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丫今年七歲, 可雖然才七歲,但是也能看出來田建國的憂愁。
他太憂愁了,憂愁的要死, 苦哈哈的。
沒辦法,誰讓攤上這夥兒人呢。
這就沒有一個省心的。
他眼瞅著何大媽和陳文麗又要幹仗, 高喝一聲, 隨即說:“你們也不是三歲孩子了,這麼吵來吵去的有意思嗎?”
陳文麗虎著臉:“我也不想跟她吵架, 但是她也太過分了,一大清早的天還沒亮就來我們知青點菜園子偷菜, 這不就是看著我們是外來的好欺負?不然怎麼不偷村裡人的?還不承認,那你說, 你為啥一大早的就去菜園子?那個時候天還沒大亮呢,你可別告訴我你是一大早出來遛彎兒, 這鬼都不相信。”
陳文麗認死理兒。
何大媽:“我確實不是出來遛彎兒,昨晚老三那邊出了點事兒, 我這一宿思來想去的心裡不放心, 就過去看看情況。”
“呵呵,你過去看看情況, 那為啥給我們知青點菜園子的圍欄棗棘子都推到了。大家是知道的, 那玩意兒可不好推,你不會想誰是不小心碰倒了吧?要說不小心碰一下就倒了,那可真是笑死人。”
何大媽臉色難看:“當時有人推了我。”
“呵呵呵!你可真會找藉口, 有人推你,你撞到棗棘子上了?那你說,是誰推你,你說啊?”
何大媽:“一個白影兒, 應該是穿白衣服的。”
陳文麗不依不饒:“白影兒?那你說是誰,那個時候都能看清楚人了,你不會又推脫沒看見吧?”
何大媽:“我就是沒看見。”
“呵呵呵!”這下子不僅僅是陳文麗了,其他人都笑了出來。這不是糊弄二傻子嗎?怎麼可能看不見,這分明就是一個藉口。再看何大媽,這老太太真能裝啊。這麼多年,真是沒想到,萬萬沒想到。
“白影,白影,啊啊啊啊……是鬼!一定是鬼去找老姑了。一定是的。”何四柱兒又嚷了起來。
這可真是給何家其他人氣個夠嗆,你是要死嗎,一定要說這些。背地裡說一說,但是面兒上不能說,說了就是封建迷信啊。何老大直接踹了他一腳:“你給我閉嘴,你是不是嚇壞了發癔症。藥匣子,藥匣子你給我弟弟看看,他是腦子不好。”
藥匣子:“呵呵。”
紹勇站在寶丫身邊,說:“這是說,何四柱兒叔叔瘋了的意思嗎?”
寶丫點頭:“就是說他瘋了。”
何四柱兒:“我沒瘋。”
“瘋子都不會說自己瘋了。”寶丫倒是振振有詞。
不過田建國又開始按太陽穴了,他的惆悵誰人知啊。
他無奈的說:“寶丫紹勇,你們趕緊回家,你們其他小孩兒也趕緊回家,這裡跟你們沒關係,小孩子不要在這裡摻和。”
寶丫乖巧點頭,後退散步,又站住了。
這個時候,誰走啊。
聽是會聽的,也照做了,但是做到什麼程度,就另說了。
田建國:“……”
他就知道。
小五子的崽絕對不是乖巧聽話的小崽子。
小寶丫這樣的操作,其他小孩兒有樣學樣,田建國按著太陽穴,又又又,按住了。
他說:“何大媽,你賠錢吧。”
何大媽瞪大眼:“我幹什麼賠錢。”
田建國並不樂意讓村裡的事兒影響秋收,所以很講究速戰速決,要是讓他們在這裡掰扯,掰扯到明年可能還沒有個是非對錯。所以他很果斷:“不管你是出於什麼原因壓壞了人家的菜園子的棗棘子,但是總是給人造成了破壞,我不是說你是小偷的意思,但是你這麼一搞,人家知青誤解也不奇怪。這事兒你不能怨知青冤枉你,一大早的,擱了誰不誤會?你說有人推你,可是你也說不出是誰。這些我也不想糾纏了,你賠償五塊錢吧,他們知青點修葺一下菜園子,你們雙方看看怎麼樣?”
陳文麗:“呵呵!”
