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徽回過神來, 看著許文斂手腕上戴著的那用玫瑰鎖釦扣起來的兩隻纖細的手鐲。
忽然就想起來陳年思那張親切的臉龐。
記憶影像裡, 宋紫衣問過許文斂在這裡幹什麼後，許文斂沒有說話，只是閉眼低下頭，不知道嘴裡在唸什麼。
許久後才道：“今天是我父母的祭日。”
宋紫衣愣了一下, 才有點慚愧道：“對不起, 我不知道。”
“沒關係。”許文斂說著，一邊又不自覺用手轉著那兩隻扣在一起的手鐲。
宋紫衣看到他因為轉手鐲而泛紅的面板, 問他：“你是不是戴這個鐲子過敏癢癢了？那一片都紅了，要不先把鐲子取下來？”
“不是它的問題, ”許文斂只道，“這是我母親用314銀礦為我做的對鐲，不會過敏。”
“這就是……”宋紫衣睜大眼睛, “你之前說，你母親送你和你未婚妻的鐲子？”
“嗯。”
“那你的未婚妻, 有人選了嗎？”宋紫衣又小心翼翼地問。
許文斂輕輕搖搖頭。
“其實對你有好感的女生不少吧？沒有看上的嗎？”宋紫衣又試探問。
許文斂嘴角忽然輕蔑地勾起：“她們不配。”
“不配？都是很優秀的女生啊？你到底要找什麼樣的？要求很高嗎？”
“只有兩個要求。”
“什麼？”
“家世和我相當, 或者比我差一點。”
宋紫衣皺眉：“咱們班滿足這樣條件的女生不少……”
“還有一點。”
“長得漂亮？成績好？和你一樣或者比你還優秀？或者說……”宋紫衣笑了。
“不，”許文斂靠在坑坑窪窪的牆壁上，手肘撐在牆壁上的一塊凸起上，修長的手指捏了捏耳朵，“還有一點，我喜歡的。”
“那可真是難。”宋紫衣調侃道。
許文斂沒說話。
宋紫衣看著許文斂：“文斂, 許書巖精神不正常了, 我和他的婚約一定作廢了。”
許文斂看著她。
宋紫衣臉色微微泛紅：“我是想問，你也認可吧, 我們宋家雖然沒有許家家大業大, 但也是響噹噹的家族, 比你們只差一點。”
“嗯。”許文斂肯定。
“所以……”
“我還沒有遇到我喜歡的人。”許文斂只道。
宋紫衣臉色一下變了，不自覺往後退了一步。
“對不起。”她眼裡有點晶瑩閃爍。
許文斂：“回去吧，有點晚了。”
“嗯。”宋紫衣收起窘迫，轉身走了。
哇哦。謝徽吃著塊西瓜，看著這一幕。
強烈的情緒記憶片段是可以影響人的，謝徽看之前還有點擔心許文斂的某些記憶會對她造成不必要的影響，但現在看來應該不會了。
記憶片段對人造成影響的前提是這個人對記憶裡的內容能感同身受，謝徽顯然不是這樣。
她很惋惜許文斂父母的遭遇，但不能對他產生的思念父母的情感有同感。
印象裡她也是有父母的，只不過很小的時候，就被送進了孤兒院。
她也記不清當時發生了什麼。
謝徽繼續看下一個片段。
許文斂在鬥獸場裡一共有兩個情緒強烈的記憶片段，第一個她看過了，時間挺長，至於接下來要看的第二個——
時間怎麼這麼短。
謝徽開啟片段看了起來。
隨後皺緊眉頭。
因為在這個片段裡，許文斂什麼也沒幹。
他只是坐在自己的辦公室裡，手肘撐在桌上，雙手交叉合抱在一起。
他雙眼在放空。
異常平靜。
總之沒有什麼特別的事情發生，他在的辦公室就是非常普通的房間，他身上週圍也沒有什麼特殊之處。
情緒強烈？
謝徽皺眉。
兩分鐘的片段，許文斂就保持著那麼一個姿勢，直到結束。
什麼也沒發生。
怎麼回事？
謝徽反反覆覆把那個影片看了好幾遍，都沒發現什麼異常。
她有點累了。
暫時不去想這個問題，謝徽喝了口水，站起身來準備伸個懶腰。
但就在手臂開啟準備放鬆的那一剎那，謝徽心臟忽然劇烈跳動起來。
砰！砰！砰！
她一下子感覺到眩暈，直接低頭彎腰手撐在桌上，差點暈過去。
心臟劇烈跳動，身體裡傳來一股巨大的震驚感和不安感。
謝徽發現自己幾乎停止了呼吸，她連忙又開始呼吸，然後發現自己喘得厲害。
一陣陣頭皮發麻和心跳加速的感覺還在，謝徽連忙坐在桌子上，大口大口呼吸著空氣。
她這是怎麼了！
雖然不知道具體原因，但謝徽明顯能感覺到，自己心中突然湧上來一股巨大的莫名的，令人嚮往又恐懼的情緒。
她低頭看著那個被她暫停的許文斂記憶片段的第二段，用麻木的手按下重播鍵。
看到畫面中平靜放空坐在椅子上的許文斂，謝徽的心跳猛然又開始劇烈跳動！
頭腦像過電一般一陣陣發麻，心中的震驚趕、恐懼感、未知感、難以掌控的不自在的感覺，所有感覺都湧上心頭。
到現在為止謝徽才能確認，她的確，的的確確和許文斂第二段那看著沒有什麼內容的影片，產生了強烈的情感共鳴。
