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斯科，伏龍芝區，特維斯卡亞-亞姆斯卡婭大街。
一處略低於地面，狹小而簡陋的辦公室內，坐著一個二十七八歲，黑髮黑髭，個子高挑的男人。
他說話輕聲細語，但卻給人一種勢不可擋的感覺。
他就是米哈伊爾·鮑裡索維奇·霍多爾科夫斯基！
和斯莫倫斯基那個喜歡穿阿瑪尼西裝的騷包不同，霍多爾科夫斯基只穿著一件普通的運動服和牛仔褲，他一直認為穿襯衫打領帶不自在。
他的梅納捷普銀行也低調的過分，沒有豪華的辦公室，沒有人穿西裝，也沒有人說英語。
但在今年戈爾巴喬夫邀請一眾政治家、學者和新聞記者前往克里姆林宮商議改革事宜時，霍多爾科夫斯基卻赫然在列！
從這點看，他就比卡車司機出身，經營著首都儲蓄銀行卻有如一隻下水道里的老鼠般的斯莫倫斯基強百倍！
一個和霍多爾科夫斯基年齡相仿的年輕人風風火火地走了進來，他是霍多爾科夫斯基的合作伙伴和心腹知己，涅夫茲林。
“米沙，遠東那邊出了點狀況！”涅夫茲林神情嚴肅地說道。
米沙是米哈伊爾的愛稱，表示兩人關係十分親近。
事實也確實如此，霍多爾科夫斯基本人習慣獨來獨往，卻唯獨對涅夫茲林例外，兩人現在就一同住在莫斯科城外的一套農房裡。
涅夫茲林住一樓，霍多爾科夫斯基住二樓。
“怎麼了，出什麼事了？”霍多爾科夫斯基放下手中的鋼筆問道。
涅夫茲林說道：“遠東一直和我們合作的幾家出口公司，突然通知我們無法再為我們兌換非現金貨幣。”
“如果我們需要原木和板材，他們可以繼續提供，但美金，抱歉，不行。”
霍多爾科夫斯基說話輕聲細語的，他問：“理由呢？我們已經合作了這麼久，為什麼突然終止？”
涅夫茲林說：“明面上的理由是對方現在和遠東一家叫做東方邊貿的進出口公司合作，沒有額外的美金為我們兌換。”
“至於真正的原因麼...符拉迪沃斯託克的海洋膠合板廠廠長隱晦地告訴我，是東方邊貿在從中作梗，不想讓遠東的美金流到莫斯科。”
霍多爾科夫斯基給自己和涅夫茲林分別倒了一杯威士忌，將天然水晶制烈酒杯塞進涅夫茲林手裡，然後按下他坐在沙發上，問道：“東方邊貿？我沒聽過這個名字。”
事實上，自從梅納捷普銀行的業務走上正軌後，計算機走私和硬通貨兌換在霍多爾科夫斯基的盈利表上已經退居其次，他現在的主要業務是政府信貸，因此對遠東發生的事並沒有太關心。
涅夫茲林這個大管家一樣的人物喝了一口威士忌，苦笑道：“米沙，這個遠東的貿易公司不容小覷，他們的供貨體量不僅已經覆蓋了大半個遠東，就連西伯利亞和莫斯科這邊，都有商人找他們進貨！”
“而且，這次的事情，似乎遠東軍區司令沃諾日洛夫上將也打了招呼。”
霍多爾科夫斯基握杯的手突然用力，有軍隊做靠山麼，怪不得辦事這麼有底氣。
“在蘇聯，每一個能把生意做大的人都不是蠢貨，這個東方邊貿應該也是如此。接觸一下對方，看看他們到底想幹什麼。”霍多爾科夫斯基說道。
涅夫茲林微微點頭，說道：“我讓遠東的人，和他們接觸一下。”
霍多爾科夫斯基放下酒杯，說道：“好了，遠東那邊的事能解決就解決，實在解決不了也沒什麼。”
“今天下午我約了總務局和工業管理委員會的兩位領導喝下午茶，就在盧布廖夫卡的別墅，你安排一下。”
“對了，把普拉東和沙因德林也叫上。”
涅夫茲林起身道：“我知道了，這就去安排。”
霍多爾科夫斯基喝光杯中的威士忌，重新坐回辦公桌後，表示涅夫茲林可以離開了。
涅夫茲林走後，霍多爾科夫斯基在紙上寫寫畫畫了一會兒，又抬起頭來看向窗外，微微皺眉自語道：東方邊貿...
