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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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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煦聽說自己此後每日都可以過來接受魏玹的指點, 驚喜地不行, 反覆問魏玹是不是真的。

 魏玹難得對少年多了幾分耐心,“自然是真的,不過你要聽話,別興奮得過了頭。”

 程煦撓撓頭靦腆一笑, 露出一口白得發亮的大白牙, 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又圓又亮。

 魏玹看著這雙神采飛揚的眼睛,略有些失神。

 不過他很快將情緒掩飾了過去, 對程煦道:“今日便先到這裡。”

 *

 程煦跟著吉祥走了出去,目光掠過一側捧著衣物吃食來回的婢女, 笑容淡了淡,浮上幾分憂愁。

 自那日在西市一別,他來了王府幾次都沒見到沈漪漪。

 可他一個外男, 又不好隨意打聽世子的侍婢,否則被人誤會了, 只怕會給她帶來麻煩。

 先前沈漪漪丟了, 魏玹滿長安地帶著人找,甚至不惜為了她退掉與鄭家嫡女的親事,鬧得滿城風雨。

 程煦得知這訊息時心中的第一反應卻不是如同旁人一般的可惜,竟是發自內心的,由衷的難受與擔心。

 那樣手無縛雞之力的柔弱女子,不論是落入敵手還是丟失, 她該是多麼的害怕、絕望。

 明明兩人才不過見了幾次, 可每一次見面程煦心裡都有種難以言喻的歡喜與親近,彷彿她是自己失散多年的親人一般。

 後來他藉口偷溜出府, 私下裡帶著自己扈從一起幫忙找人, 父親得知反而臭罵了他一頓多管閒事, 嚴禁他再接近魏玹。

 想來也是天無絕人之路,好人有好報,令程煦又驚又喜的是,那一次在西市他竟然又遇上了她。

 世子找到她了。

 他慶幸的同時鬆了一口氣。

 可她似乎過得並不快樂,那次在街上遇見她,她沒有說一句話,只隔著馬車的幃簾含淚遠遠望著他,一雙水汪汪的杏眼中滿是哀傷與悲慟。

 那一刻程煦悵然若失,心臟彷彿也有感應似的,魂魄都隨著她遠去的馬車走了,久久不能回神。

 可是因世子快要娶正妻,日子艱難,所以心裡難過?

 程煦非常擔心她,並且這種感覺他無論如何都沒有辦法剋制下去,反而因他的刻意而顯得愈發地強烈,只要一想到這一整天都能茶飯不思,什麼都做不進去。

 沉吟了片刻,程煦最終還是決定開口。

 他先是笑了笑,再裝作出一副漫不經心的模樣問起:“吉內侍,我先前曾聽說貴府丟了一名婢女,那名婢女我先前正巧有過幾面之緣,不知如今是否找了回來?”

 吉祥知道眼前這位程小郎君正是沈漪漪的親弟弟,一聽這個問題,當下心神便警惕了起來,眼珠子一轉,笑呵呵道:“找回來了,原來小郎君還與我們依依姑娘認識?”

 程煦解釋道:“之前在終南山見過幾面,後來我拜訪世子時也在阿鸞姑娘處見過那位姐姐,雖然只是寥寥數面,卻感覺十分親切,就像我的親姐姐一樣。”

 吉祥心想,那可不是你的親姐姐麼,都說世上母子母女連心,哪想到這親姐弟亦是如此。

 這世上有什麼能比親人就在眼前卻不能相認的痛苦,吉祥有些同情程煦,但在世子沒有把當年的舊案調查清楚之前,他不能說出真相,這不管是對沈漪漪還是程煦兩人都好。

 因此他只笑著道:“依依姑娘半年多前就找回來了,小郎君放心,依依姑娘跟了世子這麼多年,世子是把她當成眼珠子疼的,不會讓她受半分委屈。”

 程煦心中稍稍鬆了一口氣,暗忖也許是他把事情想得太糟糕了,笑道:“那我便放心了。”

 *

 程煦走後,魏玹推門走了進去。

 沈漪漪坐在榻上默默地擦著淚,眼圈紅紅。

 魏玹走近她,還未碰到她的手便被她狠狠甩開,冷冷道:“你打算關我到什麼時候?”

 “等你想通的那一天,”魏玹若無其事地在她身邊坐下,“你這幾日臉色不太好,好好養一養,否則成婚時原先做的嫁衣都穿不上。”

 “想通?”沈漪漪冷笑道:“我這一輩子都不會想通,當初為何偏偏求你救了我,我寧可死在魏璉,死在宋淑儀手中,也不該去求你這樣的人!”

