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那天被聞人奚給噴走了, 聞人澄接下來好長一段時間都沒有出門。
這些事情本來也沒有避著人，聞人奚說那些話的時候周圍就有人在，人家自然不會幫忙瞞著，平日裡和鄰居閒聊也會聊到, 於是聞人奚和聞人澄的那一番對話就這麼傳了出去。
尤其是聞人奚的話。
倒是還有人想說這丫頭心狠, 堂兄的一輩子都快要被毀掉了, 前途未來都沒了她都沒有心軟一絲一毫, 不過這番話都不會傳到聞人奚耳朵裡就被別人給罵了回去。
聞人澄為了自己的未來, 想要毀了聞人奚一輩子的時候, 他可沒有猶豫啊，還拿著人家的聘禮銀子高高興興準備下場，那現在他出事了，人家不管為什麼不行？
而且, 當初聞人家給聞人奚立女戶的事情可才剛過去沒多久呢！
立女戶, 對聞人奚來說根本算不得大事, 但對這個時代的其他人來說, 就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
明明自身沒有問題，卻因為家裡人而失去嫁人生子的機會，一輩子不會有自己的孩子, 這對任何一個女人來說都是一件毀天滅地的事情，聞人奚會恨聞人家的人一輩子太正常了。
這年頭戶籍從來都是從上到下容易，從下到上卻難如登天，立了女戶, 再想要恢復成普通的農戶戶籍很難，至少對小安村的人來說無法做到。
而聞人奚現在才不過十五歲。
大好的人生就此毀掉了。
她也沒有報復聞人家，只是在聞人家需要的時候拒絕幫助而已，這很過分, 這就是冷血無情嗎？當然不算。
總之聞人奚身邊一下子就清淨了不少。
她現在每天鑽研醫術，教導聞人水，看病，再抽空帶聞人水上山採藥，日子過得忙碌又充實，哪裡有時間去注意聞人家的事情，不過那邊的事情還是陸陸續續傳到了她的耳朵裡，這一次不是別人告訴她的，而是李氏。
當初分家的時候兩人幾乎沒分到什麼家當，雖然還住在一起，但已經是兩家人了，聞人老三這些年賺的銀子全部給了王氏收著，手裡根本就沒有錢，也沒辦法搬出去。
但這次他們兩人都被王氏夫妻還有聞人澄的態度給傷到了。
這些年他們為了聞人家，為了聞人澄當牛做馬，可最後卻是這些人最先為了自己拋棄了他們。
兩人確實糊塗，不聰明，但不至於都這樣了還能被糊弄。
王氏當初說，即使分家了以後，他們也還是一家人，都是血脈兄弟，打斷骨頭連著筋的，這話一開始聞人老三信了，在聞人老一好心提醒的時候還讓聞人老一不要這麼想自家爹孃，可是當一大家子都躲他們像是在躲什麼髒東西，兩人心裡還是難受。
等到後來，聞人奚明確拒絕給聞人澄看手，那一番話傳得滿村子都是，聞人老三才有點醒悟。
可惜，無論李氏怎麼訴說自己在聞人家日子不好過，有多委屈，聞人奚和聞人水對此都無動於衷。
她們根本就不在意李氏是否受委屈，就像是李氏當初不在意原主嫁到方家會面對什麼一樣。
現在分了家，聞人老一早就帶著江氏還有三個孩子搬了出去，因此家裡就只剩下大房，聞人老頭夫妻倆，以及李氏他們。
之前被躲避著，李氏心中苦得很卻沒有一點辦法，等到後來確定聞人奚的態度，他們對聞人老三的態度再次變了，似乎又變回了從前的親密。
聞人澄身上是聞人家的血，是聞人老三親侄子，但他和李氏卻沒有一點關係的，已經確定聞人澄靠不住，李氏又怎麼可能還為了他做什麼。
這一次她難得聰明瞭一把，並沒有被大房那邊的態度忽悠住。
她知道，大房那邊盯上的是聞人老三的銀子。
儘管現在手中沒有銀子，可聞人老三是木工，總能賺到銀子的，大房那邊就不一樣了。
在那邊說了一會兒聞人老三不和自己商量，似乎又被大房那邊哄了回去，李氏抬眼看兩個女兒冷淡的態度，頓時悲從心來。
她不明白，為什麼她們可以看著她過這樣的日子而不管。
被人當耍猴的看了一遭，李氏終於撐不住離開了。
“大林，我昨天讓你背的東西你會了嗎？”
沒管失落離開的李氏，聞人奚扭頭對站在自己身後憨厚老實的少年詢問道。
王大林，父母雙亡，現在跟著瘸腿的奶奶生活，日子過得艱難，那天聞人奚看他揹著王奶奶過來找她看病就留意上了，觀察了幾天覺得這人還行，直接就詢問要不要跟著她學醫。
她不一定會在小安村待多久，但既然當初和老村長有交易，這個村子給她的印象又還行，當然不會半途而廢，帶一個能入手的人出來很有必要，而且她也不介意將自己的醫術交給別人。
即使她將來有事情要離開一下，也不用擔心這邊的情況。
“師父，我已經會背了，早上也背給小水姐聽過了。”
“好，等會兒我們就上山去採藥，到時候我會問你和小水。”
“哎，好！”一聽要上山，王大林立刻就離開去準備了。
水壺，藥鋤，藥簍子，還貼心地準備了到時候擦汗要用的帕子。
