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實15
◇
鏡中人
季方唯站在TR-2的身後, 俊美的面容一片肅殺，雙眼看著TR-2，那冰冷的眼神似乎要把TR-2切成碎片, 即使他穿著尋常的休閒服，也顯出一股非凡的氣勢。
TR-2雙眼藍光閃耀，表達出十足的心慌，她急忙轉身, 說道：“主人，我完成我的任務了！”
小女孩忙不迭地低頭道歉。
看著季方唯欺負小女孩的行為, 周衍的表情非常微妙，目光中甚至帶著些許譴責的意味。
季方唯眼皮跳了跳, 在TR-2的腦袋上劃了幾道指令, 頓時，TR-2猶如奶油般融化, 又重新匯聚成一米多高的長方體鐵盒, 那雙熟悉的圓眼睛閃了閃，說道：“主人, 我走了。”
TR-2的腳下伸出兩道輪子, 飛快地跑走了。
此時，屋內只剩下周衍和季方唯大眼瞪大眼, 首先敗下陣來的是周衍。
他待在別人的臥室裡, 還睡了別人的床，甚至還穿了別人的衣服！
怎麼樣都非常的不對勁！
“嗯，那個，”周衍坐在鬆軟的床鋪上, 隨手拿起一個枕頭以掩飾自己發燙的臉頰, 露出一雙黑亮眼珠子, 明知故問，“這是哪裡啊？我怎麼會在這裡？”
“這是我的家，”季方唯輕鬆愜意地坐在一個設計感極強的椅子上，擺出一股閒聊的架勢，“你出了副本一直昏迷不醒，所以我把你帶回來了。”
“哦，你家真大。”周衍環顧了一圈，只是誇了誇他的臥室，又低著頭看著自己的手心，藏在拖鞋裡的腳趾卻忍不住抓緊了。
此刻的他真希望TR-2能回來，起碼有個機器人在，能緩解一下他的尷尬。
“只是拿來擺設的，你喜歡可以一直住著，”季方唯說道，注意到周衍一副愁眉苦臉的樣子，說道，“那條金龍，受傷了，不過——”
“什麼？小黑受傷了！”周衍急忙站起身，他竟然忘記了這麼重要的事情，繼而他臉色一變，說道，“薇薇安呢？她去哪裡了？”
“那隻蝙蝠？不知道。”季方唯不甚在意地說道。
周衍低頭思索著副本之前的記憶，可是不知為何他的腦中一片混沌，似乎什麼都想不起來了，甚至就連剛剛經歷的副本內容都有些模糊。
突然，扭曲的人類肢體和一瞬間變老的女孩相互交替出現在他的腦海，又忽地消失。
他的眼前閃過一幕幕離奇又詭異的畫面，待到他仔細回想時，卻又怎麼也想不起來了。
“唔。”周衍發出痛苦的悶哼，忍不住捂住了自己的腦袋，冷汗浸溼了他的脊背。
這不正常，他的記憶力明明一直很好，可是那些脫離了現實的景象怎麼會無緣無故地出現在他的記憶力。
“周衍，你怎麼了？”季方唯關切的雙眼出現在他模糊的視線內，一雙溫熱有力的手捧住了他的臉龐。
“沒事，就是頭有點疼。”周衍深呼吸了幾下，讓自己不要去想那些面畫後，大腦中的疼痛漸漸消散了。
季方唯用目光細細描繪周衍的面容，見他除了臉色有些蒼白之外，沒有別的異狀後，才放心地鬆開了手。
他的家是目前最安全的地方，不可能被任何能量波動入侵，周衍之所以感到不適，唯一的原因就是他強行壓制了那段記憶的緣故。
季方唯本能的不希望周衍知道引力加重帶來的後果，即使這是系統選擇的正確道路。
“應該是進入副本的後遺症，”季方唯看了眼那安神的薰香，說道，“休息不足就會這樣。”
周衍乖巧地點點頭，抬起一雙尚沾染著水汽的眼眸，說道：“我想去見小黑。”
季方唯自然無法拒絕他的要求，隨即站起身，說道：“我帶你去見它。”
兩人一前一後走出房間，周衍亦步亦趨地跟在他身後，不動聲色地觀察周圍的環境。
