罕亞深淵18
◇
爆炸
痛苦的悶聲自方琊真的嘴裡溢位, 隨之吐出一口鮮血。
墨藍色的眼眸漸漸變成透藍色，臉上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
他慢慢地低頭看著自己胸口的傷痕，閃爍著藍光的手漸漸撫向自己的傷口, 他看著那隻狂獸，說道：“你，你不是已經……”
狂獸並沒有任何表示，它又抬起了一隻利爪, 抓向了方琊真的心口，周衍都來不及出聲阻止, 那巨大的獸爪已刺入方琊真的心口處。
鮮血噴湧，一顆尚在跳動的心臟抓在了狂獸的爪中。
方琊真的胸膛血肉模糊, 失去心臟的他頹然倒在地上。
整個洞穴都映出一片熠熠的藍光, 斜照在他的臉上。
蒼白的臉頰沾染了幾點暗色的血漬，一雙瞳孔再也無法聚集光彩, 渾然不如之前的透徹明亮, 即使如此，他還是慢慢地看向周衍, 蒼白的嘴唇微微翕動, 似乎想說些什麼。
周衍掙脫了那束縛的石柱，他走到狂獸和受傷的方琊真面前。
方琊真狼狽地躺在塵土中, 身上的鮮血已經在地上整合一堆血泊, 甚至浸溼了周衍的鞋子。
周衍的腦中渾渾噩噩，紛亂的思路幾乎堵住了他的心頭，又好像被硬生生剜去了一部分，疼得他無法思考。
他似乎明白了一些事情, 但是又無法相信。
在周衍的記憶中, 方琊真僅僅與他相處了一天的時間, 可是為什麼他會用這樣悲傷的眼神看著自己。
“我……”方琊真放棄了治癒胸口的傷勢，他知道這樣的舉措無濟於事，他的心臟最終還是被奪走了。
周衍慌忙蹲下堵住他的傷口，急切地說：“你不是可以控制它嗎？為什麼？為什麼要這樣……”
方琊真緩緩搖頭，他說道：“它不一樣，我都知道了，我們是同一個……同一個人。”
他緊緊握住周衍的手，說道：“請你不要在忘記……忘記我了……只要我消失了……這裡就會恢復……”
霎那間，熱流湧上週衍的眼睛，雙眼漸漸模糊，只是覺得方琊真的手愈來愈冰冷，他很想問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自己到底經歷了什麼，可是面對方琊真越來越懇求的神色，周衍只能應允說：“我不會，我不會忘記你的。”
方琊真眼睛亮了一瞬，嘴角露出微笑，說道：“你跟著他走吧，請跟著我的心，方索安拉，就是，就是這個意思。”
他的臉上露出心滿意足的表情，漸漸鬆開周衍的手，慢慢閉上了眼睛。
一點點藍光自他的心口處冒起，漸漸蔓延到他的胸膛，他的身軀逐漸變成晶瑩剔透的藍色晶石，最後化為一團粉末消失在空氣中。
周衍呆在原地，愣愣地看著眼前發生的一幕，直到狂獸將他拉扯了一下。
他看著狂獸潔白高聳的眉骨下漆黑的獸瞳，緩緩說道：“季方唯。”
狂獸垂下頭顱，將那顆仍在跳動的心臟放進了破裂的胸口，在放入裂口的一瞬間，破損的肌膚仿若新生一般慢慢癒合了傷口。
狂獸用爪子輕輕碰了碰周衍的額頭，似乎在安慰他。
周衍再也忍不住甩開它的獸爪，上前一步，眼裡滿是怒火，質問道：“方琊真跟你什麼關係？”
狂獸高聳眉骨下的漆黑眼睛直視著周衍，它並不能說話，只是用爪子指了指自己的心口。
周衍盯著胸膛上覆蓋著一層結實的肌肉，裡面是一顆充滿活力的心臟，他的心卻好似被塞了棉花一般，堵得說不出話，最後緩緩地說道：“他，是你的心臟？”
“這個世界跟你有什麼關係？”周衍一步一步靠近他，逼問著，“是你帶我進來的，為什麼？”
巨大的狂獸慢慢地後退，隨後晃動頭顱，否認周衍說的一切。
周衍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他覺得這一切都虛幻得不真實。方琊真和季方唯在某種意義上，他們是同一個人。
方琊真是罕亞世界的化身，那季方唯又是什麼？
也許是周衍審視的目光過於鋒利，狂獸慢慢地轉身，龐大的身軀緩緩地走到一處佈滿沙石的空地上，獨自挖掘著地面的沙土。
它的動作透出一絲落寞與傷心，土裡埋葬著什麼東西？
周衍跟著他，走到身後，順著它的動作往沙地裡看去，沙土裡竟然埋著一具具畸形的白骨。
周衍不禁睜大了雙眼，茫然地看著那些白骨，心中隱隱有著猜測。
這些骨頭，應該是人類的骨骸，只是經過了某種異樣的輻射，有了一些可怖的變化。
距離他最近的那具骸骨，潔白的骨頭上滿是斑斑點點的藍光，許多地方都長出尖銳的骨刺。不過，他的半邊身子被巨石碾壓過，都碎裂成大小不一的碎片。
還有一具骸骨的頭部長出一個醜陋的骨瘤，它的雙腿被齊齊斬斷，橫切面很光滑。
……
周衍看向最後一具骸骨，那是一個完全晶體化的人型雕像，跟周衍看到的那些狂獸雕像一模一樣。