...
美國，賓夕法尼亞州，劉易斯堡，巴克內爾大學，容亭中餐館。
一個黑頭髮黃面板的亞裔漂亮女孩正在用力給盆中的一隻雞按摩，只因為這隻雞要放在滷水中浸泡才能入味好吃。
為這隻雞服務完後，女孩不敢有半刻停歇，馬上走到一旁的砧板前，開始切菜。
馬上就要晚飯點了，她必須提前備好料！
看得出來，女孩有些心不在焉。
“啊！”她突然低呼一聲，不小心切到了手指，鮮血直流。
她眼圈一紅，終於忍不住哭了出來，找到老闆娘，想要換一份工作。
“劉姐，切菜我真的幹不來，求求你給我換一個活兒吧！”女孩哭著說。
啟料一口溫州腔的老闆娘只是抬起眼皮瞄了一眼，隨即便拿起一瓶胡椒粉，刷刷刷地灑在她手指的傷口上，然後讓他繼續幹。
女孩有些懵逼，這是把胡椒粉當雲南白藥來使麼？
老闆娘劉姐見她還楞在原地，馬上罵道：“哎，你還愣著幹嘛，一會兒客人上來了沒菜吃，你就別想拿工錢了！”
女孩無奈，轉身走近廚房，忍著疼痛，繼續切菜。
“小心不要把血弄到菜上，否則客人退菜就從你工資里扣啊！”
女孩深吸一口氣，切菜的力氣大了不少！
到飯點了，飯店裡的人開始多了起來，大廚也開始沒好氣地催促：“甘紅，你快點！切個胡蘿蔔要這麼久！”
“馬上馬上！”女孩趕緊答道。
這個在中餐館內打工切菜的亞裔女孩，正是甘紅！
甘紅原本以為，到了美國，就可以自由自在追求自己的夢想，可以呼吸自由民主的空氣，但現實卻狠狠給了她一巴掌。
她和湯文博到美國後面臨的第一個殘酷現實就是——生存！
巴克奈爾大學是一所貴族學校，絕大多數的學生都是來自上流社會的家庭，很有錢，揮金如土，學校內的消費也很貴。
甘紅的公派獎學金支付學雜費後所剩無幾，而湯文博更是自費留學，家裡支付完高昂的學雜費後，給湯文博的錢也不足以支撐二人的生活。
他們必須兼職打工以維持生計！
因為英語口語和本地人交流起來仍有些困難，甘紅只在學校餐廳幹了幾天就被辭退了，不得已找到活多錢少的中餐廳繼續打工。
打工也做不了服務生，服務生是跟客人講話最多的，也可以收小費，而甘紅只能做busgirl。
busgirl就是收拾桌子，幫人倒茶倒咖啡，叫可樂叫喝的，而點菜就輪不到你了。”
中餐廳的busgirl還要負責後廚幫工，比學校餐廳累多了，什麼都要幹，一刻也不能停，因為老闆就在你眼前晃悠。
晚上，客人都走了，終於可以吃晚飯了。
中餐廳老闆每天提供一頓午飯，一頓晚飯，今天的晚飯，是酸辣湯拌飯。
“喏，甘紅，這是你今天的薪水。”老闆娘把兩張面值十元的美金拍在甘紅面前。
自己明明連續幹了六個小時，卻只給二十塊美元，平均每小時只有三塊三。
而在學校餐廳，每小時是四美元。
但甘紅不敢有怨言，她怕自己稍有怨言，立馬就被辭退。
而自己和湯文博的生活，離不開這二十美元！
拖著疲憊的身子返回學校，甘紅感覺周圍所有一切都是黑暗的、無奈的、悲慘的、痛苦的！
看著本地同學豪車從身旁呼嘯而過，聽著車內動感的音樂聲和女孩子的尖叫聲，甘紅知道，他們的徹夜狂歡才剛剛開始。
一瞬間，甘紅淚如泉湧，十分想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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