趙軍想了想說:“陳文麗,我們答應吧。”
五塊錢,不少了。
棗棘子不要錢,上山就能挖。
再說,他們還給何大媽推進糞坑了……
陳文麗翻個白眼,覺得這些老爺們真不行,打架也不行,要錢也不行。
她哼了一聲,說:“十塊。”
“什麼,你怎麼好意思!”
陳文麗呵呵冷笑:“你不給我,我就去你兒子哪兒找你兒子說道說道,問問他怎麼不管他老孃,搞得他老孃大清早都要出來轉悠了。”
她語氣裡帶著威脅。
“你你你!”何大媽氣急敗壞,但是眼看陳文麗這個潑婦,琢磨她是能幹出這個事兒的。她深吸一口氣,說:“十塊就十塊!”
這小賤人等著,看她以後怎麼收拾她。
何大媽這個時候恨陳文麗,都恨到骨頭了。
不過她不敢跟陳文麗叫囂,她哪裡知道陳文麗知道多少,她連自己跟親家公的事兒都知道,說真的,何大媽一時半會兒還真是不敢得罪陳文麗。
莫不清楚她的底子啊。
陳文麗:“這個錢我拿著。”
“這是咱們知青點的事兒,怎麼能你一個人……”新來的那個矮冬瓜男知青開了口,還沒說完,陳文麗就一個眼神兒掃過去罵道:“你給我滾犢子,架是我打的,錢是我要的,你他媽算老幾?別以為你長得矮就能裝葫蘆娃水娃來噴我,你信不信我他媽錘死你。”
噗!
眾人沒忍住,又笑了。
哎不是啊,這不是他們不厚道在這個時候笑,但是吧,陳文麗打架真有能耐啊。這罵人也很有一手。
寶丫:學到了!
雖然不是什麼好話,但是學到了學會了。
其他小孩兒:“……”
清水大隊的陳知青,果真是個好厲害的女同志。
陳文麗:“我告訴你,你給我滾遠點別來招惹老孃,不然老孃分分鐘幹翻你,你家住哪兒我都知道。我也找你媽去!”
矮冬瓜面紅耳赤:“你你你……”
何大媽同款結巴。
陳文麗:“滾蛋!你們的底細,我都一清二楚,是個龍也得給我好好縮著,不然別怪老孃對你們出手!”
村裡人的事兒,她可能知道的不詳細。
但是這兩茬兒知青,她是十分清楚的。
畢竟,她也是個知青。
大家都住在一起,有什麼秘密都很難能瞞住同住人的。所以她可是囂張的很,矮冬瓜看著陳文麗振振有詞的樣子,也摸不清楚她是個什麼底細,不敢說話了。
這件事兒解決了,何大媽也提自己掉進糞坑的事,那自然也就過去了。
田建國:“好了,我們再說於招娣。”
媽的,他們村子怎麼這麼多事兒,這真是沒完沒了了。
他說:“於招娣,你自己是怎麼回事兒,說一下吧,免得大家議論紛紛,說清楚了,大家聽明白了,以後也不會嚼舌根影響你的名聲。”
於招娣瞪了徐會計一眼,如果不是他家徐小蝶,哪裡至於傳開了?
於招娣:“我沒有事,我之前是去公安那邊了,不過不是我犯了事兒,我是過去配合調查。現在證明我跟別人沒有關係,就給我放出來了。有些嚼舌根的賤人以為往我身上潑髒水就能搶男人,現在事實證明,我是無辜的。你們一個個的也別來說我的小話兒,我可是清白的。”
她又看了徐會計一眼,呵呵一聲:“有些人表面看著像是個人,背地裡竟然傳人小話兒,真是可笑至極。真不是個男人。”
如果不是徐會計告訴女兒,徐小蝶怎麼可能知道的?