為什麼？！
謝徽不斷追問自己，又想著，既然她產生了這麼多複雜又負面的情緒，那許文斂也一定如此，他到底怎麼了，那張波瀾不驚的面孔下，為什麼會產生那麼多驚嚇、恐懼、不安、不真實的感覺。
他經歷了什麼。
她又為什麼會感動身受。
謝徽不知道，她只覺得腦袋暈。
不對，一切都不對。
……
謝徽走進許文斂在鬥獸場官方的辦公隔間。
許文斂慵懶地靠在椅背上，修長的手指把玩著一顆黑色晶石。
謝徽看著他：“黑曜311，這種材料非常難把控，用在機甲上，如果稍微出差錯，就會毀了整個機甲。”
“所以你覺得我不應該把它用作顧問團的考核上？”許文斂沒有一絲突然聽到謝徽說話的驚訝，彷彿早就知道她會來。
“顧問團考核？”謝徽皺了皺眉。
“你不知道？”許文斂轉過身來，看著她，“機甲師顧問團隊只是個幌子，真正目的是給我們這些入選顧問團的預備機甲師一場考核，政策改了，聯賽結束後，五大軍校將進行重組，我們這些人，都會直接畢業進入軍區，這場考核決定了我們能去哪個軍區。”
謝徽聽著許文斂的話，查詢了自己的郵箱，才發現的確多了封從官方發來的通知。
原來機甲師顧問團隊的人成員都是上頭精挑細選的，聯賽結束後能進入優質軍區的候選人，他們要在聯賽中完成一場內部比賽，每個人需要做一款機甲，機甲做得最好的那一位，聯賽後可以直接進入總軍區，甚至輔佐元帥。
“五大軍校重組……”謝徽眯眼看了看通知下面的內容，心裡明白過來，王室派和元帥派的鬥爭看來結果越來越明顯了，元帥派佔優勢，甚至要將五大軍校一併重組，清除禍患。
“領導王室派的公主連夜出逃的王族禁宮，現在已經被元帥佔領了。”許文斂又道。
“你訊息靈通得不是一般，我們幾乎都跟外界沒辦法溝通。”謝徽道。
“這就是你們朔川支援王室公主的代價。”許文斂嘴角勾起一個卑劣的笑容。
謝徽看著他手上那塊黑色晶石，總覺得有點熟悉，又道：“這塊石頭不適合你用來做機甲，想要使用它，難度很高。”
“做一小塊機甲裝置還是可以的。”許文斂道。
“以你的水平目前做不到。”
“不，我覺得可以。”
“那祝你成功。”謝徽不再說什麼。
許文斂卻道：“達到目的的感覺怎麼樣，激將法讓我跟你對著幹，偏偏用這塊石頭來做裝置，讓我意氣用事，最後毀了我自己的的機甲，謝徽，你是這樣想的吧。”
謝徽沒說話。
“那你等著看吧，”許文斂又笑起來，“用這塊料子做好裝置以後，我把它拿給你看。”
謝徽突然不想再說話，轉身要走。
“我看你脖子上戴的那塊白玉石挺不錯的，”許文斂忽然又道，“出個價格，把它賣給我如何？我那臺要拿去機甲顧問團考核的機甲，正好缺這一點裝飾。”
“這不能賣。”謝徽轉過身來，摸著脖子上那隻前部長送給她的白玉吊墜。
“為什麼？”
“這個吊墜是我男朋友送我的，”謝徽道，“而且它有個功能，就是被人盯這個吊墜越久，就會越對我有好感，這東西對我挺有幫助的。”
“呵，”許文斂冷笑一聲，不動聲色挪開落在那白玉吊墜上的目光，“你被騙了，不可能有石頭有這樣的功能。”
“是嗎，我也覺得，”謝徽笑道，“可是我男朋友不信，他還害怕我戴這個戴久了，誰會喜歡上我……你要想要這個吊墜，你去跟我男朋友說說，說不定他就動搖了，讓我把墜子賣給你。”
許文斂沉默半晌，最後沉聲道：“你以為我用得著這樣？我想要什麼，都可以直接搶過來。”
“那你隨時來搶，搶到了這墜子就送給你，我絕對不再要回來，”謝徽道，“這樣也好，不用和我男朋友見面，也不用和他認識，否則就憑他是單兵系的人，也不知道你的肋骨夠不夠斷。”
許文斂冷著臉：“誰的肋骨斷，還不一定。”
“那你想好隨時聯絡我，不想搶的話，我可以安排你們見面。”謝徽給他做了個打電話的手勢，然後走了。
離開以後謝徽還是覺得心臟不舒服。
或者說精神不舒服。
還是感覺恍惚。
謝徽看著鬥獸場金碧輝煌的長廊，看著人聲鼎沸的搏鬥場和賭檯，看著餐廳裡大快朵頤的饕餮們，看著每天忙忙碌碌和豹徒鬥爭的工會成員們……
她總覺得，不是那麼真實。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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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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