這是一幢處在郊區的山水別墅，內部裝潢透出一股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冷淡，就像是一間毫無生氣的樣板間，一點生活痕跡都沒有，唯一的變數就是在拐角處偷偷觀察二人的TR-2，它儘量把自己貼在牆壁上，縮小自己的存在感。
“跟上。”季方唯停下腳步，頭也不回地說道。
TR-2滾著兩隻小輪來到季方唯面前，雙眼一亮。
季方唯在TR-2光滑的表面滑動數下後，說道：“開通所有許可權，周衍。”
TR-2藍光在周衍身上一掃，說道：“記錄完畢。”
“等等，”周衍有些驚訝的制止，“什麼許可權，這，這是你家，不太好吧？”
季方唯垂下眼簾，說道：“這段時間你的家應該會被監控，這裡比較安全，而且那條龍還需要療傷。”
他說的合情合理，周衍也無法拒絕，兩人穿過走廊，來到一處光滑的木板前，季方唯說道：“你可以使用你的許可權，把手掌放上去。”
周衍有些遲疑地將手掌貼在木板上，頓時天旋地轉，下一秒就出現在一間極其空曠的房間之內。
身後一道輕風吹來，周衍猛一回頭，季方唯也出現在房間之內，他身後是一模一樣的木板。
季方唯：“回去的話，用同樣的方法。”
周衍的注意力全被眼前的玻璃箱子吸引了，準確來說，是玻璃箱子內的半透明液體。
沁人心脾的清新之氣盛滿了房間，傷痕累累的小金龍以肚皮朝上的方式浮在水面上，四肢合攏在一處，看上去十分安詳。
“它，它還好吧？”周衍連忙跑上去，仔細觀察金龍的狀況，半透明液體似乎蘊含了許多細小的粒子，正緩緩鑽入小金龍的傷口處，而那些傷口正在以一種極其緩慢的速度癒合著。
“挺好的，只是它耗費了很多心神。”季方唯來到周衍身邊，看著他擔憂的眉眼，說道。
“它怎麼會受到這麼嚴重的傷害。”
周衍的心都要揪成一團，眉心緊縮，難過得幾乎要落下眼淚。
“它不自量，”季方唯適時改口，說道，“它去挑戰了那個方尖碑。”
周衍臉上依舊是一副憂愁的模樣，但他的耳朵敏銳地動了動，過了半晌，才說道：“那個方尖碑到底是什麼東西？”
“你可以理解為一個惡意的系統，”季方唯乾脆的回答讓周衍有些驚訝，他繼續說道，“我們進入副本的時候，金龍正在與方尖碑纏鬥，所以我們遇到的系統跟之前的不一樣。”
周衍恍然大悟，說道：“怪不得我感覺在上次副本里的系統，跟換了個人似的。”
聽到周衍的話，季方唯似乎心情很好，露出了不明顯的笑意，說道：“你說的對。”
周衍隔著玻璃摸了摸小金龍頭頂的尖角，說道：“它什麼時候能恢復？”
“不知道，”季方唯說道，“一切看它的本事。”
周衍深深嘆了口氣，說道：“我總覺得薇薇安被那個古怪的方尖碑抓走了。”
這是周衍第二次提到那個聒噪的蝙蝠，季方唯心裡湧出一股莫名的煩躁，說道：“它不是人類。”
周衍有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竟能感受到季方唯內心的情緒，他有些不開心。
他說道：“那又怎麼樣？小黑也不是人類，薇薇安也是我的朋友，它不見了，我關心它，這很正常。”
季方唯也察覺到自己的態度有些不妥，好像在做一種「背地裡說人壞話」的幼稚行為。
作為一個活了不止多久的生物來說，這種幼稚行為讓他頗有種返老還童的感覺。
“那不一樣，”季方唯看了眼仍在酣睡的金龍，說道，“它跟這條金龍不一樣。”