她仇視的盯著徐家。
要不說田建國怎麼覺得這工作難做呢,說實話,真是難做啊。
這真真兒的打亂套了,你跟我有矛盾,我跟她有矛盾,她跟他還有矛盾。
這錯綜複雜啊。
田建國:“好了,你解釋就解釋你自己,別總是往別人身上找原因,既然你能平安回來就說明你是無辜的。那大家以後也不要總是揣測這個,說那個,不妥當。”
“知道了。”大家七七八八的應和。
田建國:“那最後就是陳文麗和顧家的事兒。”
顧老頭:“我們雙方不管是多大的矛盾,那也不驚動村裡。這是我們的私事兒。”
田建國點頭。
顧老頭:“不過既然大家都在,我也說一聲,我顧老頭還有我家老伴兒是堅決不認陳文麗這個未來兒媳婦兒的。她如果覺得我們家有問題就去告好了,我們相信公安是公正的,別以為使點手段就能嫁到我們家作威作福。不可能!不僅僅是陳文麗,於招娣也是一樣,我們家跟於招娣也一點關係也沒有,我是堅決不會同意我兒子娶這種女人的。”
陳文麗和於招娣臉色都不好看。
田建國不等她們發作,就說:“這是你們雙方、呃,三方的私事兒,這個就不用在村大會上討論了。既然昨天到現在的幾件事情都掰扯清楚了,那麼就散會。下午正常上工,我不想看到任何人在胡鬧,耽誤秋收,你們一個個都給我好好上工,如果還有人胡鬧耽誤秋收,別怪我不講情面。”
眾人一個個都點頭。
“散了吧。”
田建國覺得腦子嗡嗡的,其實今天的幾件事兒,也不算是弄清楚了,但是糊弄過去就行,他實在是不想跟他們繼續掰扯這些有的沒的。
這都什麼屁事兒啊。
不過不打架,按時上工就好。
“散了吧!”
別說大人,小孩兒都不散,一個個都揹著小書包,揚著小腦袋瓜兒,似乎是第一次見證這麼奇葩的群架。
田建國:“寶丫,你還不趕緊回家吃飯。”
他點名。
寶丫長長的睫毛忽閃忽閃的,說:“可是,奶奶在,我回家也沒有飯啊。”
提到吃飯,田巧花突然乾嘔一聲,她說:“吃飯什麼吃飯,沒胃口。”
村裡其他見多識廣的,也默默的點頭。
不知道為什麼,提到吃飯就想到了早上見識的那一幕,那可真是……
總之想到就噁心的想要往外吐,吃不下啊。
寶丫叭叭:“你看,我奶奶都沒胃口,還沒做飯。”
田巧花:“我中午不吃了,給你們簡單做點。”
田秀娟:“媽,我也沒胃口。”
好巧,陳冬梅和柳來弟也是。
你看看,他們幾個妯娌難得有這麼“志同道合”的時候,這就很無語了。
別說他們家,反正今早來得早見證了何大媽浴糞奮戰那一幕的,沒有能吃得下的。
柳來弟:“果然這冬天的糞坑和夏天的糞坑不一樣啊。”
田巧花瞪眼:“你閉嘴。”
惡不噁心啊,還要說。
田建國想到一茬兒,說:“你們知青點給那邊收拾一下,這滿地都是,噁心死了。”
趙軍:“知道了。”
這要是說起來,趙軍是最能體會田建國心情的人。作為知青點的負責人,他現在巴不得有人“篡位”,把這個榮譽搶走。他本人實在是有點扛不住了。
他們知青點的屁事兒就跟韭菜一樣,一茬茬兒的,真是割了一茬兒還有一茬兒,數不勝數,讓人無奈啊。
雖然知青點就是那麼一畝三分地,跟一個村子沒法兒比,但其實他跟田建國的處境是一樣的。
刺頭兒多,屁事兒多,作為負責人總是要管一管。
就心累。
他主動說:“你們新來的如果誰想做知青點的負責人,可以主動申請,我也做了好幾年了。這榮譽不能我一個人拿,如果你們有興趣,我就退下來讓給你們。”
其他人:“……”
其實再來之前,也有人肖想過知青點負責人這個位置,畢竟這種位置一般有好事兒能沾上點。但是吧,趙軍突然這麼說,那表情,格外的迫不及待,恨不能立刻有人接手。
這是個人,都得好好想一想。
“啊這……”
“不用不用。”
“我們初來乍到,啥也不懂,還是你來就挺好……”
別管心裡有什麼想法,大家嘴上肯定都沒答應。
就在知青點這邊張羅這個的時候,村裡人倒是陸陸續續都散了,一個個小孩子看的意猶未盡,開始往家走。
嗯,很迫不及待。
他們迫不及待要回家散佈訊息啦!
小寶丫一甩小書包,說:“回家啦。”
紹勇:“走!”
兩個小孩兒準備走,就看香織有些發呆。
寶丫問:“香織,你怎麼啦?”
顧香織看看寶丫,說:“你們先走吧,我有點事兒。”
寶丫:“???”
