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梯裡的廣告切換成某大牌眼鏡的動態宣傳圖。
溫雙沐身子突然後靠, 將重心抵在金屬壁上。
手機發出很輕的一聲“咔噠”鎖屏輕響，螢幕漆黑一片，被她順進口袋裡。書包帶順著肩膀滑落到臂彎處, 就這麼用胳膊吊著, 也沒往上勾。
她腦袋微仰地看著紅色的樓層字數緩緩往上跳躍了兩級，停到樓層後，拖著書包，走了出去。
家裡兩個大人一個小孩都睡了, 溫雙沐在玄關換鞋也輕手輕腳的。
回房洗漱完後，沒直接休息，她跟夏芝裡一眾的天賦派有很大差距, 稍不留神, 排名就有所波動。晚上校慶耽誤了三節晚自習，額外抽時間把自己給自己準備的幾張套卷分別刷完每日固定題量, 才往床上一滾, 被子蓋過腦袋, 睡了過去。
翌日，Y城單天最高氣溫在下半年裡首次降到了8℃以下，霧天霧地裡, 整個城市都進入了冬天, 行車道上的汽車閃著霧燈, 花壇裡的葉子像從霜水裡打撈出來。
教室兩排的窗戶被霧氣糊成一片, 淌出幾條細長的水珠。
溫雙沐因為堵車, 到校的比平日稍晚了些。
班裡還是跟菜市場一樣, 一幫人不是抓緊最後一點時間吃早餐, 就是前後桌腦袋湊腦袋地訂正一會兒課上要檢查的作業答案。
當然也有個別閒情興致一點的女生, 聊著時尚雜誌, 但目光總是不受控制的往教室後排瞟。
夏芝裡圍了條紅色圍巾，下巴陷在柔軟的針織布料裡，襯得膚色白皙，此刻的她正側轉過身，就著陸京桌子邊緣的一小塊地方寫著地理題，邊上的地理書還攤在等高線地圖那頁。
陸京估摸剛給人講完題，仰靠在椅背上，踩著桌子的單槓，青年文摘的書脊抵在桌邊兒，緩慢地往後翻了一頁。
溫雙沐點開手機班上同學另外拉的CP專用嗑嗑群，裡頭果然熱鬧得不行，一條資訊接一條資訊得往外蹦。
【嚶——大早上的真的好養眼啊。】
【這就是呆在實驗班的樂趣嗎，好喜歡看成績厲害的帥哥美女貼貼。】
【有沒有膽子大一點的姐妹偷拍張照啊，俺想發貼吧裡，讓同人太太快產糧。】
【話說你們有沒有看過高二一個學姐寫的今夏同人文，文風太細膩了，雖然一週更新一次，但每次都看得我嗷嗷叫。】
【……】
一幫人聊歸聊，卻沒有一個敢拍照傳圖上來的。
溫雙沐徑直將手機調成攝像模式，“咔嚓”一聲，對著夏芝裡和陸京就是一拍。
她站的角度正好，也不需要特意調整位置。入冬後天色昏暗，大早上的班裡就開了白熾燈，罩在兩人身上，像開了層柔光模式。
溫雙沐欣賞幾秒，往群裡發去，又給表姐發了一張，這才發現陸京和夏芝裡乃至王承碩都聽到照相聲，回過頭來看她。
溫雙沐對上他們的目光，只停頓一秒，晃晃手機，道：“我自拍。”
不過王承碩和陸京的關注點似乎都在別的地方上面，王承碩的眉毛以波浪的弧度挑了下，看錶情似乎有點驚訝，陸京則盯她幾秒，勾著嘴角繼續低頭翻雜誌。
溫雙沐被他們的奇怪反應弄得反而不上不下起來，她把書包拎到座位上，思考是不是早飯麵包沾臉上沒擦乾淨。
拄過道上站了片刻，她不自然地問陸京道：“你剛笑什麼？”
溫雙沐的眸光往下瞥，正好和陸京抬起的視線撞上。
他道：“你的圍巾很漂亮。”
“啊？”溫雙沐猝不及防受到一波誇獎，呆愣地摸摸脖子上的圍巾，然後乾巴巴地跟人道了聲“謝”。
