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使與惡魔11
◇
家庭主婦的恐怖日常
男人說完這句瘮人的話語後, 便離開了。
【他又要出去，我不知道他工作的地點在哪裡？我只知道經常有穿著黑衣服的人在家裡聚會。】
黑衣服？
周衍心中一跳，腦中隱隱約約出現了一些畫面。
面色陰沉的黑衣信徒出現在門外, 正面無表情地看著自己，為首的一個老太太露出了一個詭異至極的笑容，從衣服口袋裡掏出一隻爛碎的蟾蜍。
她蒼白枯瘦的手指緩緩捏緊，蟾蜍突然變成了一顆鮮血淋漓的心臟, 猛然間裂成一團碎肉。
溫熱的鮮肉好像實質般地濺在自己的臉上，周衍全身打了個寒戰, 心臟彷彿也被捏碎了一般，傳來尖銳地疼痛, 忽然從恐怖的幻覺中驚醒。
他明白現在可能正在扮演著某位家庭主婦, 而他所在的這幢豪華的宅邸，就是她的家。
那自己又是誰？怎麼會到這裡？
“媽媽, 你怎麼了？”
小女孩搖晃著雙腿, 手裡捏著一片軟面的吐司，她嘴唇一圈上還殘留著白白的奶漬, 蔚藍色的眼睛看著一臉冷汗的周衍。
她的媽媽今天早上有些奇怪, 不禁起遲了，還給自己準備了並不可口的早餐。
小女孩有點不滿地嘟起嘴吧, 可是看見媽媽慘白的臉色時, 又乖乖地一小口一小口吃著吐司麵包。
可能是媽媽今天不太舒服。
“妹妹，早點吃完，我們的校車要來了，”男孩已經吃完了所有的吐司, 將牛奶一飲而盡後, 跳下凳子, 乖巧地拿起書包，對著周衍說道，“媽媽，我吃完了。”
周衍剛想說話，屋外傳來滴滴的鳴笛聲，一輛明黃色的校車突然出現，停在了屋外的空地上。
“啊！校車來了，我們要出發了，哥哥！”妹妹手裡仍然捏著一片吐司，另一隻手則是拿起地上的書包，慌慌張張地跑向門外。
正當她的一隻腳踏出屋外時，又立即頓住，整個身體彷彿被瞬間凍住了一般，僵直地停在原地。
金燦燦的髮絲瞬間枯萎成暗淡無光的枯草，裸露在外的肌膚由內而外冒出一點點鮮紅的火星，火點以極快的速度蔓延至全身，每個細小紅點外都有一圈顯眼的黑色焦痕，這些火點在啃噬著她嬌嫩的肌膚。
她的腦袋機械性地一點點轉過，可愛的臉龐全然變成了焦炭，猩紅的火點變成了她的兩隻眼睛，忽明忽暗地閃爍，死死盯著周衍。
“媽媽，不要忘記，晚上爸爸要給我們禮物。”
她的嘴巴長長合合，細細密密的灰燼自她的臉上簌簌落下，落在地上的時候又化為一縷縷青煙。
【我的寶貝真可愛，不是嗎？】
周衍緊緊攥住手，努力讓自己發軟的腿站直，對著小女孩儘量露出和善的笑意，說道：“好，我會來接你的。”
小女孩嘻嘻一笑，不再說話，徑直跑向了突然出現的校車。
只留下小小的灰色掌印留在門上。
【終於送走了兩個寶貝，我也要開始幹活了，先收拾一下我家先生的票據，其實我也會偷懶的，他的那些都被我放在客廳茶几下面的小盒子裡。】
再看一眼那個門框，小小的手印已然消失不見。
此時整棟偌大的宅邸變成安靜異常，陽光毫不吝嗇地灑進客廳，將一切都照得明亮又澄淨，甚至還有一縷陽光照在了周衍的臉上，但他卻莫名感到一陣陰冷。
【奇怪，托克怎麼這麼安靜？】
托克是誰？
周衍腦中充滿了混沌的思緒，他目光呆滯地走到走到水晶製作的茶几旁，動作並不熟練地蹲下身，從最底端拉出一個木盒子。
一堆紛亂的白色票據彈出了狹小的木盒子，底部可以看見一排排被橡皮箍緊的票據。
【我家先生都要求我好好整理這些票據，他對這些東西都很在意。我其實根本看不懂上面密密麻麻的文字，他時不時要求檢視這些，我都佩服他的毅力。】
腦中的聲音接連不斷地響起，周衍用力甩了甩腦袋，從朦朦朧朧的大腦裡勉強抽取了一絲屬於「自己」的意識。
他不是聲音裡的那個女人。
周衍調整著紊亂的呼吸，他需要冷靜，冷靜下來，才能剝落開自己和那個女人。
