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李氏和岑閒當朝狀告先帝一事。
上京一時人心惶惶。
李氏被打得去了半條命, 偏生錦衣衛的醫師又吊著他一口氣,要他生死不如地乾瞪眼,他終於哆哆嗦嗦地告訴通政使司那邊的人, 那墓裡裝的是先帝和李監軍的手書。現今那些手書都在錦衣衛指揮使岑閒那。
他原先是想訛錦衣衛錢, 結果沒訛上, 墓還被掘了, 一時之間氣不過,又被家裡人慫恿著上來告御狀, 於是就揹著包袱過來,哪承想會捱上一頓刑罰呢?
而一旦他招供, 形勢便立刻急轉起來。
原先通政使和大理寺那邊還對岑閒拿出來的那一沓書信存疑,如今卻是有了人證了。
曹庸在朝上辯駁說這或許並非先帝親筆, 然而作為三朝元老的梅奕臣,作為昭王和先帝共同的老師,顫顫巍巍地開啟那沓紙, 隨後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
滿朝文武鴉雀無聲,只聽到這名滿天下帝師的悲泣聲。
岑閒站在原處一動不動, 天際的光照在他的臉上,顯得他格外寂寥。
不知過了多久,太后拍案而起, 道:“梅大人老了,若是認錯也未可知!事關先帝,不可妄下定論!”
岑閒無波無瀾地看了一眼高階之上的太后,輕笑了一聲:“那太后娘娘覺得會是誰模仿先帝手書?”
“況且這紙張,黃而脆, 黑墨也快脫了, 一看便經年累月, 少說也有十年的日頭,怎麼?若十年前有人想誣陷先帝,用得著十年後再動手嗎?”
太后一噎。
她一噤聲,朝堂之上更沒有人敢接下岑閒的話。
眾人在底下思緒,難道先帝真的殺了自己的兄弟昭王?
當年的昭王是那麼和煦的一個人,在先帝登基之後前往朔漠鎮守邊關,威名赫赫,也算是忠臣一枚,先帝難道就因為他戰功卓絕,功高震主就要了他的命麼?
朝上悲聲響起,十年之後,能為昭王哭一哭的,似乎也只有梅奕臣這個帝師了。
小皇帝皺著眉頭坐在龍椅上,見氣氛怪異,終於出聲問底下的岑閒:“岑大人……是誰做錯事了……唔……”
太后急得捂住了小皇帝的嘴,還未來得及叫「退朝」便聽見岑閒說:“通政使司,大理寺,刑部,都察院,和同錦衣衛一同查,限你們兩月之內查清此事!”
被點名的官員瑟瑟發抖,然後聽見岑閒輕笑一聲:“退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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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宮院內,幾個宮女太監正聚在一塊。
“長公主起了麼?”有太監問。
“還沒呢……”有宮女壓低聲音小聲說,“昨夜又見凌公子進長公主的寢屋了……”
“什麼……又進去了?”
“是啊是啊,昨夜那……那聲音響了一夜……”
“凌公子看著一表人才的……怎麼就當起面首來了,”有宮女小聲嘀咕。
“小聲些!被人聽到可不好!”
……
門轟一聲開了,凌雲拿著劍站在門口,那群嚼舌根的宮女太監嚇得要命,一瞬間作鳥獸散,一句話也不敢說了。
他垂眸一會兒,眼尾的薄紅還沒散下去。今日他穿的衣衫沒遮住脖頸和手腕,露出上面細細的紅痕。
是昨夜魏長樂用金線纏的。
魏長樂慵懶的聲音在身後響起來:“今日派暗閣的人去殺霍勒吧。”
她現今不能阻止岑閒繼續查下去,那就只能讓岑閒分身乏術了。
不然岑閒再查下去,那火估計就得燒到她身上了。
緊接著魏長樂自言自語道:“皇兄啊,不是我不幫你……誰讓你和皇妹造的孽太多,皇妹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只能舍了你了……”
“屬下親自去,”凌雲的聲音響起來,他咳嗽了一聲,聲音有點沙啞,“事關長公主的計劃,他們去,屬下不放心。”
魏長樂不以為意:“那你去罷,多帶兩個人,我可不願你回不來,若你回不來,我這個月只能換一個人了。”
凌雲眸色一深,執拗道:“屬下會回來的。”
說完他走了兩步,竟踉蹌了一下,魏長樂挑了一下眉,將握在手心中瓶身都略帶溫熱的藥給扔到了凌雲腳邊。
“拿著吧,隨便擦擦。”
凌雲俯身將那藥瓶撿起,道:“屬下謝主子賞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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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岑府這邊,朔望已知悉了朝堂上發生的事情。
岑閒一字一句告訴他的。
他張了張嘴,一時竟然不知道要說些什麼。
“此事已經查到長公主身上。”
尚智撓著頭道:“那套引得昭王殺身之禍的甲冑,有人供出,是從昭王的箱子裡面查到的,那箱子,是長公主送的。”
朔望目光陡然一沉。
他身上戾氣重起來,手壓著腰間的橫刀,閉了閉眼。
岑閒握著他的手,將他的手從橫刀上面拿下來。
“今晚吃些什麼?”岑閒略帶僵硬地轉移話頭,“昨日那道松鼠鱖魚你多夾了幾筷子,今日要不吩咐紀管事繼續做。”
朔望知道岑閒這是在安慰他,他吐出一口氣,手迴轉了一下,不太安分地勾住岑閒的指節,拇指刮在岑閒的掌心,又像是撒嬌又像是安撫。
“好。”
他話音剛落下,小六大跨步進了門,大喊道:“不好了!景王府走水了!!”