周衍仍舊擔憂著那隻蝙蝠，說道：“如果它受到什麼傷害，我會很自責的，畢竟它是因為我的緣故。”季方唯有些無奈地說道：“有一個辦法可以驗證，去那個方尖碑設立的系統內尋找它的蹤跡。”
“系統？”周衍隨即想起那個無，說道，“是那個論壇嗎？我記得薇薇安之前發過帖子。”
季方唯挑了挑眉，有些意外蝙蝠居然喜歡在那古怪的論壇上交流，怪不得他覺得那個地方烏煙瘴氣。
“那個系統只是狐假虎威的東西，”季方唯說道，“實際上的作用是用來監控你們的狀態。”
“原來是這樣，”周衍下意識摸向自己的口袋，發現空空如也，他此時才發現自己還穿著那身睡衣，又假裝不經意地整理了一下衣服，說道，“我手機呢？”
季方唯看穿了他的動作，忍住笑，說道：“讓TR-2處理去了，在這個地方很容易切除你和那個副本之間的聯絡。”
周衍臉色一變，有些不開心地高聲說道：“怎麼，怎麼隨便翻看我的手機！”
雖然他手機並沒有什麼不可見人的玩意，可是周衍發現季方唯總是會不經過他的同意，擅自做一些與他密切相關的事情。
例如剛才經歷的那個副本……
周衍默默地低頭，情緒低落地看著小金龍，細密睫毛下地眼眸裡卻閃著一抹微亮的水光。
季方唯也意識到自己的這個行為讓周衍感到不適，立即說道：“我只是命令它切斷聯絡，沒有想要翻看你手機的意思。”
周衍色懨懨地說道：“我有些不舒服，想去休息一下。”
回到房間後，周衍也不客氣，一頭扎進了鬆軟的被窩中。
在季方唯的注視下，周衍規規矩矩地蓋好了被子，只露出一雙睏乏的雙眼。
“那個大鯨魚用了引力後，我好像記不太清了，那個世界的人怎麼樣了？”周衍隔著被子的聲音有些發悶。
“他們到達了新世界，”季方唯模稜兩可地說道，“我們的任務都完成了，不要擔心這些，你應該休息。”
季方唯看了眼周衍睫毛下的兩道烏青，給安神作用的薰香又加重了一些份量，隨即輕輕地走出了房間，還貼心地關上了門。
在門關上的一瞬間，周衍睫毛輕顫，睜開了眼，他的眼中再無睡意，看著那緊閉的房門，陷入了沉思。
季方唯一定隱藏著什麼秘密。
周衍不知道季方唯如何看待自己，如果僅僅當成副本中的隊友，自己的能力雖然特殊，但是季方唯明顯更加強大。
而且那個方尖碑，周衍總覺得它在默默召喚著自己，季方唯顯然知道方尖碑之記憶體在的物質。
可是他肯定不會告訴自己，還用了某種手段隱藏了自己的記憶，周衍不禁握緊了手指，事到如今，只能自己去調查。
“二主人，你為什麼不睡覺？”TR-2在床邊突然竄出了長方形的腦袋，露出一雙圓溜溜的藍眼睛。
“呃……”周衍想要糾正tr-2的叫法，又頓住了，沒必要跟一個機器人糾結這些。
“嗯，我有些睡不著。”周衍摸了摸TR-2冰冷的腦袋，說道，“我有很多問題，你能回答我嗎？”
“當然可以。”TR-2乖巧地閃了閃眼睛。
雖然知道沒人會在此偷聽，周衍仍是湊近了TR-2不存在的耳邊，小聲問道：“你家主人之前都在忙些什麼？”
TR-2如實回答：“在維修我。”
周衍感覺自己問了一個蠢問題，他調整了一下詢問戰略，問道：“這裡有什麼地方，像是那種密室，或者是不可見人的房間？”
TR-2舉起雙手歡呼道：“二主人，除了你之前去的房間之外，還有很多密室。主人已經為你開通了所有的許可權，這裡的房間全部為你開放。但是我想，二主人那裡很危險，最好不要過去。”
周衍抿了抿嘴唇，他不知道是否可以讓機器人替自己隱瞞計劃。
“TR-2，”周衍坐直了身體，對著它說道，“你記不記得之前我說過的一句話？”
