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暃進入無間山淵時,帶著滿心怒氣,要找蘇興朝決一死戰,偏偏路上萬事不順,只找到夏飛塵和方天辰兩個廢物。
牧孟白說他心不靜,運也會跟著不順。
盛暃那時候根本沒聽進去,直到關雷臺混戰,他誤傷蘇寄春,那淬毒的羽箭擦著少女的臉飛過,氣勁衝擊,將本就重傷瘸腿,毫無反抗之力的少女擊飛出去。
顧乾飛入崖下救人,他當時還未反應過來,就被髮瘋的錢瓔擊落崖下,錢瓔看樣子是不死不休,還跟著他追了下來。
鍾離山似乎想救他,一道劍影斬擊追上,幫他將錢瓔擊退,卻沒能抽出時間將他從崖口邊撈回去。
盛暃墜落時,被無間山淵的落雷擊中,三五道落雷接連而來,抽的他毫無反抗之力,墜入深淵之中。
他那時候忽然意識到,牧孟白說對了,心不順而帶來的運也到頭了。
可運這種事到達一定極限,要麼反彈,要麼清零。
盛暃意識昏沉之際,隱約聽到一些模糊的對話。
“……他沒有傷到我,是、是我的原因,是我自己不小心。”
“你傷口殘留的氣是盛暃的,毒素入體,你的眼睛也保不住了。”
“許教,既然蘇寄春都不覺得盛暃傷了她,你的判斷也沒必要了,何況當時混戰,容易誤會,許多事還是要看本人是怎麼想的。”
教習之間的爭執,在蘇寄春承認並非受到盛暃的傷害中結束。
盛暃在意識混亂中艱難睜開眼,隱約看見那渾身是血的綠衣少女瑟縮在山壁旁邊,一位教習將手中的藥盒遞給她,低聲吩咐:
“還望你照看他一晚。”
少女怯生生地點頭應下,側目朝他這邊看了過來。
盛暃只來得及看見一張血淋淋的臉。
……
雷聲震天響,好似地面也跟著顫動,盛暃從昏迷中醒來,頭痛欲裂,但他惦記著昏迷前的所聽所見,掙扎著起身。
盛暃能感覺到身上的傷勢被人做了簡單的處理,左手的麻痺感還未完全退去,行動不方便,但右手和後背,遭到雷擊的地方都被人上過藥,沒有了雷擊的火辣痛感,而是泛著清涼之意。
崖洞潮溼又狹小,只能堪堪躲下兩個人。
少女抱著雙膝瑟縮在角落裡,頭埋在臂彎中,卻能看得出她在發抖,不知道是難受還是在害怕。
與盛暃相比,少女身上的傷勢卻沒有得到半點處理,山壁和地面都是血跡,無端讓人感到殘忍。
盛暃盯著蜷縮在角落裡的蘇寄春,逐漸回憶起來。
學院裡當然有為南宮家效命的十三境教習。
為了不讓他如此狼狽的在百家夜行中被淘汰,所以威脅了蘇寄春,讓她否認是受到了盛暃的傷害。
這名教習也是急了,他也沒想到三少爺今年發揮如此不穩定,加之又收到青陽的傳話,讓他們在學院裡用點心,所以無論如何都得將盛暃保下來。
盛暃也沒有想到自己會以如此屈辱的方式留下,他忍不住在心裡發笑,不知是笑自己還是在笑那名教習。
太荒唐了。
從冥湖開始,他的自尊和驕傲就一直在以各種方式被碾碎踐踏。
蘇寄春聽見男人不輕不重地笑聲,緩緩從臂彎中抬起頭來。
血水順著她的左眼滑落,原本清澈明亮的眼瞳,如今卻結滿黑色的蛛絲,變得黯淡無光。
精緻漂亮的臉蛋上除了深可見骨的劃傷,就是被腐蝕翻卷的皮肉,一張臉只剩下頜保持光潔完好。
盛暃認得蘇寄春,因為她剛入太乙學院的時候,就因過人的美貌而出名,可蘇寄春太過低調,常年稱病住在外城,不在外露面,所以存在感很低,漸漸地人們就忘記了還有這號人物。
蘇寄春發著燒,身子虛弱無比,她的傷比起盛暃只多不少,只重不輕,還拖著傷重的身軀,先給盛暃處理了傷勢。
盛暃都不敢相信她得有多大的毅力才能做到。
可蘇寄春只是不想死。
她怕自己沒有完成教習交待的事就會死。
“你……”蘇寄春顫顫地將身旁的藥盒推給盛暃,“可以自己吃嗎?”