天氣一冷，班裡的飲水機就日常性供應不足。
王承碩等夏芝裡問完題目，才拉陸京一塊兒去開水房打水。
出了教室，走廊上往來的女生裡不少戴了圍巾，款式都很符合王承碩對高中生的認知。回憶了下溫雙沐那條印了大牌復古字母紋路的圍巾，哪怕他對品牌沒那麼瞭解，都能嗅到金錢堆積的味道。
他沒忍住對陸京嘖嘆道：“你家靚女是真的很靚，難怪一大早到教室就自拍。”
陸京像沒聽清：“誰家？”
王承碩：“……大家。”
陸京認同地“嗯”了一聲。
王承碩：“……”
嗯屁嗯，句子都不帶通順的。
兩人打完水回到教室，後門因為學生進進出出一直大敞著，寒風直往裡鑽。
溫雙沐已經拿了語文書，提前翻到早讀要背的內容讀誦。
這應該是這學期第一回 看她穿秋冬制服款的長褲，褲腿的款式有稍稍裁改，看上去更修身點，露出截腳腕。
靚歸靚，陸京看人小幅度地跺腳取暖，還是覺得這個要風度不要溫度的審美可以再改改。
他往後退了幾步，將教室後門關上，把風擋外頭，這才回座位。
上午的大課間因為氣象局釋出的濃霧警告，跑操取消。
溫雙沐記背到語基多音字一塊兒的內容，腦袋都背禿了，正好王承碩問她提前討晚上的數學作業，她沒給，直接拉人進行我問你答的形式，鞏固記憶。
溫雙沐道：“一場g大戰還是一場g大戰。”
王承碩一下子就被題目簡單的有點懵到了：“肯定是g啊。”
隔著條過道依然拿著本青年文摘在翻的陸京出聲：“錯了，是g。”
溫雙沐看王承碩也答不上來，頓時像找到同道中人，連帶心情都明朗起來，她興致沖沖地繼續考他道：“一場g球賽還是一場g球賽。”
王承碩沒想到問了個那麼相近的，認真思考了下：“也是g？”
這回連夏芝裡也看過來了：“不對吧，應該念g。”
王承碩：“……真的假的，這兩個片語讀起來沒分別啊。”
陸京道：“量詞表事情經過的時候念g，量詞表文體活動的時候念g，懂？”
“……”
好欠揍的學霸語氣。
王承碩將溫雙沐手裡的語基本拿過來：“我來考你試試，過兩天報聽寫要抄二十遍的人是你又不是我。”
溫雙沐一下子頭頂千斤重：“……行吧，別報太后面的內容，我還沒背到。”
王承碩：“一鬨hòng而散還是一鬨hōng而散？”
溫雙沐開始抓耳朵，遲疑好半天：“hōng？”
王承碩戰術停頓兩秒，卻發現剛才勤快揪他錯誤的夏芝裡和陸京兩人，到了溫雙沐這裡，一個不吭聲。
王承碩保持微笑，才給溫雙沐糾正道：“念hòng。”
王承碩：“劃huà分還是劃huá分？”
溫雙沐又是一通天人交戰：“huá？”
隔壁兩位還是跟開了禁言模式一樣。
王承碩尋思一個個只有打擊他的時候才痛快是吧。
他道：“不對，是huà。”
溫雙沐心態崩了，痛苦抱頭。
夏芝裡想了想，還是開口安慰：“一般來說，聽上去不太像正確答案的正確機率會大一點。”
陸京則從剛才換溫雙沐答起就單手支了腦袋往他們這處看，他又有點想上手往溫雙沐頭頂拍拍，倒沒有夏芝裡表達的那麼委婉：“其實吧，我覺得你直接按照你的常識反過來唸，應該就能對。”
言下之意就是她的常識全錯唄。
溫雙沐扭頭瞪視陸京幾秒，倏然起身，抽走陸京擱桌肚裡在看的青年文摘翻了兩頁：“你好像很閒？”