 “我告訴你,倘若你敢動程煦一根汗毛,我就算是死了做鬼也絕不會放過你!”

 她情緒波動地厲害,才說了兩句就喘的不行,魏玹臉色一變,想上前扶她一把,被她用力推開,厭惡地道:“別碰我!”說著便有幾分反胃地趴在榻上乾嘔了起來。

 魏玹只得下去給了倒了盞熱茶,被她摔碎,給她遞帕子,她直接扔到他的臉上,魏玹終於沉下臉,強制地按住她兩條不停掙扎的胳膊,將她反手一剪按懷裡。

 這一番折騰下來,沈漪漪實在沒了力氣,只能趴在他的肩膀上像條虛弱的死魚般氣若游絲地喘息著。

 魏玹出了一身的汗,心內便如同那灶上即將燒乾的熱水一般煎熬,也不知是氣她絲毫不相信自己還是怒她從未對他有過半分真心。

 可氣也氣了,怒也怒了,對於懷中女子,他當真是沒有絲毫的辦法,輕輕拍打著她的後背無奈道:“你怎麼總是犟?對我服個軟不行嗎?”

 “你見過程煦了,他現在活蹦亂跳,我從前是用你的家人威脅過你,但動真格的絕對沒有,更何況程煦他是你的親弟弟,我怎麼可能傷他?”

 “蘭蕙是寧王一直安插在我身邊的細作,她對你說那些話根本就是為了激怒你與我決裂,攪得整個齊王府翻天覆地,你為何寧肯相信她也不肯信我?”

 “你終於肯承認你騙我了”沈漪漪說著咬牙恨恨地捶打著他,忍不住又掉下淚來,哽咽道:“都是你這混蛋,你還好意思說我犟,你明知阿煦是我的親弟弟,明知我的親生父親是誰,可你瞞著我也就罷了,還騙我給我隨意指認了一門親!”

 “現在又把我關在這暗無天日的屋子裡哪兒也去不成,你有沒有想過我的感受,想過我情不情願!”

 “你爹和你最敬重的伯父害了我全家,現在你還要逼我嫁給你,你還是不是人!你這禽獸,劊子手!從頭到尾都是你在強迫我,我不過是你的傀儡,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

 魏玹背脊挺直,動也不動,任她打罵。

 他始終不為所動,她沒了法子,只能停下來苦苦哀求他道:“世子,求求你放了我吧,我不喜歡你,我只想過普通人過的日子……不,是我配不上你!我低賤,我是奴婢、是罪臣之後,從頭到腳我都配不上你,求求你給我自由,讓我離開好不好?求求你!”

 他一定是鐵石心腸,一直到她再次脫力,連爭辯的力氣都沒有了,才吻了吻她的唇柔聲說:“我早就說過,你不卑賤,你也配得上我,漪漪,別再做無謂的掙扎,事已至此,強求離開的那個人反而是你。”

 “好好養病,你放心,我會將程煦教成日後整個大周最出色的將軍。”

 頓了頓,本想將察覺程顯有問題的事情告訴她,但又一想沒有找到證據,怕是他說了她也不會信半個字,只當他依舊在哄騙她,遂只好暫且作罷。

 這過程中,沈漪漪冷漠地閉著眼,魏玹還不知下次能與這般乖順的她同處一室是何時,便又在她身旁貪婪地看了她好一會兒,等到她恢復了些許氣力,睜開眼睛瞪他的時候才無奈地笑了笑離開。

 沒過幾日,郭奉御的開的方子開始有奇效,沈漪漪乾嘔的次數少了許多,人也有了胃口,以前一天頂多喝兩碗清粥,現在早晨和晌午都能用一塊胡麻餅,再吃些清淡的菜。

 只是對葷腥依舊敏感,幾乎聞著味兒就要吐,她如今是雙身子的人,不能每日光吃菜不吃葷肉補身子。

 魏玹想了一天一夜,第二日干脆上門親自請教了郭奉御。

 郭奉御便幫他尋了長安城中兩位極擅長調理孕婦膳食的嬤嬤入府專門為沈漪漪調理身子,二位嬤嬤精通孕婦膳食,打聽了府上貴夫人的口味就立即開始下手準備。

 當晚送進東廂房的兩菜一湯都被用了大半,春杏與朱櫻見了幾乎要喜極而泣,嘴裡不住的喊著佛祖保佑阿彌陀佛,吊了數日的心總算是放下了大半。

 府上陸續忙碌起來,繡房將做好的嫁衣送到了湛露榭。

 春杏與朱櫻為了能讓沈漪漪穿上嫁衣是輪番上陣,好話說盡了也不能哄著沈漪漪往她們身上多看一眼。

 眼看婚期將近,這嫁衣許多女子一生只會穿一次,不試一試可怎麼能行呢?