她實在沒力氣給盛暃喂藥了。
盛暃看著蘇寄春顫抖地推過來的藥盒,屈辱感猛地襲來,籠罩著他,猶如被巨石壓住心口。
一直以來,盛暃都過得很好。
可以說全世界的人都在遷就他。
在青陽帝都,世家少爺們因為他的身份,不管真心或假意,都會順著盛暃;來到太乙學院,也有各路好友,還有牧孟白無論如何都順著他。
父親和母親更是最寵著他的人,就算是顧乾和虞歲也都因為各種原因,對他忍耐度很高。
快死了有父親給的名家賜福,試煉失敗有教習護著,就連身受重傷,也有同樣比他傷得更重的人日夜呵護。
他可以肆無忌憚的發脾氣,所有人都得受著。
明明過得比任何人都好,為什麼還是覺得自己如此狼狽不堪。
此刻蘇寄春一個虛弱無力的動作,卻讓盛暃覺得自己一無是處,從巨大的屈辱感中緩過來後,卻只剩下茫然。
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盛暃沉默地盯著蘇寄春,沒有動作。
蘇寄春卻再也撐不住,眼皮一合,昏死過去。她燒得渾身發燙,呼吸微弱,似乎再過幾個瞬息,這具身軀就會徹底失去生命力,在天亮時分變得僵硬。
盛暃看得出來蘇寄春要死了。
等蘇寄春死了,他就退出這次夜行試煉,這樣就不會有人知曉他和蘇寄春的交易。
狹窄的洞穴裡寂靜無聲,不知多久過去,驚雷聲響起,雷光炸響,短暫的照亮了漆黑的洞穴。
男人緩緩起身,將藥盒裡續命的藥餵給了蘇寄春。
……
蘇寄春昏迷了三天三夜才醒,醒來還是在狹窄的洞穴中,卻不見盛暃的身影。
眼睛又癢又痛,蘇寄春下意識地抬手想去抓傷口,意外發現雙手都被纏了藥布,就連臉上都裹著厚厚的藥布,又悶又痛。
清醒後,她就痛得掉眼淚。
受傷的右腿也被做了處理,夾板固定,讓她行動不便。
蘇寄春掙扎著起身,想出去看看,要怎麼才能活著出去。
她還沒站起來,在外邊殺了無主契神的盛暃就回來了。盛暃看著少女狼狽掙扎的模樣沉默不語,蘇寄春則是呆住,沒想到他竟然還在。
兩人都沒有說話,氣氛莫名的尷尬。
盛暃也沒有要上前幫她的意思,而是從機關盒裡拿出清水放在蘇寄春身邊,又轉身離開了。
蘇寄春看著那一杯清水,不知該喝不該喝。
忍到後來實在忍不住,她還是喝了。
盛暃定時定點來給她清水、食物、藥,蘇寄春待在洞穴裡,盛暃待在外邊,兩天過去,他們沒有一句交談。
第三天,盛暃倚著山壁閉目冥思,聽見裡面傳來動靜,睜隻眼向後瞥去,看見少女艱難地撐著牆壁,一瘸一拐地出來。
蘇寄春走得很慢,因為痛苦身子發抖,卻沒有停下,走出洞口的時候,她鼓起勇氣,主動看向盛暃說:“我要走了。”
盛暃看著她此時的模樣,聽見這句話不客氣地嗤笑出聲。
蘇寄春被他笑得抓了抓手心,將衣袖攥的更緊。
“我、我答應教習的事做到了,給你處理了傷口,沒有讓你死。”蘇寄春低著頭,不再去看他,斷斷續續地說道,“教習幫我們換了地方,顧乾找不到你,也不會有人來找你麻煩,所以我已經完成我該做的事。”
盛暃聽她提起這事,臉色變得陰沉起來,以為蘇寄春在嘲諷自己。
“你去哪?”他問,嘴毒嘲道,“就憑你現在的樣子,你能去哪?”
蘇寄春顫聲答:“我想回家。”
意料之外的回答,讓盛暃神色一頓。
蘇寄春帶著哭腔又壓著不讓自己哭出來,她說:“我的臉毀了,變得很難看,還瞎了一隻眼睛,現在陛下肯定不會再喜歡我了,這樣我就可以回家。我很想我孃親和父親,我、我一直都很想回家……我不想死在太乙,我想回家……謝謝你。”
她說到後來不知道是害怕還是何種情緒,話說得語無倫次,哭腔壓制不住,最後崩潰地哭了起來。
盛暃看著眼前崩潰的少女,神情卻無比的冷靜和近乎殘忍的冷漠。
然而他心中卻是各種情緒翻湧,因為盛暃想到了自己。
他突然不能理解,自己這些年竟然為了顧乾鬥氣而一直沒有回家,就連母親傳信表達想念,他也因為顧乾而感到憤怒不願回去。
什麼時候與顧乾之間的爭鬥變得比母親還重要了?