她眨眨眼,不是很懂。
不過小姑娘倒是很爽利,立刻點頭說:“那好,我們先走啦。”
雖然跟香織是同班同學,又是鄰居,但是他們不算是十分的親密,不是親密的小夥伴。
寶丫跟紹勇一起手拉手離開。
香織看著他們的背影,自己默默的轉頭兒上山。
香織跟村裡所有小孩兒,同班同學都不親近的,一來是性格使然,二來也是因為她是重生的,到底骨子裡不是真正的小孩兒,跟真小孩兒玩不到一起的。
她一個人上山,寶丫跟紹勇一路碎碎念。
“咻咻!”一道聲音響起,“小孩兒,小孩兒你們來一下。”
兩個人剛走到一個拐彎兒,就聽到聲音。
寶丫一偏頭就看到一個陌生的叔叔,這是村裡新來的新知青,就是被陳知青罵了的那個矮冬瓜。
寶丫:“葫蘆娃。”
又想想,說:“水娃。”
矮冬瓜:“……”
這小孩兒真不招人待見。
“我叫鄭永。”
寶丫點頭:“哦,鄭知青叔叔,你找我們幹啥?”
鄭永不想掃粑粑,找藉口跑了出來。
正好,遇見兩個小孩兒。
“你們來一下,我問你們點事兒。”
寶丫警惕的說:“你有啥就說。”
人卻不動。
她爸爸說了,不要跟不熟悉的叔叔單獨走。
嗯,熟悉的也要警惕。
這天底下壞人不會寫在臉上。
有時候壞人最會裝作慈祥的面孔。
她很堅定:“我們不過去,你有啥就說。”
鄭永:“……”
這村裡知青討厭,村裡人討厭,怎麼小孩兒也這麼討厭。
“叔叔就是問你們點事兒。”
“那在哪裡都能問。”寶丫揚了揚下巴。
紹勇:“就是!”
鄭永:“……”
行吧。
他蹲下來,四下看看,很是警惕。
寶丫:“……?”
這個叔叔幹啥?
鄭永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就怕被人看見,低聲問:“我想問問你們,知青點的事兒。”
他得做到知己知彼,才能在知青點站穩腳跟,走上巔峰。
他露出狼外婆一樣的微笑,說:“小朋友,你們知道趙軍人怎麼樣嗎?”
他還是有點想篡位的。
就不知道趙軍是故意的試探他們還是真的有心讓出位置。
寶丫點頭:“趙知青叔叔,認識的。”
“那他人咋樣?是不是表裡不一的人?”他生怕小孩兒不懂,說:“就是,是不是很會裝模作樣?”
寶丫想了想,反問:“我為啥要告訴你?”
紹勇:“就是,為啥告訴你?”
鄭永:“……”
煩人的小孩兒!
他覺得心裡苦,這個村裡的小孩兒,怎麼都這麼討厭啊。
其實剛才他還碰見一個小姑娘,剛問一句,那個小姑娘就叫他“滾!”
鄭永就覺得,這真是窮山惡水出刁民。
他心裡惱火,但是還是勉強露出笑臉,說:“叔叔是個好人,叔叔初來乍到,就是想打聽打聽。你們就幫幫叔叔吧。”
他倒是可以再問別的小孩兒,但是就怕在遇到一個不好說話的。這兩個,總的來說的看起來還是好說話的。
紹勇:“你的樣子不像是個好人。”
鄭永:“!!!”
哎不是,怎麼小孩兒還看臉,這社會真是完蛋!
他想了想,終於狠心掏出來兩塊糖,說:“這個給你們總是行的吧?”
寶丫更戒備:“我爸爸說,不能隨便要別人的東西。”
鄭永:“你爸倒是個會教孩子的,知道不佔人便宜。”
寶丫古怪的看他一眼,說:“我爸爸說,誰知道給你的是糖還是藥,有些人就是拿糖騙小孩兒,賊壞!柺子都是這麼幹的!”
鄭永:“……”
吸氣呼氣,呼氣吸氣。
他轉身就走。
臭小孩兒!
他走了幾步,正好看到一個男娃兒,立刻湊上去:“小孩兒,你……”
“你好臭!大糞坑,略略略!”
鄭永遇到的不是旁人,正是二驢子,二驢子嫌棄的扒眼皮兒吐舌頭。鄭永差點氣過去!
這個村裡的小孩兒怎麼回事兒!