 兩人束手無策,任是磨幹了嘴皮子也不管用。

 扭頭一看,驚覺原來世子爺就在一旁站了許久,連忙跪在地上告罪。

 沈漪漪揹著身躺在床上,烏黑如緞的秀髮散落在一旁,露出一截白皙的後頸與秀美的耳垂,連著幾日的藥膳調理,她的臉蛋兒終於豐盈了一些,面色也逐漸恢復紅潤瑩白。

 但她闔著眼不發一言,誰都不知她到底睡沒睡著。

 魏玹負手立著,目光從床上女子纖細的背影上移開,落在衣槅上掛著的那件華美精緻的青綠色廣袖長裙上。

 沉默了片刻後,做了個手勢讓朱櫻與春杏下去。

 不穿,便先不穿罷。

 自從用過郭奉御的藥後好不容易沈漪漪的身子有了幾分起色,他不想將她逼得太緊。

 總會有法子,讓她心甘情願地穿上嫁衣。

 魏玹攥了攥掌心,轉身離開。

 ……

 入夜,眼前又是雲霧瀰漫,一片模糊。

 少頃,雲霧漸漸散開。

 中宮含涼殿。

 皇后鄭婉瑩容顏憔悴,臉上厚重的脂粉都遮蓋不住眼底的青黑。

 外面響起婢女的恭敬的聲音,轉眼宮中便走進三人。

 分別是四妃之首的韋淑妃、孫賢妃,以及地位稍遜沈婕妤。

 韋淑妃雍容端莊如牡丹,嘴角始終帶笑。

 孫賢妃柳眉鳳眼,清高自傲,滿身才氣。

 唯有沈婕妤,始終低眉順眼,安分守己地跟在二妃之後。

 但等三人請安落座之後,鄭婉瑩的目光死死地盯著那坐在最末位的沈婕妤身上,十根塗著蔻丹的手指緊緊揪起,眸中恨意如火,又被她強行壓制下去,命婢女給眾妃嬪上茶,嘴角硬擠出一個溫婉的笑。

 不過這笑容沒持續太久,孫賢妃封號為“賢”,嘴巴卻毒的厲害,言語之間諷刺鄭婉瑩的兄長貪圖榮華富貴,竟與人勾結貪墨,短短三年就貪了七萬兩真金白銀,惹得皇帝大怒,直接擼了鄭婉瑩兄長在工部的職務,還是鄭婉瑩的父親鄭慎主動請辭才保下了兒子一條性命。

 鄭家不復往日榮光,孫賢妃又素來厭惡鄭婉瑩,自然不會給她什麼好臉。

 鄭婉瑩告訴自己要忍,入宮三年她謹言慎行,從未行差踏錯,哪怕皇帝從未寵幸過她,只要她活著一天,皇帝就絕不可能將她廢黜!

 然而鄭婉瑩料錯了。

 就在一個時辰之後,請安完畢的三妃回到寢宮,各自出現了不同程度的中毒症狀。

 尤其是韋淑妃與孫賢妃,兩人中毒最深,已經陷入了昏迷。

 沈婕妤還好,只是難受地有些頭暈。

 太醫與司藥過來給三妃把脈,皇帝入了後宮大怒,立即命刑部與大理寺徹查此事。

 當夜,鄭婉瑩便被禁足在了含涼殿,身邊的心腹婢女全都被帶走。

 第二日,韋淑妃與孫賢妃因飲用了皇后的毒茶水過世,沈婕妤倖免遇難,皇后身邊上毒茶心腹婢女對皇后罪行供認不諱,道是皇后嫉妒二妃蒙得盛寵,在兩人言語挑撥之下,一時鬼迷心竅才想出下毒的毒計。

 沈婕妤因飲用的茶水最少,這才倖免於難。

 如今二妃遇難,皇后難辭其咎,皇帝震怒之下雷霆手段廢后,將鄭氏賜死在冷宮之中,鄭氏一族皆收牽連,並命人好生安葬了枉死的韋淑妃與孫賢妃,晉升了沈婕妤的位分為貴妃,以加安撫。

 但沒人知道的是,廢后當夜,鄭氏死後,本應被毒死的韋氏與孫氏同時出現在了沈貴妃的寢宮中。

 “謝陛下還臣女二人自由,大恩大德,臣女沒齒難忘!”