“啊？”TR-2發出了疑惑的聲音。
“既然你已經違背了一次主人的命令，那麼違背第二次也不算什麼。”
TR-2雙眼閃動的頻率越來越快，聲音都有些結巴，說道：“好像，好像有。”
周衍繼續帶壞涉世未深的TR-2，說道：“我想你替我隱瞞我接下來的行蹤。”
TR-2歪了歪身子，表示自己的不解，說道：“二主人，這裡的房間都為你開放。”
周衍搖搖頭，說道：“我不管，反正你要替我隱瞞，即使你的主人主動詢問你。”
TR-2閃了閃眼眸，顯示出它異常的糾結，隨後電子音都十足的顫抖，說道：“好，好吧。”
周衍露出個得逞的微笑，眯了眯眼，說道：“你家主人現在在哪裡？”
TR-2如實回答：“在之前的密室治療小金龍。”
聽到TR-2的回答，周衍瞬間有些慚愧自己對季方唯的懷疑，但是無論如何，他要調查出季方唯隱藏的秘密。
“TR-2，你記不記得你家主人有著一隻鈴鐺一樣的東西？”
TR-2:“有，放在主人的儲藏室內。”
周衍雙眼一亮，說道：“你能帶我去嗎？”TR-2糾結了一陣後，說道：“可以。”
周衍動作極輕地開啟房門，躡手躡腳來到走廊裡，看著空蕩蕩的房間，瞬間有一種做賊心虛的錯覺。
TR-2也第一次違抗主人的命令，也儘量貼著牆壁滑走，雖然它不算真正的違背主人的命令，畢竟二主人也是主人！
想到這裡，TR-2也有了底氣，仰首挺胸地移動到周衍的前方，帶著他來到了一處毫不起眼的角落裡，對著一盆精緻的蘭花說道：“二主人，你碰一下花瓣就可以進入主人的儲藏室。”
周衍點點頭，說道：“好，你去做自己的工作吧？”
TR-2閃了閃眼睛，說道：“我在這裡守著二主人。”
周衍微微一笑，手指輕點了一下蘭花嬌嫩的花瓣。
同樣的暈眩感過去，周衍看著這間儲藏室，忍不住瞪大了雙眼。
這算是儲藏室？應該被稱為博物館吧！
昏暗的房間中一列列櫥窗中陳列著奇形怪狀的物件，琳琅滿目，數目繁多，甚至讓周衍產生來到某些電影道具組的錯覺。
說實話，這個儲藏室跟自己的工作室確實有異曲同工之處。
周衍走到離自己最近的櫥窗前，裡面擺放著五枚浮空的小銀球，以一種奇異的韻律相互環繞。
原本六枚的曲率球現在變作了五枚，剩餘的一枚應該是當作了TR-2的製造材料。
在曲率球的一旁，擺放著一個詭異的布娃娃，橡膠製作的臉上洋溢著扭曲的微笑，兩隻粗劣塑膠眼似乎也看見了周衍的注視，猛然蹦出兩顆漆黑眼珠，彈到了玻璃上，兩道鋼製彈簧在半空中胡亂顫抖，繼而鬼娃娃的口中發出一陣陣怪笑。
周衍微微後退一步，嚥了口唾沫，這個鬼娃娃玩偶跟之前聽說過的一則鬼娃怪談有些相似。
在鬼娃娃的一側，擺放著一個破損的八音盒，看上去年歲已久，油漆都有些剝落。但它不知以何種力量在維持著它在運作，上面的兩個芭蕾琺琅小人依舊在不知疲倦地轉圈。
她們的臉龐美麗而寧靜，擺著優美的姿勢，正在舒展自己纖細的肢體。
在他們下方是一個紅白相間的漩渦狀圓圈，在不斷引誘著人們去注視這無窮無盡的漩渦。
周衍的耳邊彷彿響起了悅耳的悠揚音樂，他好似被著了魔一般，緩緩地靠近那透明的櫥窗，手心按在冰冷的玻璃上。
雙手不禁慢慢地往下移動，搭住了櫥窗的鎖釦。
手上突然傳來一陣電擊般的酥麻觸覺，周衍猛地從八音盒的蠱惑中驚醒。
原本兩個恬靜的芭蕾小人，在一瞬間變成了猙獰的惡鬼，正吐著鮮紅的長舌頭，惡狠狠地瞪著周衍。
周衍著實被嚇了一跳，他定了定心神，後方又傳來錚鳴聲。
他一回頭，發現錚鳴聲是由一把鋒利的匕首發出的。