聞人奚原本以為聞人家在她將聞人澄噴了以後，確定了她的態度應該就不會來找她作妖了，結果趁著她們上山採藥的功夫聞人老大和聞人老三居然翻進了院子想要偷銀子。
聞人奚另外起的屋子還沒有好，目前還住在村尾，但聞人家都覺得她手中肯定有不少銀子，說不定還會有不少值錢的東西。
既然聞人奚拒絕為聞人澄看手，那他們就只能想其他辦法。
過來偷聞人奚的銀子就是他們想出來的辦法。
他們沒有銀子帶聞人澄去其他地方找名醫了，聞人澄的那些同窗有不少家境不錯，但知道他是因為什麼被打，他的妹夫是什麼人之後，就都和他斷了聯絡——能任由家裡人將從小看著長大的妹妹嫁給那樣的虎狼之窩，想也知道聞人澄的品性到底怎麼樣了。
等聞人兄弟兩個在聞人奚這邊拿到銀子，立刻就會帶著聞人澄去府城找大夫，就算聞人奚採藥回來發現家裡遭了賊，銀子沒了又怎麼樣，他們那時候已經出發了，還能追回來不成？
聞人奚就是再惱怒，還能將他們送官？他們可是聞人奚的親爹親大伯！
可惜他們想得很好，包括此時在家中等著，就等兩人拿著銀子回去就立刻出發的聞人澄都沒有想到，兩人進院子就栽了，根本就沒有摸到裡面屋子的門就失去了意識。
聞人奚早就知道聞人家的這些都是什麼樣的人，又怎麼可能不防著，她很久之前就警告過，不經過她同意進她家院子，有什麼後果自負。
聞人老頭和王氏在家中左等右等都等不到兩個兒子回來，心中也有些擔心，他們都覺得大丫那個丫頭有些邪性，最後實在放心不下，老倆口就出門去尋找。
聞人老頭剛跳上聞人奚家不高的圍牆，就看到躺在院子裡生死不知的兩個兒子，表情瞬間就變了。
“老大！老三！”
他的驚呼惹來了原本沒注意的村民，很快就將老村長給叫了過來，因為不確定兩人的情況，大夥兒也擔心他們會出事，幫忙將兩人弄了出來，就放在外面的空地上。
此時兩人臉上都帶著血，腳腕明顯中了陷阱。
等聞人奚帶著王大林和聞人水採藥回來，剛下山就被等著的小孩請了過去，這才知道怎麼回事，嘴角諷刺地揚了揚。
“沒什麼事情，不過就是一些迷藥，醒了就好，不過他們腿上的傷我是不會負責給他們看的，還有，舅爺，這種入室盜竊，儘管沒有成功也可以報官的吧？”
面對哭哭啼啼的聞人家三個女人，聞人奚表情玩味，瞬間就讓那哭聲噎住了。
“大丫，那可是你爹啊！你不能這麼狠心，而且當爹的進自家閨女的院子怎麼能叫入室偷竊？”李氏現在確實已經對聞人澄不抱希望了，但她絕對不希望聞人老三出事，還想著如果可能，再生一個孩子呢，此時當然會阻止。
“大丫！你要是敢報官，我就跟你拼了！”
“拼了？你猜我一把藥下去，能不能讓你一家子地獄相逢？”聞人奚的表情瞬間陰了下來，就像是當初將刀架在聞人澄脖子上，讓聞人嬌代嫁時一樣。
聞人家的人瞬間就被她喚醒了當初的恐怖記憶，差點忘了現在的大丫瘋起來就是個徹底的瘋子，何氏瞬間就頓住了。
“舅爺，咱們小安村出了這麼一個盜竊的例子若是見了官府也不好看，萬一其他村子的人誤會咱們村子的風氣就不好了，所以這官我就不報了，但我希望舅爺給我一個保證。”聞人奚沒管欺軟怕硬的聞人家幾人，而是看向了站在那裡吧嗒著旱菸的老村長。
老村長眉頭一直皺著，聽了這話也確實沒有讓她失望。
他也煩聞人家這些人了。
“老哥，不是我不給面子，這大丫如今既然已經分了出來，又是當家作主，頂門立戶的人，你們就是兩家人了，若是再繼續糾纏不休，就不要怪我了，咱們村子容不得光天化日入室盜竊的宵小之徒。”
“再有下一次，聞人家就離開小安村吧，咱們這小地方容不下你們家這座大佛，原本為了撇清關係將自家十幾歲未出閣的姑娘立了女戶分出去，就讓咱們村子的名聲壞了不少，若是再來一出，日後肯定會影響村子裡年輕小夥子姑娘們嫁娶，不要怪我心狠。”老村長目光犀利地看著妄想裝無事人的聞人老頭，直接戳破了他的幻想。
他這話一出來，整個聞人家都不好了。
在這個年代，村子，宗族，都非常重要，聞人家雖然是外來戶，但王氏所在的王家卻世代生活在小安村，如果被趕出了村子，他們連個落腳之地都沒有。
“老弟放心，我一定會，一定會看好了家裡的這些混賬東西的。”
知道老村長是認真的，聞人老頭也有些恐懼，他當初逃難過來，太清楚居無定所的危險了，此時終於害怕了。
“你也別怪我心狠，你問問，咱們村子裡的大夥支不支援我這個決定？”
老村長話音剛落，周圍就出現了應和的聲音，聞人老頭臉上的表情頓時更加苦澀，彎著腰連連稱是。
聞人奚看著終於知道害怕的聞人老頭，對著他笑了笑，那雙眼睛卻沒有一點笑意。
——日後，這一家子絕對不敢鬧到自己面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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