朔望和岑閒「蹭」地從椅子上站起來了。
松鼠鱖魚是沒福氣吃了,他們兩個人火急火燎往景王府那邊趕,到時火勢沖天,景王灰頭土臉地站在自己被火燒得面目全非的王府外面,暴躁大喊:“把牢裡那個突厥人撈出來!!”
侍衛們忙不迭應聲,岑閒眉頭擰起,拎起劍就要往火場裡面衝,被朔望眼疾手快拉了回來。
他桃花眼微彎,對岑閒說:“我去。”
然後嘩啦把岑閒一推,踩著刀就進火場裡面去了!
岑閒瞳孔一縮,窄瘦的腕子往前一揚,只扯下了朔望衣袖的一角。
朔望一溜煙就沒影了。
岑閒胸口起伏,氣得厲害。
這人身上帶著毒,竟還要如此逞強,不要命了是不是!!
“指指指……指揮使……”扶著岑閒的錦衣衛看著指揮使神色冷肅,一副要殺人償命的樣,緊張道,“您……”
岑閒借力站起身來冷聲道:“愣著幹什麼,救火!”
那錦衣衛立馬端盆子跑了,岑閒將那半片袖子往懷裡一塞,在魏琛罵孃的聲音中越上著火的牆頭,直往火焰深處去了!
而著火的王府,朔望被這煙燻得嗆了幾滴眼淚,一邊咳嗽一邊往那地牢的方向走。
他瞄了一言那隻剩一半的衣袖,笑了一聲。
這下真成斷袖了。
他走了幾步,看見了一個熟人。
凌雲拖著霍勒的屍體,在火光中和朔望對上了目光。
他眸光閃著火影,怪笑了一下,將插在霍勒胸口的那把長劍,鮮血被燒焦的味道混著火焰的氣息過來,銀光直指朔望的胸口!
朔望沒來得及拔刀,用左手護腕卡了那劍一下,右手利索地拔刀,朝著凌雲劈下去!
“又是你,”朔望道,“看你也一表人才,怎麼淨給人做惡事。”
凌雲冷笑一聲:“我樂意。”
而後凌雲略帶嘲諷地笑了一下:“若論輩分,你還得叫我一聲小爹,你便是這麼對待長輩的?”
朔望:“……”
他咳嗽幾聲也不知是不是被這煙給嗆到了。
橫刀擦著凌雲的臉頰過去,削斷了他的髮絲。
這兩個年歲相當實力相當的人就這麼在火場中打了起來。
朔望尋著空隙跳到霍勒身邊,一探手,發現這彌勒佛都沒氣了。
凌雲逮著這機會又朝他過來了,朔望這次是真躲不及了,正想拎起霍勒的身軀擋一下,就聽見凌雲悶哼一聲,踉蹌了一下,而後滾地又躲過劈下來的一劍。
來的人是岑閒。
朔望不由自主地嚥了咽口水,然後見岑閒瞳孔一縮,朝著他掠過來,寬大的衣袍覆住兩個人,岑閒帶著他就地一滾,身後傳來轟隆一聲巨響,是梁木砸下來了!
梁木砸在他們身後,好險沒砸到他們人。
兩個人狼狽的起身,一回頭,已經不見凌雲的身影。
這人跑得倒是很快。
火越燒越旺,他們顧不上那還在地上躺著,已經沒氣了的霍勒,只得抓緊了對方的手,沒命地奔逃,躲過身後連連塌下來的梁木和屋頂。
“下次再推開我,”岑閒一邊跑,一邊在朔望頭上敲了一把,“有你好受!”
朔望沒來得及為自己辯解一二,發現自己那衣服竟起了火,他只好暫時閉上嘴,和岑閒保持了點距離,別讓火燒到岑閒身上。
二人跑出房屋,岑閒完全沒了平日裡的風度翩翩,他一腳把景王府那被火燒得面目全非的大門踹開,還沒來得及叫太醫過來給朔望看看,就聽見“嘩啦——”
一聲響。
朔望屁股後頭那冒起三丈高的火焰瞬間熄滅,一點火星子都不剩了。
幾個拿著木桶的人不知所措的看著面前淋著落湯雞的指揮使還有景王世子,惴惴不安地對望了一會兒,從彼此眼裡看到了「要玩」兩個字。
作者有話說:
加個更;
這篇文……雖然蠢作者還是沒有大綱,但大概還有七萬字左右就能完結……吧希望四月份能寫完——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援,我會繼續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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