這個還不如剛才兩個!
他不就是在糞坑旁邊站著看了會兒熱鬧?怎麼的就臭了,這些小孩兒,真是太過分了。
他再聯想剛才幾個小孩兒不肯來他身邊,默默的想,是不是因為他太臭了啊。
其實,這個倒不是,純粹是寶丫警惕性高。
然而,鄭永不知道。
他只覺得這個村子的小孩兒太操蛋了。
鄭永本來覺得小孩兒好忽悠好打聽,現在覺得心情很糟糕。
他出師不利,罵罵咧咧的往回走。
寶丫看著鄭永的背影,說:“這個叔叔看起來奇奇怪怪。”
紹勇贊同,說:“看著不像是啥好人。”
寶丫:“就是。”
兩個小孩兒一起回家。
他們回家的時候,其他小孩兒都到家了,明明他們是放學最早的,但是最後到家。
寶丫軟乎乎的叫:“小哥哥,我們去看熱鬧啦。”
小高錚:“打起來了嗎?”
寶丫點頭:“打的可厲害了。”
她比比劃劃:“他們這樣……這樣那樣……”
紹勇:“就是就是,那個何三柱兒,頭髮都要被陳文麗薅光了。”
其他小孩兒:“哇哦。”
小高錚堅定:“陳知青真是頭髮殺手。”
他上一次可都見證過了,這女同志對頭髮十分“情有獨鍾”,喏,隔壁的那個吳阿婆至今還是禿子呢。
小孩子們都珍惜的摸著自己的頭髮,誰也不想禿。
小高錚:“真可怕。”
他雖然十歲了,但是越是第一次遇見這種事兒。
寶丫:“是哦。”
她搖晃了一下自己的羊角辮,堅定要做一個有頭髮的小孩兒。
“小哥哥,我跟你講……”
小孩子熱熱鬧鬧,田巧花做了點午飯,叫他們:“吃飯了。”
“好~”
一個個軟軟糯糯的。
田巧花:“我不吃了,吃不下。”
“我也是。”
“我也……”
幾個兒媳婦兒還沒說完,田巧花就說:“你們吃點吧,下午還得下地,秋收本來就活重,不吃扛不住。”
田巧花在村委會工作,不是體力活兒,一頓兩頓不吃還成。這幹體力活兒不能不吃飯。
她說:“你們多少吃一點。”
幾個人想想也是,都坐了下來。
田巧花:“紹勇寶丫,你們下午別到處跑。最近村裡風氣不好,一言不合就打架,被被帶累上,平白的捱揍就太倒黴了。”
兩個小孩兒點頭。
寶丫:“奶,我想上山撿蘑菇。”
田巧花:“這個倒是行,不過別往裡頭走,知道嗎?”
寶丫點頭:“知道啦。”
田巧花:“今晚就蘑菇燉小雞。”
她冷不丁想到兒子拿過來那隻雞。雖說這早上被噁心了一下,但是她還是打算晚上燉雞。這說好了是小雞燉蘑菇,如果不燉,那麼他們家小五子能從今年說到明年,明年說到後年。
她可是知道,這小子是個碎嘴子。
而且他以後可不會再拿了。
所以啊,田巧花還是決定要燉雞,最起碼得說話算話。
“哇哦,吃雞!”寶丫開心的笑起來,拉了拉高錚,說:“小哥哥,我們晚上燉雞肉吃。”
小高錚點頭。
寶丫:“我跟你講哦。”
田巧花:“你吃完了再說,這饃饃都要噴出來了。”
寶丫:“好的吧。”
她不是那麼不講究的小孩兒啦。
小高錚他們下午還要上課,家裡很快的就只留下寶丫紹勇這兩個一年級的小孩兒,再有就是還沒上學的六丫和紹傑。
但是寶丫他們可是堅決不帶紹傑的,大哥二哥不樂意帶他們玩兒,他們也不樂意帶紹傑玩兒。
誰樂意帶小孩兒玩兒啊。
呵,小豆丁。
他們是大孩子了。
小孩子都樂意找大孩子玩兒,但是又不喜歡跟比自己更小的玩兒。
寶丫下午揹著小竹簍,跟紹勇一起出門,兩個人並沒有直接上山,反而是去衛生所叫人:“狗蛋兒,狗蛋兒啊!”