 二人感激之下,淚盈於睫。

 隔著一扇屏風,帝王高大的身影看著就坐在案几一側,可聽了兩人一番肺腑之言,卻是頭抬也未抬。

 就在兩人忐忑之際,沈氏從屏風後出來,將兩位姐姐扶起,盈盈一笑道:“兩位姐姐客氣了,快請起。陛下說,這不過各取所需,舉手之勞,不足掛齒。兩位姐姐若是著急,現在便可離去了,不必太過拘束。”

 韋氏與孫氏二人對視一眼,同時在心中嘆了口氣。

 離開後宮,孫氏雀躍,因她早有心上人,是以明知皇帝這些年來都僅僅將她利用做沈氏的擋箭牌,也從未有過怨言。

 韋氏縱是不甘,但兩人在潛邸時就跟著皇帝,知道皇帝不肯出面,而令沈氏通傳的這句話,實則是在暗示兩人無事就迅速離開,別在此處跟著礙眼。

 想當初,每回陛下在入夜時分都要從自己的寢宮中離開去往沈氏的宮中時,韋氏內心是真的酸澀嫉妒。

 不過時日一久,她便知自己不可能令皇帝回心轉意,又被皇帝警告幾次這位俊美的天子當真只是看著清冷,實則心狠手辣,心生畏懼,韋氏慢慢地也就死了心,安分守己。

 想必廢后也是因無意發現了此事,認為自己被陛下當成了傻子一般愚弄,而鄭家輔佐陛下登基後日益驕縱,如今鄭慎告老還鄉,更是沒了絲毫利用價值,陛下才會先下手為強,乾脆將鄭氏除去。

 這是真正的帝王之術,心狠手辣,冷酷無情,韋氏可不想學鄭氏。

 人啊,有時候還是難得糊塗,不是自己的,命裡無時莫強求!

 二女感激不盡,識趣地退下。

 韋氏、孫氏,一走,回到屏風後,魏玹便含笑將寵妃摟進了懷裡,絲毫沒有了在兩人面前時冰冷冷的態度。

 “半個月後開春,春暖花開,你不是一直想學騎馬麼,朕那時帶著你去狩獵如何?”

 沈漪漪聽了這話,眼睛一亮,摟著郎君的脖子親了一口,歡喜地問:“陛下此言當真?”

 魏玹眼底笑容愈深,撥了撥她如雲烏髮上的一支珍珠釵,在她耳旁道:“比你這支釵子還真。”

 儀慶四年,初春。

 帝妃興致頗高,在密林中悠閒散步,縱馬,好不快活。

 皇帝身旁侍候了多年的內侍吉祥感嘆,幾十年來,都從未見過皇帝有這般肆意縱情的時光。

 為了不打擾帝妃,他悄悄命禁衛們離得稍遠了些,別打擾主子們的雅興。

 然後這懈怠不過就一盞茶的功夫,只聽密林的深處突然傳來一聲沈漪漪的尖叫。

 不好!

 吉祥與紀乾大驚,慌忙命禁衛趕緊衝進去救駕!

 廢后鄭氏的族人為報仇在圍場中意圖射殺天子寵妃,被天子代為擋下一箭。

 ……

 富麗堂皇的宮殿,低垂明亮的星空,星空下一輪悽美的明月高高懸於天際。

 雕花支摘窗下,女子一身素服,容顏憔悴,雙手合十,闔目真誠地禱告,紅唇輕啟,唸唸有詞。

 “皇天后土,諸神佛祖,妾這一生顛沛坎坷,親緣淺薄,是陛下給了妾一個家,多次救妾於水火,妾今夜願以餘生所有陽壽,換得陛下聖體康健,歲歲長安,求上蒼保佑……”

 月華如水,淡淡地傾灑在她消瘦的美麗面龐上,一行清澈的淚水順著雪腮緩緩流下,心如刀絞。

 許是她的祈禱起了作用,也不知過了多久,床榻上的男人細密的長睫忽而一顫,再一顫。

 繼而手指微動,額頭上滾出大顆的汗珠,喉嚨中發出嘶啞低沉的聲響,急切焦灼地呼喚著女子的閨名:“漪漪,漪漪,漪漪……”

 “陛下,我在,我在!”

