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我讓你走，你又能走到哪裡去？看看周圍，你想去哪裡？”不久前因為司機感覺到了不對，早早地就找了一處僻靜的地方停了下來，雖然也是在馬路上，可這裡早已在市區以外，姜芸就算是下了車，也找不到回去的方法。
更何況，這樣一個剛剛經歷了什麼一目瞭然的美豔女人，就算是走，也不可能完好無損地走回到市區去。
姜芸當然也看到了外面的情形，可是她給出的回應，卻是手指用力時，手背上bào出的青筋。
“天高海闊，只要不是和你在一起，”姜芸微笑著，豆大的淚珠自眼中滾落下來，她臉上的表情卻依然滿是決絕，“雲城睿，我媽媽身體很差，我告訴過你麼？如果這一次，我媽媽出了半點意外，我這輩子都不會原諒你。”脖頸上的動脈原本就淺顯易見，姜芸對準的位置絕沒有錯開半分，隨著她越來越用力的動作，那根金色的領針已經被染成了鮮紅色，血滴順著領針落在手上，白皙的指尖上也滿是血跡，就好像是盛開在雪地裡的朵朵紅梅。
雲城睿轉過了臉，忽然一拳砸了過去。
正擦著姜芸臉的一拳，玻璃上頓時露出了一片裂紋，雲城睿的手顫抖著，半晌才收了回來。
“滾。”姜芸的解脫，終於因為這一個字而到來。
她勉強理了理衣服，內衣已經徹底壞掉了，姜芸索xìng沒有穿那條輕薄的布料，看到自己的裙子能夠擋住身體，就拖著身子下了車。
確實是郊外了，雖然周圍有建築物，但這裡似乎是一片還在開發的地方，人行道上沒有半個人影，高樓上不見半點生氣。
姜芸幾乎是靠著本能向前走，太陽已經在西面了，大概判斷了方向，姜芸就再沒有停下過。
十釐米的高跟鞋，硬生生走了幾公里。
偶爾有過往的車輛，姜芸也不敢攔停，偶爾有過路的騎著腳踏車的行人，也都是怪異地緩下速度來看上她一眼，便又接著往前走去。
沒有手機，沒有錢包，姜芸甚至覺得自己會死在這路上。
“小芸！”當某個顫抖著的聲音呼喚她的名字，姜芸甚至不敢確定，那是不是自己的幻聽。
看到那輛眼熟的銀色保時捷出現在自己面前，姜芸終於停了下來。
霍勳下車的時候打了個踉蹌，衝上來便脫下了自己身上的襯衫，裹在了姜芸身上。
“小芸，”霍勳看著姜芸的模樣，毫不費力地就明白了，剛才發生了什麼。
明明是才華橫溢的天之驕子，明明臉上一貫是春水一般的溫柔和儒雅，明明是從未有過惶恐焦急的冷靜自持，此刻，卻偏偏都被打破了。
金絲框眼鏡下的那雙鳳眼裡滿是因為憤怒和心疼而泛著紅色絲絮，就連臉側róuruǎn的輪廓也因為咬著牙而硬朗了幾分。
“我沒事，”姜芸看著霍勳的臉，一時有些恍惚。
“對不起，是我來晚了，”霍勳的手微微顫抖著，看著姜芸手上和脖頸上已經乾涸了的血跡，幾乎要無法抑制自己心中的憤怒。
雲城睿，他怎麼敢！這是他放在心尖上，發了誓要永遠保護著的女孩，那個男人，他怎麼敢！霍勳把姜芸手上一直緊緊捏著的那枚領針接了過來，狠狠地摔在了地上，下一刻卻又溫柔地看向姜芸：“沒事了，小芸，沒事了，我帶你回去。”注意到姜芸腳上的那雙鞋，霍勳沒有等姜芸的回應，就把她橫抱起來，放在了副駕駛上。
姜芸只是不停地流著淚，眼見著霍勳單膝跪在了車邊，把她腳上的那雙高跟鞋輕輕摘了下來，又揉了揉她已經紅腫了的腳背。
“沒事了，我們回去，”不經意抬頭看到姜芸落淚的臉，霍勳心中又是一痛，卻不敢再猶豫，當即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二人的身形很快就消失在了馬路上，可是，當他們徹底消失以後，姜芸站著的地方卻出現了另外的人影。
雲城睿撿起了那枚已經被染成紅色的領針，臉上卻不復平靜。
看到了麼，雲城睿，你沒有珍惜她保護她，你傷害了她，自然會有比你更懂得怎麼愛她的人衝上去。
你後悔麼，雲城睿？領針的尖端刺入了他的手掌，他卻恍若未覺，直到手心也滲出一滴一滴的血珠來。
霍勳終於還是沒能先帶姜芸找地方清洗更衣，因為醫院又一次打來了電話。
蘇秀心臟衰竭，沒得救了，只能透過yào物維持片刻的生命，直到說完最後一句話。