衛生所鬧哄哄的,似乎不少人的樣子。
真是好少見啊。
狗蛋兒匆匆出來:“幹啥?咦,你們這是要上山嗎?”
寶丫:“對呀,你要一起去嗎?”
她大眼睛彎彎:“我們要去採蘑菇。”
“那我問問我姥爺。”狗蛋兒小大人兒一樣說:“我們衛生所今天可忙了,我可能要留下幫忙。”
寶丫:“哦哦。”
還別說,今天受傷的人多,那自然是要來衛生所,寶丫來到窗前,趴在窗臺上往裡面看,這一看,哦豁,真是好多好多人。紹勇湊過去:“人多啊?”
寶丫點頭。
兩個小孩兒都趴在窗臺上看熱鬧。
田巧花不想他們湊熱鬧,小孩子也答應的好好的,但是小孩子嘛。哪裡控制的住自己,一下子就不想走了。
“哎呦呦,我的天啊,哎呦……”何大媽咿咿呀呀的叫個不停。
藥匣子低頭,認真的拔刺兒,說:“何大妹子,你可別叫了,我這要是一下子手抖,沒拔出來你自己還疼。”
他正在拿著鑷子,給何大媽的胳膊拔刺兒,這要是拔完了,還有屁股和腿呢。
至於其他人,一個個也因為打架受傷,有點包紮了,有的還沒有。但是大家都不著急走。看拔刺兒看的也很是快樂。
“你輕一點啊。”
藥匣子:“我這就夠輕了。”
他說:“你要是覺得還不行,就直接去公社醫院吧,正好我這邊忙不過來,你這還是個細緻活兒。”
何大媽不肯,說:“你看你,村裡能弄乾啥要去公社,那麼遠我這可扛不住啊。”
其實是因為,村裡便宜。
那公社的醫院,哎呦喂,去不起啊。
她能在村裡看病,肯定是不想去公社的。同樣來看病的陳文麗哼了一聲。
要說除了知青點的菜園子,這邊可是最熱鬧的,藥匣子忙得不可開交。
“真稀奇,還第一次看見拔刺兒。”
“哎不是,那不是還有屁股?藥匣子便宜你了啊。”
何大媽故作不好意思,倒是藥匣子淡定的很,說:“在大夫的眼裡,男人女人都一樣,老的少的都一樣,你跟那豬崽沒區別。”
他面不改色,繼續說:“你這個拔刺兒又耽誤時間又不掙錢,我還不樂意幹呢。”
其他人哈哈哈。
“大叔您果然是見過世面的人。”
藥匣子:“我見過的世面那可真是太多了。”
他說話的功夫,手上的動作根本沒有停,說:“等會兒你買一瓶紫藥水回家塗一塗,不然容易發炎。”
“知道了。”
何大媽柔聲。
不過藥匣子可不吃這一套,毫不留情的繼續拔刺兒,沒有一點柔和。
“姥爺,我能上山去採蘑菇嗎?”狗蛋兒進屋問。
老頭:“今天就別去了,我這邊還有挺多活兒,你給我打個下手。”
“好!”
狗蛋兒是聽話的,他出來湊到兩個小孩兒身邊,說:“紹勇寶丫,我不能去了。”
兩個小孩兒齊刷刷點頭,還抻著腦袋看熱鬧。
何家幾個男人接連捱了好幾頓揍,現在都要包成木乃伊了。
他們似乎是在等何大媽。
不過幾個人臉色都不好看,今天傍晚,黃老頭肯定要搖人過來找茬兒的,但是現在他們可沒有什麼錢給人。其實他們家一直都打獵,那條件是比別人家好不少的。
但是再好,也不可能一下子拿出六百塊錢。
畢竟,他們本身還要生活。而且打獵也不是每次都能碰到好東西。
正因為這個,幾個人臉色都很難看,現在有點不知道怎麼辦,饒是也算見識多,但是這個時候也麻爪兒,就更不要說,還鬧鬼了!
他媽的鬧鬼了啊!
這是多麼恐怖的事情。
寶丫趴在窗戶上,看著他們一個個,小聲跟紹勇說:“打架輸了就是這樣了。”
紹勇默默點頭,不能打架,真的不能打架啊。
“你們在看什麼?”