 女子泣不成聲,慌亂地握住男人的雙手,試探著他額頭的溫度,直到男人身子猛地一個觳觫,在女子溫柔如水的輕喚聲中,慢慢睜開一雙滿是紅血絲的鳳眸,望向她。

 模糊的視線漸漸清晰,眼神有了焦距,他看見她憔悴的小臉,眼底的淡青,哭紅的杏眼,見他醒來,不由喜極而泣,一時淚水掉得更急。

 “朕、咳,朕沒事。”男人剛一抬手,便牽動心口的箭傷撕心裂肺般得劇痛無比。

 但他仍然強忍著,大手顫抖地,心疼地撫在心愛女子滿是淚痕的小臉上,輕聲道:“傻姑娘,你哭什麼,朕可是真龍天子,閻王爺不敢收,再說了,你在上面一直哭,他也不敢收我啊。”

 女子這才破涕為笑,抹著淚兒嗔他道:“都什麼時候了,你還尋我開心!”

 她看著男人,一雙含淚的杏眼忽然再度湧上滾燙的淚意,極為認真地對男人說道:“倘若陛下當真出事了,我亦絕不會獨活,必定要追隨陛下而去。”

 說完也不等男人反應,起身出去將太醫請了進來。

 男人深知女子品行單純倔強,所言並非是假話與刻意討好,佈滿紅血絲的雙眼中滿是憐惜地追隨著女子纖弱的背影遠去。

 郭奉御替皇帝重新換藥,慶幸道:“陛下身子已經脫離了危險,但畢竟尚在要緊處,日後還需細心調養,不可懈怠。”

 說著看向了女子,鄭重道:“一切便交託給沈貴妃了。”

 沈貴妃一揖,謝過郭奉御。

 等宮人們都退下去後,沈貴妃一人坐在皇帝的榻前,替他擦汗散熱,打扇驅蚊,端詳著男人清雋俊美的眉眼,手指細細描摹,眼中不知不覺便又含了一包盈盈的淚水。

 皇帝慢慢睜開眼,看著她紅腫的雙眼心中微微嘆了口氣,輕聲道:“躺過來。”

 沈貴妃便放下手中的紈扇小心翼翼躺入男人的懷抱中。

 幸好一切都來得及,這個懷抱依舊溫暖,結實,有力,一切都尚且不晚。

 她貪婪地將臉深埋入他的懷中,呼吸著他身上獨有的冷梅香與龍涎香的氣息。

 “你剛剛的祈願,朕都聽到了。”

 不待她出言辯解,皇帝便用手指點住她瑩潤的櫻唇,嘆息道:“傻漪漪,日後不許再隨意發誓,更不許拿自己的壽數與性命來開玩笑。”

 “朕救你一命,是因心甘情願,而你若為朕放棄性命,又將朕的苦心置於何地?不論何時,你都應好好地活著,莫想什麼寧為玉碎不為瓦全,只有活著,一切才有希望,這還是你從前告訴朕的,不記得了嗎?”

 記得那年初見,她只是個地位卑賤的婢女,而他則是霽月清風,權勢滔天的齊王世子。

 他是高山之巔不染纖塵的雪,是懸崖峭壁上潔白無瑕的雪蓮花,清貴高冷,居高臨下,她只能遠遠地仰望著他,二人云泥之別,她心中除了仰慕,再不敢生出其他不該有的心思

 齊王妃讓她去勾引世子,她心中百般不願,卻又無可奈何。

 後來魏璉用了陰毒的法子將她強行佔為己有,但凡有不如意便會對她非打即罵,羞辱欺凌,她每日以淚洗面,失去了活下去的勇氣,多少次曾想著就這麼死了算了一了百了。

 可是她又不甘心,憑什麼魏璉那般的惡人可以活得長命百歲,一輩子享不盡榮華富貴,她卻只能像陰溝裡的老鼠,每日戰戰兢兢,倉皇度日,能多活一日都算是她的幸運?

 所以她懷著報復與苟活的心思,鋌而走險,再度勾引了他。

 她本是那麼卑微,那麼低賤,那麼地微不足道。

 她早就沒有了清白,不是一個乾乾淨淨的女子。

 被打碎了驕傲,破滅了希望,每日只是苟且偷生,一具行屍走肉。

 她害怕高貴的他會嫌棄她,在奓著膽子用手指輕勾他掌心之時,心臟險些要跳出嗓子眼兒,臉皮漲得通紅,恨不得立刻找個地縫鑽進去,甚至做好了馬上因為以下犯上而被處死的準備。

 可是他竟只是垂眸輕飄飄地看了她一眼,在她的輕呼聲中將她那雙白皙羞澀的柔荑驀然反握在手中,聲音低沉地道:“肌膚如凝脂,指如削蔥根,娘子這雙手,倒是極美。”

 作者有話說:

 夢境可接本文第58章

 今天週末紅包!

 ps:為什麼改文名,說起來就貓貓嘆氣,作者是個文案+文名廢,感覺以前的文名與文章主題不符,收藏不漲就改了,現在是真的是為愛發電了嗚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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