他儘量保持著平穩的氣息，在女人的思緒和「自己」之間找到了一點微妙的平衡。
如果自己依照女人的指示，做出她所希望的行為，那麼自己就不會被她的意念掌控。
周衍緩慢掏出散亂的票據，對比下方整理過的票據，上面的日期說明「她」是每一個月就整理一次。
一共有兩捆票據，以及其他分散的票據，這家男主人應該是根據每個季度來整理自己的財務。
他仔細檢視上面記錄的文字，很多都是關於地產、土地之類的資訊，看來那個男人主要從事房地產的工作。
不對，應該還要檢視其他的資訊。
周衍剛剛拆開剩下的票據，耳邊就響起那個女人淒厲的尖叫。
【你怎麼能毀掉，毀掉我整理好的東西！你這個破壞分子！我要殺了你！殺了你！】
頓時，周衍感覺頭頸處傳來一陣劇烈的壓力，彷彿有一座巨山壓在了他的肩膀上。
膝蓋一軟，他整個人往前倒去，眼看就要摔到茶几上，周衍反應迅速滴用雙手撐在了透明的玻璃茶几上。
力氣逐漸加大，小臂上的肌肉都在微微顫抖，周衍死死咬著牙，目光往玻璃鏡面看去。
同樣的那個女人，她瞪圓了被血染紅的眼睛，被劈成兩瓣的頭顱湧出更多的鮮血，如水柱般落在玻璃上，形成一片血泊，不多時就靠近了周衍的雙手。
他手掌漸漸被血淹沒，脖頸被一雙冰冷而黏膩的手掌掐住，力道逐漸變大，青白的手指幾乎都要陷入周衍柔軟的肌膚，紫黑色的指甲在脖間劃出一道道凹陷的暗紅色傷口。
窒息感如潮水般襲來，眼前一陣發黑，周衍再也支撐不住，鬆開了手，瞬間他就被肩上的女鬼按在了茶几的玻璃鏡面上，一側傳來暈眩的痛感，濃厚的血腥味逐漸侵入他的鼻間，甚至嘴唇上都能嚐到一點血的鐵鏽味。
周衍艱難地開口說道：“我……沒有，破壞你的……東西。”
沾染著血跡的手從茶几放下緩緩抬起，將手中的物品展示給肩膀處的女鬼，周衍斷斷續續地說道：“你整理錯了……有一張前幾天的收據……你放進了之前的票據堆裡……”
被血浸溼的票據上的日期顯示1921年8月2號，正是周衍從剛剛拆分掉的票據中眼疾手快地抽出來的。
【怎麼會？怎麼會錯誤，我明明整理得很小心的！不可能把這個月的票據，放進上個月！】
女鬼捂住了臉，不可置信地尖叫道。
壓在周衍肩頸處地壓力又頹然增重，他還聽到自己體內傳來危險的咯吱聲，周衍急中生智地說道：“有可能是你的丈夫看的時候，不小心混進去的。”
【真的是，真的是這樣，你說的對，不是我的錯，不是我的錯。】
所有重力猛然消失，就連流淌一地的血液也不見蹤影。
映入眼簾的還是富麗堂皇的客廳，高聳的穹頂，冷白的陽光刺入他的眼瞳，頭頂的水晶吊頂發出叮鐺的晶體敲擊聲。
周衍像一隻缺水的魚癱在茶几上，不住地喘息，渙散的眼神漸漸聚焦，他嚥了口唾沫，只覺得頸部一圈熱辣辣的刺痛，連帶著喉嚨都好似被無數尖芒戳刺著。
女人情緒失控下，他好像能夠有著充分的自由度。
他勉力撐起身子，眨了眨眼，胸膛依舊微微起伏，緩緩拿起那張救命的票據，除了錯誤的日期外，中間的關鍵資訊被塗黑了。
好像是被刻意塗黑，抹去上面購買的商品。
周衍抿了抿嘴唇，剛被掐住的喉嚨依舊強烈的刺痛，他看著玻璃鏡面上倒影的女鬼，嘗試著問道：“之前又被塗黑過嗎？”
女鬼慢慢移動漆黑的眼瞳，眼神落在收據上方，似乎在回憶，最後緩緩地說道——
“沒有。”
周衍繼續掃視著上方的資訊，注意到上面標註的價格似乎有些不對勁。
“？”
什麼物品這麼昂貴？會是什麼？
【天哪，我先生怎麼會買這麼貴的東西，他可是最節儉的人，我說的節儉是他根本不會花沒必要的錢。】
周衍試探地問道：“會不會是給你準備的禮物？”
【怎麼可能！？】
【我根本不需要昂貴的東西，我只希望我們一家子安安穩穩的生活。】
周衍將票據放回了口袋，不等女鬼再次尖叫，他連忙說道：“等你丈夫回來，去問問他怎麼回事？”