他這些年在太乙都做了什麼?
整天與顧乾作對,忙著跟顧乾生氣,阻止妹妹和顧乾在一起。
明明他來太乙的目標是提升自我,為何到最後,卻只顧著去爭鬥那些沒有意義的瞬間,任由自己的情緒被憤怒掌控,讓一切都偏離了最開始的目標,最終這些年自己做到了什麼?
毀了一個女孩的臉,再逼得她崩潰大哭。
原來這麼些年,你也就只做到了這種噁心人的事而已。
盛暃回憶起這些年的一幕幕,無數次的和顧乾的爭吵打鬥,每一次的憤怒和不耐煩都印象深刻,他對牧孟白的大吼大叫,對虞歲的冷臉命令,拒絕母親的看望,遷怒父親的偏心,直到少女那一句冷淡的聲音響起:
“是你自己非要在我這裡求個輸贏。”
是他任由情緒掌控去犯賤,在這些人的眼中,他留下的全是醜態。
盛暃突然笑起來,神情陰沉如惡鬼,笑意卻在發狠:
“變得難看又醜陋的不是你,是我。”
他嘲笑自己的愚蠢、無能。
盛暃望著蘇寄春蓄滿淚水的眼睛,從裡面看到自己的倒影,終於意識到這些年的自己是何模樣。他將這醜陋的一幕牢記於心,併發誓要洗掉這副模樣。
他等著蘇寄春哭完,情緒逐漸平穩下來後,才問:“秦以冬拿什麼威脅你?”
蘇寄春啞著聲音回:“她給我下了鍾情蠱,所以我必須聽她的話。”
盛暃冷靜道:“你的臉我會給你治好。”
蘇寄春惶恐地睜大了眼:“不、不用!”
“那你想要什麼?”盛暃被拒絕也沒有動怒,瞧著冷淡,卻強勢,直接挑明道,“你必須選擇一件事讓我做,這是我對自己失誤的懲罰,並非我心軟好意。”
蘇寄春沉默許久,還是那句話:“我想回家。”
她說得一次比一次堅定。
“走地面你會被落雷擊中,我的實力沒有完全恢復,沒法護著你。”盛暃說,“所以我們要走地下,這兩天我探查過幾處山洞,有地下暗河。”
他沒什麼表情地朝蘇寄春走近:“為了不浪費時間,上來。”
蘇寄春猶豫片刻,還是任由盛暃背起自己。
盛暃朝著另一處山洞走去,走進黑暗之中,一步步往更深更黑的地下前進。
黑暗之中,他們看不清彼此,只能聞到對方身上的血腥味,感受到淡淡的呼吸,體溫和心跳,但更多的時候,他們都是沉默的。
盛暃告訴蘇寄春,等出了無間山淵,他就放棄這次夜行試煉,帶她去外城,讓商隊送她回燕國。
他也知道蘇寄春是燕國人,聽過她為何被送來太乙,所以沒有動用南宮家的勢力送她回去,而是用了母親那邊商會的力量。
這樣更安全。
蘇寄春聽完之後,也不知道說什麼,只是怯生生地道了句謝,心中忐忑緊張,卻又期待,期待著解決這一切麻煩回家去。
中途他們會因為傷勢而停下休息,也會因為遇見無主契神而不斷躲避繞路。
這條地下暗河路線,顯然也是教習給他們安排的,能夠避開外邊的紛爭。
他們在沉默中前行了,為了自己的目標,卻不知道意外即將降臨。
外邊風雲變幻,蠻橫斬殺萬物的劍氣將天地劈成兩半,也將上頭的枯木地壇破碎,地面震顫後崩塌,堵住了前路,也暴露了天光,讓他們提前出洞。
散發溫和光芒的碎片墜落,蘇寄春還未反應過來,盛暃已經知曉那是何物,臉色瞬變,更讓他感到不利的,是兩道威壓強勢的劍氣就在旁側。
“扔了!”盛暃剛出聲提醒,帶著熾熱之意的劍氣就殺了過來。
蘇寄春急忙將手中之物扔出去,盛暃也召出字靈化出層層光盾瞬影躲開,從洞穴中閃身離開,看見對面揚手接住浮屠塔碎片的紅衣男子。最近轉碼嚴重,讓我們更有動力,更新更快,麻煩你動動小手退出閱讀模式。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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