然卻輕輕“咦”了一聲。

 楊不棄連忙轉頭:“怎麼了?”

 “這展品下面有刻字。”徐徒然說著,將石矛放到地上,開始不斷調整角度——那展品外表呈不規則狀態,與地面並不完全貼合,仍存在些許空隙。那字就正寫在這狹窄的空隙之中。

 不知是為了追求隱蔽還是當時情況所寫,這字寫的位置非常彆扭,而且還是倒寫的,字型結構分崩離析。徐徒然廢了好大的勁,總算辨認出了那兩個字。

 “去壇。”她艱難地念出那兩個字,抬頭看向楊不棄,“什麼意思?”

 楊不棄茫然回望,輕輕搖了搖頭。

 *

 所幸,沒過多久,他們就找到了這個問題的答案。

 展館內十分安靜,因此,徐徒然可以輕鬆地捕捉到那隻白熊的動靜。他倆避開白熊的活動範圍,抱著“來都來了,好歹把票錢賺回來”的想法,在展館內躡手躡腳地四處走動,只覺自己彷彿置身於一片由血色琥珀構成的無邊叢林。

 而其中不少展品下面,都被刻下了類似“去壇”、“罈子”、“壇內”之類的話語。徐徒然不明所以地將這些都記下來,直到她不知不覺間走到了展館中心。

 只見那裡,擺著一個祭壇。

 一個用石頭堆成的小小祭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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