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這裡坐著，我去拿醫藥箱。”兩個人回了家，方小嘉將廖南正安置在沙發上，然後匆匆的向臥室走去。
“痛嗎？”她將棉球佔滿了生理鹽水，然後一點一點的擦拭著他的額角，傷口的血已經凝結了，但仍有些許斑斑血跡殘留在他的臉上，眼角旁那抹微微撕裂的紅色，讓她看著不由心驚。
方小嘉手上輕輕的，生怕弄痛了他。
“不痛。”他卻只是靜靜的凝望著眼前的她，薄唇微啟，聲音沙啞而低沉。
方小嘉專心的處理著他的傷口，忽然只覺得腰上一緊，微微垂眸，只見他緩緩伸出雙臂，將她環在懷裡，緊緊地不放開。
“別亂動。”她把他的頭扶正，把傷口擦拭乾淨，然後拿出一小塊消過毒的棉紗布，小心翼翼的敷在他的額角，又笨手笨腳的用白色的醫用膠布固定住。
“好醜……”端詳了兩眼自己的大作，她也忍不住笑了。
紗布歪歪扭扭，膠布歪歪扭扭，可是奇怪的是，眼前的這個人怎麼看起來還是這麼好看呢……
劍眉星目並沒有因為那坨白紗布而顯得困窘，反而映襯出了幾分瀟灑不羈，他只是這樣靜靜的坐著，便已經是一副讓人忍不住驚歎到窒息的畫面。
真是，帥的人怎麼都帥，老天不公。
“去把衣服換掉吧，都髒了。”她用額角蹭蹭他的胸膛，聲音聽起來情緒有些低落。
“好。”他深深的看了她一眼，緩緩鬆開了雙手。
殘餘在手心的溫度只是幾秒鐘就已經消失殆盡，空落落的，彷彿什麼都抓不住一般。
廖南正去了衛生間，只剩方小嘉一個人呆呆的坐在沙發上，房間裡靜悄悄的，好像沒有人存在一般，她的眸子一點一點暗了下來。
又想起了剛才在廖家發生的種種，想起了左婧的突然出現，想起了廖父的大發雷霆和她最後的落荒而逃，第一次拜訪就生出這麼多事端，她方小嘉還真是厲害……
她終於發現，有時候不是努力便會有回報的，因為其實她根本不需要做任何的努力，便早已經被全盤否定，沒有一點翻身的餘地。
她和左婧之間，她輸的徹徹底底。
可是幸好，幸好阿正還在她身邊，她情不自禁的看看衛生間的房間，緊緊的蜷縮著身體，心裡卻沒由來的一陣發慌，好像忽然掉進了一個無底洞，喉頭像是堵住了一團棉花，發不出一點聲音，眼眶卻忍不住的發酸。
還好，還好她身邊還有阿正，可是她身邊也只有阿正。
夜漸漸深了。
“阿正，”她忽然輕聲喚他，“你睡著了嗎？”
過了片刻，才從身旁傳來他沉沉的聲音，“沒有。”
她慢慢的一點一點挪過來，像一隻小貓般鑽進他的懷裡，廖南正只覺得胸口一熱，今晚的她彷彿一團小小的火焰。
她像是一直亂了分寸的貓咪，毫無章法。
“唔——”他忽然低哼一聲，齒間霎時染上一抹血色，有淡淡的血腥氣在兩個人之間傳遞著，他輕輕扶住她的肩頭，皺皺眉頭，“小嘉，怎麼了……？”
夜色下，銀白色的月光鋪洩進房間，廖南正隱隱能夠看清她的臉龐，只覺得她的一張嘴紅殷殷的，彷彿點絳般妖豔，雙眼微眯，一頭微卷的髮絲和他的胳膊糾纏著，斬不斷，理還亂。
今天的她，很不尋常。
“你爸爸……”她欲言又止，低微的呼吸在暗夜裡卻格外清晰。
她忽然想要感謝幸好現在是深夜，否則她此刻臉上的黯然與窘迫，恐怕一覽無餘。
“你爸爸是不是不喜歡……”方小嘉聲音低低的，染上了一抹嘶啞和疲憊。
本來是帶著忐忑又歡欣的心情去的，想要知道阿正的父母究竟是什麼樣的人，想要知道他曾經生活過的地方究竟是什麼樣子，想要走進他的過去看一看那段舊時光……
也是想過會有不被喜歡的可能的，她這樣普通，這樣不起眼的人，會遭到審視，遭到漠視甚至是反對，也都是可能的吧……
她甚至都想好了如果被反對之後的說辭，這一次，她不要僅僅是阿正擋在她面前護著她，她也可以為這一段感情做些事的！
可是……呵，誰能想到，今天竟是這樣的局面。
在她自認最重要的時刻，遇到了此生她最不想遇到的人，
那一瞬間，她只覺得什麼勇氣，什麼熱情，各種情緒都忽然從她的腦袋裡蒸發掉了，最後只剩下幾個大字橫亙在她的眼前——她要離開！
可是她不能離開，因為阿正還在這裡，因為他的父母還在這裡，因為今天這個場合，不允許她為所欲為。
可是，最終一切還是搞砸了，甚至比她預想的搞砸還要糟糕百倍……！
“他沒喜歡過任何人，”男人的聲音卻沉沉響起，談起那個自己血緣上的父親，他言語裡的感情竟淡的好像可以忽略不見，“包括他自己。”
兩個人又沉默了下來。
“那……我們怎麼辦？
”良久，她終於低低出聲。
“什麼怎麼辦？”暗夜裡，廖南正的眉頭卻不自覺的擰了擰，就算是此刻黑暗無邊，他一樣可以猜出此刻懷中那個人的表情和想法。
一定正狠狠的咬著自己的嘴唇直至泛白，眼眶泛紅卻努力壓抑著情緒，她此刻一定在自責，自責是因為自己，今天的一切才會搞砸……
廖南正忽然低低的嘆了口氣。
“方小嘉，我只問你一個問題。”
“什麼？”
廖南正少有的微微遲疑，終於還是坦蕩的說出口來，“你愛我嗎？”
沒錯，他是一個很少說“愛”的人，她亦然。
果不其然，方小嘉微微偏過了頭，嘟嘟囔囔道，“現在是說這個的時候嗎……”
“說愛我。”他伏在她的身子上，聲音黯啞而低沉，語氣裡卻帶著幾絲逼迫的味道，“告訴我，你愛我。”
他的聲音，如同暗夜裡最徹骨的魂魄，將她一擊即中。
月色如水，灑進視窗，照進了她的雙眸。
“我愛你……”
我愛你三個字，終於衝破骨頭衝破肉，直直的抵達到了兩個人的心臟，然後炸裂出深夜裡最絢爛的煙花。
“我也愛你，小嘉。”他緊緊的擁著她，聲音中帶著無與倫比的堅定，“所以，你什麼都不用怕。”
兩個人緊緊的擁抱著彼此，如同纏在一起的藤蔓，枝枝葉葉都緊挨在一起，誰也分不開。
他低下頭吻住她的髮絲，有淡淡的梔子花香，。
只要彼此相愛，便什麼都不用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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