這柄造型精緻的匕首並不像周衍熟悉的造型，更像是異域來的舶來品，純金打造的首柄上鑲滿了五顏六色的寶石，匕首的最頂端則是一顆璀璨奪目的鑽石。
有了前車之鑑，周衍只瞄了一眼，就不準備在看，在他移開視線的一霎那，匕首上忽然湧出一股股暗紅的鮮血，在鋒利的刀刃上描繪出一張邪惡的鬼臉。
“季方唯這地方，”周衍不禁喃喃自語，“真的是天堂啊？”
“怎麼都不邀請我來圍觀一下，真不夠意思！”
他一件件物品挨個看去，口中不住嘖嘖稱奇，這些物品應該都是從那些副本中帶來的。
看著房間內的擺設，季方唯不知經歷了多少副本，才可以蒐集到這些物品。
周衍一直往內走去，按照常理來說，最內端的物品，應當是最危險的東西。
強烈的好奇心驅使著周衍走到房間的一側，他見到的並不是什麼驚世駭俗的寶物。
而是一面普普通通的鏡子，就好像每個人家裡都會配置的鏡子，靜悄悄地掛在牆壁之上。
可是不同尋常的是，季方唯顯然非常忌憚這面普通的鏡子，整個房間的最內端，只擺放著這麼一個物件。
可是有一個莫名的聲音對他說，“來到這裡。”
“請到我這裡來。”
周衍的心卻不禁開始亂跳，他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麼，緩緩地走到了那面鏡子前。
鏡中映出了一個青年的臉龐，臉色蒼白，眼下還有疲憊的青痕，他的頭髮微微翹起，衣服上有明顯的褶皺，一副剛從睡夢中甦醒的模樣。
“這也太不修邊幅了！”
周衍想起自己這幅模樣，感到有些不好意思，他連忙撫平了一下頭頂翹起的髮梢。
可在他抬起手的一霎那，鏡中的青年突然對他微微一笑。
這詭異的場景讓周衍的心裡不禁發毛，立即放下了手，鏡中的自己又恢復了原樣。
他再次走進了那面鏡子，仔細觀察鏡中的自己。
鏡內的人影也逐漸往前，待到周衍看清了與自己一模一樣的面容，他覺得有些奇怪。
鏡中人與自己長得一樣，可是氣質完全不同，他的眼眸有一種琥珀般的透明質地，唇邊帶著蠱惑般的醉人笑意，嫩紅柔軟的舌尖在潔白如玉的牙齒間若隱若現，似乎在引誘著所有人見到他面孔的人一親芳澤。
那一定如蜂蜜般甜美，如雲朵般柔軟。
“喂，不要用我的臉露出這樣的表情。”周衍搓了搓手臂上的雞皮疙瘩，對季方唯突然有了錯誤的認知。
誰會放著這樣一面鏡子在自己的儲藏室，他腦補了一下季方唯的臉上露出這樣的表情，整個人都自由自主地顫抖了一下，太可怕了。
“為什麼會這麼說，我就是你呀。”鏡中人突然說話了，他的聲音磁性而溫柔，宛如春風拂人，讓人一聽就心生好感，恨不得立即答應鏡中人所有無理的要求。
周衍瞪圓了雙眼，說道：“居然會說話。”
“我就是你，”鏡中人眼裡充滿了濃情蜜意，似乎眼前之人是他此生的摯愛，飽滿嫣紅的嘴唇開開合合，繼續蠱惑著，“我是最瞭解你的人，我當然會說話。”
周衍看了一圈都沒有發現季方唯的那個鈴鐺，懶得理會鏡中人的胡言亂語，轉身打算離開的時候，鏡中人又說出了一句讓周衍不禁駐足的言語——
“你在找一隻蝙蝠，對不對？”
周衍停下腳步，轉身看著鏡中人，說道：“原來是會讀心術的鏡子，也沒什麼稀奇的。”
鏡中人收斂了笑意，但是依舊以一種眷戀的目光凝視著周衍，緩緩嘆息道：“你被那個人騙了，你現在在一個非常危險的地方，可惜我不能去救你。”
鏡中人走近一步，慢慢地抬起了雪白細膩的脖頸，竟然露出一道極深的傷痕。
