掘墓確有其事。
如今上京沒人管得住這尊大佛, 即便是她要翻天,估計也只有遠在邊關的軍隊趕回去,才能阻止她了。
小皇帝魏明文坐在椅子上, 不知要如何是好。
他對那先皇父親沒什麼印象, 論起情分來那也沒什麼情分。只是他也實在是沒想到, 他這位長公主姑姑居然在翻看完那封聖旨後, 瘋瘋癲癲去了帝陵,還叫人把先帝掘出來。
只不過要對著百姓朝臣是不可能這麼說, 於是便找了個先帝陵風水不好的藉口,要遷走, 順理成章地將先帝掘了出來。
魏明文覺得他這姑姑是想把先帝拖出來鞭屍。
只不過年歲日久,先帝早就化為了一具枯骨, 即便想鞭屍估計也鞭得不夠痛快。
魏明文站起身來,亭臺樓閣之外,是一望無垠的黑色天幕, 明月懸於其上,光輝灑在人間。長公主雖然暫且留了他一條命, 但以其陰晴不定的性子,說不定哪天就要把千刀萬剮。
那薛貴妃與曹皇后關在了一塊,兩人幫襯, 魏明文不算太擔心,況且曹皇后是曹庸的女兒,虎毒尚且不食子,再怎麼樣也無大礙。
就是……魏明文臉色複雜,就是不知道孩子生出來是男是女了, 若是男孩他這個皇帝是不是就要「殯天」了。
小皇帝很有居安思危的精神, 這會兒已經料想到自己的「孩子」出生後, 自己是個怎麼悽慘的下場了。
這邊小皇帝在憂心忡忡,長公主那邊則是另一種光景。
魏長樂神情冷寂,凌雲單膝跪在她的腳邊,伸手將她衣襬的褶皺撫平。
自從知道聖旨的真相之後,魏長樂瘋了般前往帝陵,將她兄長的骨骸給掘出來了。掘出來之後,她並未開心上多少,甚至命凌雲將那副枯骨挫骨揚灰來洩憤。
只是即便如此,魏長樂還是鬱郁。
人死如燈滅,即便挫骨揚灰,生前之事也已成定局,沒有什麼能更改的了。
先帝因一己之私,殺兄弒父,又為籠絡朝臣,將魏長樂嫁給丞相陳相於……他這般籌謀,因那封詔書惶惶不可終日,到頭來,那封詔書上寫的,卻實實在在是他自己的名字。
何其可笑。
他死得太便宜了,魏長樂想,若是早知道,應叫他千刀萬剮才好。
“這幾日有什麼事麼?”
魏長樂的眼神冰凌凌的,看向凌雲。
“民間傳言,說有隱士夜觀天象,言紫薇星亂,恐有奸人誤國,景王也上書說,要陛下肅清朝綱。”
魏長樂捂著嘴笑:“奸人誤國?倒是抬舉我,我算什麼奸人麼?不過是個看不清的蠢人罷了。”
說完她幽幽嘆口氣:“朔漠那邊的人馬還沒回來啊,那指揮使說是死了,不過我是不信的。”
“曹庸的野心倒是大,想等著自己女兒生下了龍種,進而取而代之,讓皇位成為他的囊中之物,我倒是無所謂這江山誰來做主……但總有人在乎,他想要這皇位,恐怕要費些周折了。”
“不過不論是誰來坐著龍椅,將來我都要是被清算的。”
“只是說來,這條爛命,我也不怎麼想要。”
魏長樂捻著一串佛珠——那是破災的仿品,低頭看了一眼凌雲烏黑的發頂,眉眼彷彿微微柔和了一下:“小凌雲啊,我死了你怎麼辦呢?”
凌雲抬起頭:“我是公主的人,公主生我便生,公主死我便死。”
魏長樂轉著佛珠的手指頓了頓。
她伸手摸了摸凌雲的腦袋,沒有再說話。
朔漠那邊,在指揮使岑閒的墳被掘了的事傳遍軍營之時,朔望醒了。
他們這時是在元城官府的一處議事堂,他睡在內間,外間那些將軍們吵吵嚷嚷的,一個兩個都認為是上京那幫尸位素餐,又視岑閒為眼中釘肉中刺的人伺機報復,正和江與安說要殺回上京找人算賬。
嘈雜的聲響傳進來,他頭疼欲裂,不甚清明的聽力捕捉到「指揮使已死」五個字,整個人悚然一驚,顫抖的手正欲抬起來,就被人精準捉住了。
那觸感微涼,來人指尖安撫似的摸了摸他的手背,緊接著熟悉而又清冽的聲音傳過來:“阿朔,我在這裡。”
朔望抬起眼看他,隨即想把自己的手抽回來——倒不是又覺得自己瘋了,而是剛才那幾聲實在是把他嚇出了一身冷汗,這會兒掌心冷滑,他又不想讓對面的人知道,怕人擔心。
奈何手沒抽回來,岑閒攥得太緊了。
朔望定定地看著他。
岑閒被他看得有點不自在,終於鬆開了一點手:“我抓得你不舒服?”
話音還未落,朔望忽然傾身抱住了他,將下巴擱在他的肩膀上,有些亂遭的頭髮蹭著岑閒的頸窩。岑閒全身上下一下子僵了,不敢再動。
一旁啃著幹餅就著涼水當早飯的江浸月和駱二胡眼見這一幕,不約而同地發出了一聲——
「噫」。
然後趕忙偷溜出去,順帶著把門緊了。
多日未見還以為對方死了的兩個人相對無言許久,而後互相交代了自己的事情。
岑閒伸手輕輕按了一下朔望的手背,那上面有幾道剛剛結痂不久的疤,很細碎。
他沒有說話。
朔望喝了駱二胡和江浸月走前留下的藥,而後將岑閒的手扣在了掌心:“阿岑,我在那個村子,找到了我爹——不是那個叫淨心的和尚,是昭王,他沒有死。”
岑閒倏然看向他的眼睛。
朔望的眼睛裡面綴著沉甸甸的哀傷,而後他彎起眼角對著岑閒笑了笑。
“他想回上京,你陪我去接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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