站在病房門口，看著蘇秀雖然蒼白卻依舊美豔無雙的臉，霍勳也不知道，自己心裡究竟在想什麼。
姜芸握著蘇秀的手，眼淚就沒有停過。
她穿了霍勳的襯衫，霍勳一直到來了醫院，才找醫生借了一件能蔽體的外套。
不過，就算是有這件襯衫，有些痕跡也還是遮掩不住的。
看著姜芸的臉，蘇秀的表情卻並沒有像往常一樣，甚至姜芸能感受到，蘇秀很平靜。
“霍先生是個好孩子，小芸，媽媽希望你能幸福，你明白麼？”蘇秀的聲音極小，即使是姜芸也要強壓著自己的抽泣聲，才能聽清蘇秀的話。
“媽媽以前說了很過分的話，真的對不起，但是小芸，媽媽愛你，”蘇秀用盡了力氣，想要抬手撫摸姜芸的側臉。
姜芸連忙抬著她的手按在了自己臉上，蘇秀的手指動了動，卻是想幫她擦乾淨臉上的淚珠。
“媽媽真的很愛你們呀，可是媽媽不是個好母親，也不知道，該怎麼做一個好母親。”“沒有，媽媽，是我不對，是我做錯了。”姜芸顫抖著咬住了嘴唇，好讓自己不顯得那麼悲傷。
她知道，蘇秀就要離開了，就要永遠的離開她了。
“媽媽希望，你能幸福，所以你也要知道，哪一個才是真正的，能給你幸福的人，好麼？”蘇秀露出了一抹蒼白卻溫柔的微笑，視線投向了門口的霍勳。
霍勳原本就離得不遠，見蘇秀看向了自己，連忙走上前去：“阿姨。”“霍先生，可能這麼說有些過分，但還是，拜託你照顧我們家小芸，”蘇秀抽出手來，伸向了霍勳。
霍勳連忙把手覆了上去。
雖然有些顫抖，提不起力來，蘇秀還是用力把兩個孩子的手疊在了一起：“我希望，你們好好地，那樣，我也就安心了。
我們家小芸真的是個好孩子，真的。”蘇秀的聲音也有些哽咽，說了這麼幾句話，竟已經開始大喘著氣。
姜芸連忙阻止了蘇秀，不讓她再開口：“媽，你休息一會，我們知道了。
你好好休息，我們都會在的。”霍勳也點點頭，認真地看著蘇秀。
這讓蘇秀臉上再一次露出了一個溫柔的笑容：“嗯，好。”眼見著蘇秀閉上了眼睛，感受著蘇秀握著自己的手忽然消失了的力氣，姜芸頓時控制不住自己壓抑的情緒，用力嘶吼出聲。
她低沉的哭泣，低沉的嘶吼，從喉嚨裡發出如同困獸一般絕望的聲音。
霍勳看著姜芸，忽然苦笑了一下。他就，卑鄙一下吧，誰讓他這麼喜歡她呢？就算是乘人之危，就算是用蘇秀最後的話來綁住姜芸，也值得了。
情非得已，他早就已經陷進去了，名為姜芸的情網。
霍勳坐在了她身邊，用力掰著姜芸的肩膀，迫使她靠在了自己的懷裡。
纖細脆弱的骨骼好像一把就能捏碎，即使是隔著兩層薄薄的布料，他也能夠感受到，姜芸脊背上微涼的細膩肌膚，和她此時此刻，如同水晶蘋果一般脆弱的內心。
他滿足了，只覺得，即使是這樣擁抱著她，他也能夠堅持到天荒地老。
他承認自己有所算計，也曾步步為營，可是真當面對面看著姜芸，擁抱著她的時候，霍勳忽然覺得，就算是這樣的自己，也實在沒有辦法用心底那些最黑暗的部分來讓姜芸徹底變成屬於他的東西。
“小芸，我喜歡你，真的，但我不想你因為阿姨的話，就失去了自我，”霍勳輕輕撫摸著她róuruǎn的脊骨，語氣溫柔到了極致，“我知道你很難過，但是，我不希望你因為這樣的難過，就一時衝動。
我希望你答應我，願意和我在一起的那一刻，是因為你也覺得我，還不賴。”“我會一直在，也會一直愛你，你願意，給我一個追求你的機會麼？”姜芸的抽泣聲已經沒有了，她此刻也只是默默地流著眼淚。
蘇秀被護工們送到了太平間，霍勳帶著她包紮了脖子上的傷口，又跟醫生要了些yào水回來。
姜芸沒有抗拒霍勳給她上yào的動作，或者說，她對霍勳的信任，已經徹底昇華成了另一種模樣。
“霍勳，我得想想，”姜芸的聲音有些顫抖，甚至連她自己都不知道的，帶上了一絲哀求。
這樣的脆弱，霍勳又怎麼可能拒絕呢？只是，即使得不到答案，利息卻是要的。
霍勳親吻著她的發頂，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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