狗蛋兒迷茫。
寶丫:“我們看看他們的慘狀。”
她堅定的說:“我長大了不要做醫生。”
如果做醫生,好累好難哦。
你看,地上藥匣子爺爺都累成啥樣了。
而且吧……她看到滲血的紗布,吞嚥一下口水,有點怕。
她堅定:“我不要做大夫。”
寶丫覺得,自己也有點難,她長大幹什麼呢?
她不要做大隊長,舅爺好苦。
她也不要做大夫,藥匣子爺爺也好苦。
寶丫輕輕搖晃一下羊角辮,雖然不知道自己將來能做什麼,但是她知道不能做什麼。
“藥匣子,你先給我看看,我怎麼覺得扭了腰了,她這個刺兒也不知道要拔到什麼時候,太耽誤時間了,反正慢一會兒也死不了。”吳阿婆扶著腰來了。
這也不知道怎麼扭了腰。
咱可不是說是顧老頭打的啊。
藥匣子:“一個個來。”
“吳阿婆,你還在我後頭呢,一個個排隊。可別想插隊。”陳文麗不客氣。
兩人很快的又怒目相向。
不過大概是上午混戰太厲害,大家都有點扛不住了,這一下子倒是剋制了彼此的衝動。他們互相瞪了一眼。
寶丫抿著小嘴兒,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沒打架哦。
好難得。
狗蛋兒:“你們還看吶,你們去問問黃婷婷吧,我不能去上山了,你們問問黃婷婷去不去。”
寶丫:“等會兒。”
她不想走。
幾個小孩兒嘀咕,讓陳文麗看見了,她揮舞了一下拳頭,說:“小孩兒少在這兒爬門爬窗的,趕緊走人。不然我可要打人了的。真是的,什麼熱鬧都能看嗎?”
寶丫噘噘嘴,果斷的拉著紹勇,說:“我們走。”
她家人又不在,可不能直接跟陳文麗對著幹,不然吃虧咋辦啊!
寶丫可是很知道怎麼規避風險的。
她拉著紹勇,說:“我們走!”
紹勇:“略略略,潑婦。”
陳文麗:“這小兔崽子!!!”
她衝了出來,但是兩個小孩兒已經撒丫子跑了。
陳文麗:“這該捱揍的兔崽子!”
兩隻小兔崽子,真真兒的小兔崽子,他們屬兔呀。
兩個小孩兒一起往山上跑,寶丫:“陳知青好凶。”
“是啊!”紹勇後怕:“這要是讓她追上就完了。”
他抱著自己的腦袋,說:“我不想做禿子。”
寶丫咯咯咯的笑了出來。
“寶丫,就我們兩個上山嗎?”
寶丫:“再找兩個人吧,人少不安全呀。”
王寶丫小同學是完全遺傳了親爹的小心謹慎怕死。
“我們找朱壯壯。”
“也可以找黃婷婷。”
“其實還能找香織,不過香織不跟我們一起玩兒。”
兩個小孩兒碎碎念,很快的就碼人,黃翠翠和朱壯壯到位。
他們倒是沒有去找香織,因為顧家人不讓小孩兒跟他們一起玩兒。
實際上,顧家人已經決定下學期就不讓香織讀書了,現在還讀,那是因為交了錢,不讀也是浪費。但是下學期,沒可能了。不過這都是後話。
寶丫他們作為外人,也是知道不能去顧家的。
四個一年級小孩兒一起往山上走。
黃婷婷看著寶丫綁著的頭繩,說:“寶丫,你這個頭繩多少錢啊?”
她覺得好好看。
別人家的頭繩都是單色的,但是寶丫這個是彩色的,好幾種顏色纏繞在一起,綁成了小蝴蝶結,很好看。
寶丫:“我也不知道呀,這個是唐姐姐寄過來的。”
黃婷婷:“唐姐姐?”
一下子沒反應過來。
寶丫:“就是以前咱們村裡的唐知青啊。”
黃婷婷:“!!!”
朱壯壯:“!!!”
那不是寶丫的後媽?
“你們、你們還有聯絡?”
寶丫點頭:“有呀,為什麼沒有?唐姐姐跟我們家關係很好呀。我爸爸結婚,唐姐姐還寄了一對枕巾過來呢,是牡丹花的,爸爸給我用了,嘻嘻!”
她的枕巾超級漂亮的。
小小顯擺一下。
“是大大的牡丹花。”
黃婷婷驚呼:“這就給你用啦?”
寶丫點頭:“兩個都給我了,我換著用!”