而他那雙玻璃般透澈的眼睛裡，顯示出季方唯的面孔，他帶著一副厭惡至極的表情死死盯著自己。
瞬間，一股股粘稠的血液自他的脖頸處噴湧而出，濺射在玻璃窗上，落下一層濃厚的血牆。
鏡中人無力地捂住自己的傷口，向著周衍跌跌撞撞地走來，最後整個頭顱滾落在地上。
雖然知道鏡裡的人是幻象，但眼睜睜抵看著「自己」被斬首，周衍還是有些不忍直視，他緊緊皺著眉毛，問道：“你沒事吧？”
鏡中的那顆頭顱艱難的移動到鏡子前，美麗的眼中露出兩道血淚，他顫抖著蒼白的嘴唇，說道：“這一切都是他乾的，你要小心！你要小心！”
周衍用看待神經病一樣的目光看著那顆腦袋，說道：“唔，謝謝你的提醒，我會小心的。”
他一步一步地往後退去。
鏡中人眯起眼睛，露出與周衍一樣的思索神情，隨後露出瞭然的微笑，說道：“你到這裡來，一定是那個人對你做了一些事情，對嗎？”
被他說中了！
周衍沒有回答，那他臉上的表情顯然無法逃過鏡中人的眼睛。
鏡中人有些憐憫地看著周衍，說道：“只有我，我才在乎你，我也瞭解你。”
他伸出手，掌心貼在鏡子上，蜜糖般的眼睛看著周衍，說道：“你知道怎麼來找我。”
周衍再也不欲理會他，轉身就走，就在離開房間的一瞬間，他聽見那個聲音說：“薇薇安在我這裡。”
周衍走出了那個令人窒息的房間，他甫一出門，就見到TR-2守在蘭花盆栽旁，見到周衍出現時，雙眼一亮，說道：“二主人，你出來了！”
“噓，”周衍比了個噤聲的姿勢，小聲說道：“沒發現吧？”
“沒有，沒有！”TR-2第二次做出叛逆之舉，顯然還處在興奮的情緒之中，它儘量壓低聲音，說道，“主人還在那個房間裡。”
周衍蹲下身子，平視TR-2的眼睛，鼓勵道：“做得好。”
TR-2的圓眼睛彎成了月牙型，說道：“這個任務太簡單了。”
周衍仍舊想著在那儲藏室內看到的神秘鏡子，勉強一笑，說道：“帶我回去吧。”
他們這次的秘密行動非常成功，周衍和TR-2沒有驚動任何人，回到了那間房間。
月光透過落地窗，如水銀般灑在地面上，周衍看著那凌亂的床鋪，對TR-2說道：“我，我先去衛生間。”
TR-2走到牆壁一角，自覺地把自己當成一個長方形擺件。
這個房間的衛生間都異常得曠闊，周衍的視線轉向洗手池上的那面鏡子，看著鏡中的自己時，不免心裡一跳。
起初他只是將鏡中的人影當作一個故意引誘他人的幻象，可是他露出脖頸間的傷口時，讓周衍想起了第一次遇見季方唯的場景。
那時候他將自己當成了另一個人，而且他還特別在意脖頸的傷痕，周衍記得當時他還說過一句話——
“不要輕舉妄動，不然我可以再殺你一次。”
這說明季方唯之前遇到過一個跟自己長得一模一樣的人，他還曾經殺過那人。
這些巧合讓周衍不得不懷疑，鏡中人說的也許是事實，也可能是那面鏡子故意誘導。
那個人到底是誰？薇薇安真的在他那裡嗎？
周衍再次看向鏡中的自己，這次看到的景象很正常，再也沒有之前那樣詭異的變化。
周衍鬼使神差般湊近了這面鏡子，將手搭在了冰冷的玻璃上，儘可能地貼近。
口中撥出的霧氣將自己的面容變得模糊不清，他慢慢地看向鏡中自己的雙眼。
漆黑的眼眸也同時望著自己，突然，眼睛顏色變成了熟悉的琥珀色，一雙蒼白的手自鏡子中伸出，強硬地將周衍拽向了鏡面。
天使與惡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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