“啊？也沒有……”陸京有點驟不及防，像不懂溫雙沐突然靠那麼近是要做什麼，腦袋偏開□□兒的右手幾分距離，椅子腿兒立著右後邊微微後仰。
“這本我繳了。”溫雙沐直接將雜誌扔窗臺上，繼而抽了本英語詞彙本給陸京，她一隻手撐他桌面，一隻手搭他椅背，彎下腰來，微微笑道，“要閒得慌，背背這個，咱們英語還是有很多進步空間的，對不對？”
陸京：“……”
夏芝裡掩嘴笑。
王承碩則靜默地看他們片刻，突然毫無感情地“哇——”了一聲。
陸京抄起桌角的便利貼本就朝人扔去：“哇什麼哇！”
王承碩抬手往後指了指：“班主任。”
溫雙沐驀地直起身來，陸京也正襟危坐將椅子腿兒壓回平地。然而後門邊只有幾個同學在那兒打鬧，連班主任的影兒都沒有。
兩人後知後覺地發現彼此都有點反應過度，視線對上一瞬，又飛快分開了。
王承碩連忙道：“剛班主任真過去了，手上還搬了好大一箱快遞，我才哇了一聲，估計是先去一班了。”
溫雙沐沒太聽王承碩的話，下意識先對著夏芝裡的後腦勺看了幾秒，對方沒有任何異樣，甚至捧了本英文原著書看了起來。
溫雙沐莫名感到幾分心虛，她到儲物櫃抽出張她提前去周泉辦公室數來的作業卷子，給王承碩道：“寫吧。”
王承碩鬆了口氣，把語基本還回到她桌上，轉了回去。
十分鐘後，梁潔還真抱了一大個快遞箱到他們教室。
“最近兩次月考，咱們班表現都很不錯，我在網上給大家買了些獎品，禮物不貴，就當一點小心意，希望你們期末也都能好好表現。”
“下面報到名字的同學來領一下。”
“進步獎……語文單科優秀獎……數學單科優秀獎……”
溫雙沐別的文具用不上，挑的全是各式各樣的筆記本。
她抱著本子，發現講臺上的大紙箱旁還放了個小盒子。
溫雙沐來回撥了撥小紙盒，看包裝高階得一批，她問道：“老師，我這些可不可以換一個這個？”
“不行哦。”梁潔笑眯眯道，“這是三門文綜老師專門給文綜第一的同學準備的。”
她說著往底下座位看道：“陸京上來吧，這個小地球儀掛墜聽說是天文博物館限量發售的，地理老師也是在裡面有認識的熟人才搞到一個，送你的。”
溫雙沐仍站邊上，她癟癟嘴：“老師你下回要不要給理綜老師建議，讓他們給理綜第一的同學也來點表示，不然她會很心寒的好不好。”
梁潔樂得不行：“你看看剩下箱子裡還有沒有別的喜歡的，我做主再多送你一樣。”
陸京上了講臺，已經接過小禮盒。
溫雙沐手臂如果要探到紙箱裡，勢必要跟擦過陸京的衣服布料，想到方才課間的些許不自然，她道：“算了，我還是期末再好好努力吧。”
兩人一前一後往座位走。
溫雙沐坐下後，陸京仍拄過道上，突然往她的方向側了側。
他的手指伸過來，禮盒傾斜著單邊抵在她課桌上：“想要嗎？”
溫雙沐眼睛一亮，原本那點小別扭忘得飛快：“你要跟我換？”
她那一沓的筆記本全豎桌上，就差刻上幾個大字“時刻準備著”。
陸京看人臉上神采恢復正常，才把盒子往腕心旋著收了收：“等期末語文上了115再獎給你。”
溫雙沐：“……”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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