那人型雕像的五官非常模糊，但是周衍仍舊能認出那是誰。
是自己的臉。
周衍的聲音都開始發抖，他頓時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
“我，我已經經歷了很多次，時間的輪迴，這些都是我的屍體？”
狂獸輕輕點頭，尾巴拍打著地面。
周衍看著地上一具具可怖的骸骨，說道：“如果，我不答應他的請求，這就是我的下場。”
狂獸沉默不語，它遞給周衍一張紙條，雖然歷經了諸多的磨難，季方唯卻將它保管得很完好。
周衍接過那紙條，看著上面的文字——「請跟著我的心臟」。
“這，這是之前的「我」給你的？”
雖然不記得之前時間線的輪迴，但是周衍依舊清楚這個是他收到的那個翡翠礦石裡出現的紙條。
狂獸有些疑惑地歪著頭，似乎不明白周衍在說什麼。
周衍說道：“這張紙條，好像出現在，那個碎掉的翡翠裡。”
聽到周衍說的話，狂獸突然焦躁起來，它在地上四處轉圈，背部的鼓起一塊塊肌肉，尖利的獸爪在地上狠狠抓住一道深痕。
周衍意識到季方唯被獸化的時間很長，現在的他雖然還能保持著一些意識，但是還是有著野獸一般的本能。
他現在很急躁。
那些地上的一具具骸骨提醒著周衍，他和季方唯在罕亞世界經歷了許多失敗。
時間的流逝讓他的獸化越來越嚴重，無法承受再一次失敗。
周衍走上前，按住了它的獸爪，直視著那雙漆黑的獸瞳，說道：“地心之石，在哪裡？”
狂獸突然靜止了動作，它望著周衍，露出他熟悉的眼神，是屬於季方唯的鎮定和決心。
它用尾巴碰了一下週衍的腳踝，似乎下了某個決心。
周衍還不明白他的意思，又重複了一次：“地心之石，是我的通關任務，我們一起去找到它，就可以結束了。”
狂獸伸出閃著寒芒的爪子，獸瞳猛然收縮，它突然撲向了周衍。
嘭！嘭！嘭！
一系列猛烈的爆炸聲自不遠處傳來。
霎那間，地震山搖，無數細碎的石頭自洞穴頂端簌簌落下，周衍的後腦勺被狂獸的爪子護住，雖然被撲倒在地，但是並沒有受傷。
狂獸衝著某處尖利嚎叫，漆黑的獸瞳裡燃起熊熊的怒火，它身上的肌肉緊繃，充滿了戒備與警惕。
周衍爬起身，瞧見狂獸的背部被炸得血肉模糊，又看向這場爆炸的始作俑者。
是張旭旭。
他身上的獸化基本完成，只是還留著一雙屬於人類的瘋狂眼睛。
周衍瞬間明白之前他的揹包裡面裝的物品是什麼！
那些不是燒燃彈，是炸彈！
“太好了，你們終於殺掉了那個亂七八糟的神明！”張旭旭瘋狂大笑，他腦部的骨頭全然透明，露出藍燦燦的跳動大腦，也隨著他的動作微微顫動。
“我跟著你們那麼久，終於等到那麼一次，那麼一次，你們成功了！”張旭旭發出吱吱的怪笑，說道，“輪迴了那麼多次，你們每次都是功虧一簣，這次終於成功了，我的炸彈也終於派上了用場。”
“只有完全的毀滅，我們才能獲得新生。”
他用兩塊蠟石敲擊了一下，又丟擲所有特殊製成的炸彈，猛烈的爆炸讓脆弱的石壁破裂，一道道強勁的水流衝破了石壁，裂口逐漸擴大，更多的地下水灌入了洞穴內。
冰冷的水流邁向周衍的雙腳，他看著張旭旭說道：“你要淹沒掉整個罕亞世界？”
周衍剛想說出不可能，又想起這深淵的古怪特性，不斷的時間輪迴，水流終將會填滿整個洞穴，無論狂獸和人類都難逃災難。
“我的母親，是一個愚蠢的罕亞人，她還不明白這個世界的真相。”
張旭旭看著不斷湧進的水流，臉上流露出迷醉的表情，緩緩說道：“我曾經做過一個夢，我來到了一個無窮無盡的白色空間，告訴我這個世界的真相，讓我協助他們奪取可笑的「地心之石」，這個對於我來說並不重要，我的目的，就是讓所有的罕亞人擺脫這無盡的輪迴。”
“目前來說，只有這個辦法，那就是將這無窮無盡的深淵填滿，讓聖潔水來淨化一切！”
“我恨你們，為什麼你們這些所謂的玩家可以玩弄我們的世界！你們都去死吧！”
他說出最後的一句話時，雙眼猛然瞪圓，頭頂的大腦漸漸發出紅色的光芒，隨著強烈的爆炸，那顆大腦被炸成碎末。
張旭旭晃了晃身子，頹然倒在奔湧的水流中。
源源不斷的水流漫過周衍的腳踝，緩緩地往深淵之下流去。
“這要怎麼辦？”周衍有些茫然看著那隻狂獸。
它慢慢後退到深淵邊，衝著周衍點點頭。
他的腰間一緊，周衍低頭看去，是狂獸的尾巴將他捲起，隨後帶著他一同跳入深淵。
作者有話說：
週末打算爆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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