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使與惡魔15
◇
擁抱
一張被黴菌覆蓋的臉龐正對著周衍。
他的面板已經塌陷, 僅剩一層萎縮的皮肉緊緊貼在頭骨上，上面長滿了密密麻麻的菌斑，他似乎遭遇了什麼極其可怕的事情, 一張嘴巴張大到人類的極限，凹陷的眼窩正死死地盯著周衍。
一股濃烈至極的惡臭撲面而來。
瞬間，周衍被燻得頭暈眼花，他顧不得檢視周圍的環境, 立即往後退去，正當他挪動著雙腳的時候, 一隻冷硬的手抓緊了他的腳踝。
那具屍體，或者並不能稱為屍體, 緩緩地抬起頭, 凹陷的眼窩中爬出兩條蠕動的白色蛆蟲，代替了他的眼球, 蛆蟲前端鮮紅的觸角相互碰撞, 在確認獵物的方向。
被那隻覆滿黴菌的手死死抓住，極度的疼痛讓周衍忍不住悶哼出聲, 他甚至都能感覺到黴菌上菌絲侵入面板的那種沙粒般的觸感。
他突破了幻象, 但是他的身體仍然處在這個可怕的地下室。
並且，從哪個幻象裡可以知道, 那個男人化身的惡靈還沒有消失！
周衍強忍著嘔吐的慾望, 他慌忙地想要拿出領口的十字架。
尚未死去的男人嘴裡發出古怪的咯咯笑聲，似乎看穿了周衍的計劃，他用力地將周衍往內扯去，試圖把他帶到一個地方。
即使是如此昏暗的環境, 周衍都能看見不遠處角落裡的兩個詭異的紅點。
是帕祖祖雕像的眼睛。
“該死！”周衍暗罵一聲, 腳上的疼痛感陡然加重, 只覺得自己的腳踝被硬生生扯斷了一般。
被冷汗浸溼的手數次想要取出十字架，可是他的那隻手卻無法控制地發抖，每每要成功拿出十字架的時候，那十字架卻總是不小心的滑落。
像有一股莫名無形的力量，故意讓他無法取出十字架。
男人眼窩處的蛆蟲舞動得更加瘋狂，扭曲成詭異的弧度，它們的觸角相互碰撞，在慶祝即將到來的饕餮盛宴。
此時周衍已經被拖到了男人的身旁，他張開潰爛的嘴巴，露出尖利的森森白牙，一塊塊如膿狀的碎肉不堪重負地從臉上掉落，滴在地上，瞬間化成了刺鼻的青煙。
他緩緩地俯下身，牙齒即將要碰到周衍緊緻的肌膚時，突然肩膀處傳來一股力量，制止了他的動作。
一個鮮血淋漓的女鬼騎在他的肩膀處，她瘋狂地大笑著，眼裡充滿了惡毒的恨意，張開了青白的雙手，死死地捂住了他的眼睛。
周衍感受到拖拽自己的力量陡然變弱，機不可失，他終於拿出了那枚十字架。
十字架的表面覆蓋上一層晶瑩剔透的薄膜，正緩緩地散發著聖潔的白光。
如銀輝般的白光瞬間將狹小的地下室照亮。
【叮！恭喜玩家周衍獲得技能升級，由理論知識豐富的新手驅魔人-實踐檢驗真理的驅魔人。】
伴隨著技能升級，周衍只覺得全身的睏乏一掃而空，取而代之是一股無窮無盡的強大力量。
他手上的十字架盛放出更加強大的光芒。
男人如同被烈火炙烤般，痛苦地捂住了自己的雙眼，而他肩膀上的那個邪靈也受到了同樣的傷害，她發出一聲哀嚎，開始劇烈的掙扎。
周衍沒想到居然會同時傷害他們，他想要收回十字架，可是一股極其威嚴的力量卻阻止了他的動作。
像是有一雙無形而強硬的手代替他在驅散惡靈。
是神的力量！
周衍第一次在副本中感受到如此奇異的體會，好像真的有神的意志降臨在他的身上，莊嚴而又肅穆，勢必要驅散世間的黑暗，帶來救贖的光明。
他使勁地抽回手，小臂上隱隱可以看見突起的青色經絡，可是神的意志不容置疑，那十字架還在釋放著聖潔的白光。
“不要傷害她！”
周衍從牙縫中艱難地吐出了一句話，他想要制止神的舉動，可是原本屬於他的手此刻卻不聽使喚。
女鬼此時的身影變得極淡，就像一陣輕煙般，如果再讓聖光映照片刻，她就要永遠消失在世界上。
就在此時，身後傳來輕響，自後方飄來的白布蓋在了女鬼的身上，顯出了她掙扎的形狀，也同時蓋住了她身下的那個惡靈。
這塊白布上浸滿了渾濁的汙漬，散發著一股讓人不安的味道，又腥又臭。
也許是遮擋住了惡靈的形狀，那股強硬又無情的力量才漸漸脫離了周衍的手，感受到有所鬆動後，周衍急忙將十字架放回了自己的衣領，一扭頭就看見季方唯神色嚴肅地看著還在掙扎的布團。
顯然兩個惡靈擺脫了聖光的照耀，開始在白布下相互地纏鬥，一塊塊暗紅色的血漬洇溼了骯髒的白布，不多時，整塊白布都被浸染上濃郁的血色。
“那是什麼東西？”
周衍捂住了口鼻，甕聲甕氣地問道。
季方唯緩緩拿出一根繩索，聽到周衍發問，他向前的身影微微一頓，似乎不想回答周衍的問題，片刻後，他才說道；“年代久遠的裹屍布，邪穢的東西。”
周衍呼吸一窒，臉都要皺成一團，想不到季方唯還帶著這個道具，他又輕輕地後退了一步。
腳下磕到了一個柔軟的物件，他回頭看，發現是麥克爾躺在了自己的身後。
他雙眼緊閉，雙手搭在胸前，好像沒有半分聲息，頭上的棒球帽不知被丟到了哪裡，金燦燦的頭髮灑在了地上。
該不會有事吧？