【你在說什麼呀？我就是你，你就是我，這是我的丈夫，也是你的丈夫。】
周衍欲言又止，最終還是接受了女鬼的說辭。
畢竟他現在連自己是誰都不知道，但他能夠逐漸掌握了自己的思維，起碼不再認為自己是一個普通的「家庭主婦」。
周衍依照著之前的樣式整理好散亂的票據，卻還是從其他票據中看出了一些古怪。
這位看似盡職盡責的丈夫，在近段時間內購買了不少讓人匪夷所思的物品。
“斧頭。”
“錘子。”
“鼠尾草汁液。”
“呃……”周衍緊緊皺眉，翻看這些讓人浮想聯翩的物品，他藉著鏡子的倒影看著女鬼，她也歪著頭打量著購買清單，她的聲音又在腦中響起。
【我家先生說家裡燒的柴火不夠，那是劈柴用的，家裡的老鼠也很多，還有那個什麼汁液，哦，我才不知道是什麼呢！】
他又翻出了一張關於電費的收據，對比著上個月的電費收據，說道：“最近電費也用的比較多，而且是貴了一倍不止。”
【目前最重要的事情是你整理完票據後，必須去洗衣服，天哪，昨晚我忙了一整天，擦拭這些昂貴的傢俱，都忘記洗衣服了。】
迅速整理好票據後，周衍一轉身就看見了客廳一端，那扇通往地下室的大門，通體漆黑，深深嵌在慘白的牆面上，就連門牆之間的縫隙都由軟布細細包裹。
瞬間，他的腦海中又湧進恐怖的記憶，似乎是大門開啟後，露出陰森惡臭的一條甬道，充滿了黴菌，厚厚一層，幾乎蓋滿了整個走廊，有一群面目模糊的人依次進入了黑暗之中。
隨後響起一聲尖利的慘叫。
幻象陡然消失，漆黑的大門依舊佇立在那處。
【別看了！快點去幹活！】
周衍猛然一驚，意識還未回籠，身體就不由自主地走向樓梯，順便他下意識地還望窗外望了一眼。
【咦？托克去哪裡了？】
周衍緩緩再往外移動，透過玻璃窗，看見了屋簷下有一個灰撲撲由碎布編織成的小窩，上面還散亂著許多玩得髒兮兮的毛絨玩具。
托克，是一條狗。而它此刻卻不見蹤影。
【沒事，可能跟著我丈夫出去了，他們倆的感情還不錯。】
周衍看了眼狗窩裡放的物品，有些是它從外面探險叼回來的，有一朵枯萎的小花，還有一把殘破的梳子，以及發黃的枯葉……
在這些雜物的最底端，他看見了一點閃著銀光的物品。
他走到那個狗窩旁，抽出了最底下的東西，是一條銀色的項鍊。
不知為何，周衍總覺得有點眼熟，他偷偷地將這條項鍊放進了口袋裡。
【你在磨蹭什麼，快點去洗衣房，該死，你有很多衣服要洗！】
這間專門為洗滌所建造的房間潮溼而悶熱，處在走廊的最內端，但周衍依舊輕車熟路的走進了這間狹窄的房間內。
柳條編織的髒衣簍裡疊著幾件衣服，而最上方的是一件低調的工裝。
看著應該是屬於男主人的衣服。
周衍稍稍靠近就隱約聞到了一股奇怪的味道，混雜著蛋白質燒焦的燻臭味以及莫名讓人噁心的怪味。
這股沖鼻的氣味讓他的胃部起了一些不舒服的痙攣，總之是非常不愉快的感受。
他十分謹慎地沒有貿然拿起最上層的衣服，而是蹲下來仔細觀察，根據他的推測，髒衣簍所疊的衣物都是按照順序放置好的。
最下層的是顏色鮮豔、布料柔軟的衣服，應該是屬於兩個孩子的，他們在「我」的照顧下總是最早入睡的。
可是在孩子衣物的上方仍疊著一件類似的工裝服，這件衣物的上層才是女主人專門穿著的連衣裙，這說明男主人昨晚換洗了兩次衣服。
想起早起時冰冷的被褥，周衍自言自語地說道：“他昨晚出去了，而且又換了一次衣服。”
很奇怪。
拿起位於最上方的工裝服，隨意一抖，一團細微的白色粉塵紛紛落下。
周衍用手指捻了捻，頓時臉色蒼白，他好像猜到了一個極其可怕的真相。
作者有話說：
來了來了！今天爆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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