周衍心頭一跳，剛要去喚醒麥克爾，就聽到一陣輕微的鼾聲自他的身體內傳出。
“睡得挺香，”周衍輕輕地踢了一下他的腰部，說道，“醒醒。”
麥克爾不堪其煩地揮了揮手，翻了個身，嘴裡嘟囔了一句話，又沉沉睡去。
“他沒事。”季方唯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周衍瞬間全身緊繃，他叫醒麥克爾的目的之一就是儘量不想跟季方唯獨處，怕他質問自己為什麼要偷偷溜進他的儲物室。
不僅害得自己被拽進了副本，還讓季方唯也跟著找來。
該面對的終須要面對。
周衍有些忐忑地轉過身，不敢看季方唯的眼睛，斜斜看著地下室空無一物的角落，還沒等他說話，就立即說道：“對不起！我不該偷偷進去。”
季方唯沒想到周衍會向自己道歉，他微微一愣，繼而無奈地說道：“沒事，那個地方你本來就可以進去。”
聽到季方唯並沒有責怪自己的意思，周衍輕輕鬆了口氣，見到季方唯正在綁住那個掙扎不斷的惡靈，忍不住說道：“我來幫你吧。”
“不用。”
季方唯打了個複雜的繩結，口中默默唸誦著繁複的咒文，隨著他的吟誦，那條繩索上逐漸顯出金色的符文，宛如活物般慢慢收縮，而白布之下的兩個惡靈也漸漸趨於平靜。
見到他如此熟練地驅魔，周衍對他的真實身份又多了一層好奇，他為什麼會這麼多稀奇古怪的儀式。
即使是副本玩家，那他的能力也過於強大了。
似乎是察覺到周衍好奇的目光，季方唯解釋道：“我之前經歷過類似的副本，學習了一種驅魔術。”
周衍心念一動，說道：“是跟那個鏡子有關嗎？”
“不，”季方唯搖頭，說道，“跟鏡子裡的那個東西有關係。”
周衍想起了那個跟自己一模一樣的鏡中人，心跳不禁加快了頻率，有些遲疑地開口問道：“那是什麼東西？”
“鏡中封印的是一個強大的惡魔，是統治地獄的三個惡魔中的一位，”季方唯說出了一個讓周衍驚訝的答案，“那個惡魔叫做墨菲斯托。”
“墨菲斯托？”周衍毫不避諱地說出了惡魔的名字，他對這個惡魔也有所瞭解，說道，“我記得他是掌握夢境的惡魔。”
“他不僅可以操控夢境，他最重要的能力就是蠱惑人心，能夠窺探人內心的秘密，”季方唯眼眸閃動，顯然上次經歷的副本讓他也有些棘手，“最難掌握的就是他可以透過任何類似鏡面的物品出現，所以我當時也費了一些力氣將他抓住。”
“原來如此。”
周衍恍然大悟，怪不得鏡中人能夠顯示出那些幻象。
其實墨菲斯托也是看透了自己內心的秘密，他在潛意識之下對於季方唯抱有一絲懷疑，所以幻化出了一系列挑撥離間的幻象，讓自己變得疑神疑鬼。
所幸自己並沒有受到墨菲斯托的蠱惑，或者說，他其實也受到了一些墨菲斯托的蠱惑。
他心裡卻是對季方唯有諸多的疑問。
見到周衍眼神閃爍，季方唯也猜到了墨菲斯托在其中肯定做了某些挑撥離間的事情。
他想要說些什麼，但在這種環境下，顯然不合時宜，只能說道：“等到出副本後，我會告訴你真相。”
“你想要知道的真相。”季方唯直視周衍的雙眼，許下承諾。
周衍雙眼一亮，應允道：“好！”
“咯咯咯！”
古怪的笑聲從祭壇傳來，那尊差點被遺忘的邪神雕像張開如鷹隼般的口喙，無數道重重疊疊的人聲傳來：“想不到你們還封印了墨菲斯托，真的是太感謝你們了，為我除掉了一個競爭對手。”
邪神剎那間化成一隻巨型的黑色手掌，猝不及防地伸向了周衍。
季方唯反應極快，瞬間擋在了周衍的身前。
“嘻嘻嘻！愚蠢的人類，無用的品格。”
帕祖祖雕像幻化出的手只是虛晃而過，半空中扭曲成對摺的彎度，抓起地上的兩個邪靈，說道：“不過，此時此刻，我最感謝的還是你們幫我抓住了這個難纏的靈魂！”
“他可真是美味！”
整個狹窄的地下室內颳起無端的冷風，強烈的氣流裹挾著令人作嘔的黴菌，化成一股股暗綠色的塵埃風暴。
自地下室的中心捲起，那些塵埃中顯出一張張哀嚎的鬼臉，不斷地靠近兩人，只需片刻間就要吞噬下他們。
劇烈又刺鼻的腐臭味源源不斷地襲來，陰冷入骨的寒氣讓周衍全身都在發抖。
太冷了。
從未有過的寒冷讓周衍的思緒猶如水泥般凝滯，他只能傻傻地站在原地，眼睜睜地看著那風暴即將要將自己捲入。
突然間，他落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有人正緊緊地抱住他，用手掌抵住他的腦袋，把他整個人都護在了懷中，突如其來的溫度讓周衍漸漸恢復意識，他聽著那個人胸膛處平穩的心跳聲，不知為何，慢慢地勾起了嘴角。
作者有話說：
最近狀態不太好-我會繼續努力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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