她驕傲的抬頭挺胸。
黃婷婷羨慕的看著寶丫,她唸書晚一點,比寶丫還大呢。隱隱約約覺得這個事兒很尷尬呀。
小孩子不太懂這個詞兒,但是差不多就是這個感覺了,離婚了關係還挺好,這好奇怪啊。
不過,看寶丫的樣子,好像很正常?
朱壯壯倒是沒想那麼多,他說:“真好,我親媽都整天兇巴巴。”
寶丫歪頭想了想,已經有點記不住媽媽了,媽媽去世的時候,她還很小。
不過,爸爸說了,沒有人可以取代媽媽,媽媽即便是不在了也是天底下最疼寶丫的人。
寶丫:“不要說你媽媽壞話啦,你媽媽雖然兇巴巴還喜歡翻白眼,還喜歡瞧不起別人家的小孩兒,但是,她對你還挺好的。”
朱壯壯:“……”
他撓撓頭,這是好話?
紹勇:“你媽媽確實瞧不起別人家。”
朱壯壯:“那倒也是。”
黃婷婷:“…………………………”
沉默,就是很沉默。
幾個小孩兒一起上山挖菜,黃婷婷問:“你小哥哥對你好嗎?”
寶丫點頭:“很好呀,小哥哥對我最好了。”
“那你後媽呢?”
寶丫:“不是後媽,是洪阿姨,洪阿姨也很好啊。”
她嘆了一口氣。
黃婷婷:“咋?你這說她好咋還嘆氣?”
寶丫碎碎念:“洪阿姨好忙呀,她好忙好忙的,我都不怎麼能看到她。爸爸說,廠裡就要靠洪阿姨,洪阿姨不忙不行的。可是我覺得,小哥哥好可憐的。”
寶丫嘟嘴說:“我怎麼都好,但是小哥哥過生日去動物園,洪阿姨都沒有時間。”
黃婷婷:“大人都要為了生計奔波的。”
寶丫:“我知道啊,所以小哥哥也沒有怪洪阿姨呀,但是我就是覺得好辛苦。”
“大人都辛苦。”
寶丫想了想,說:“我長大不要那麼辛苦,我也不要像洪阿姨一樣累。”
黃婷婷側眸看著寶丫,寶丫糯唧唧的說:“我長大,怎麼開心就怎麼過日子,我爸說,自己高興最重要。其他的,什麼都沒有自己快樂更重要。”
黃婷婷想了想,不知道對不對,反正她家裡人沒說過這樣的話。
她家裡人都說女娃兒要勤快點,要努力淳樸,要勤勞肯幹。
村裡很多女娃兒,也都是這樣的。
可是寶丫就不是。
有那麼一瞬間,她好羨慕寶丫啊。
寶丫雖然沒有媽媽,但是寶丫的爸爸最維護她,護著寶丫,她想幹什麼就幹什麼。
寶丫是村裡吃的最好穿的最好用的最好的女娃兒了。
“你爸爸真疼你。”
“那當然。”寶丫驕傲:“我可是親生的,不疼我疼誰?”
她樂呵呵:“走,我們去那邊,那邊還有,小蘑菇,好吃的小蘑菇。”
“走!”
幾個小孩兒往裡走了走,黃婷婷採蘑菇的時候想了想,也是:“我爸媽也是疼我的,我跟哥哥都可以上學。村裡有的女孩子,還不能上學呢。”
像是她以前的小夥伴棗花他們,就不能上學。
棗花也不想上學,她覺得女娃兒能幹活兒就行,那將來就能嫁一個好人家,不用會讀書。
可是黃婷婷知道,不是這樣的,她要像徐小蝶一樣,一直讀書,讀高中,將來才能做工人。
“寶丫,你說徐小蝶是不是喜歡香織爸爸啊?她為什麼這樣眼瞎啊?”
小孩子也八卦呢。
寶丫:“我也不知道。”
幾個小孩兒碎碎念,寶丫採著採著,莫名的就覺得有人再看他們,她抬頭四下張望了一下,周圍都是鬱鬱蔥蔥的沒有人。寶丫撓撓頭。
“怎麼了?”
紹勇問:“你看啥?”
寶丫:“我總覺得有人看我們呀?”
“沒有吧。”
“我也沒感覺。”
寶丫:“哦,那我們往外走一點吧,別是有什麼野獸,那就很可怕了。”
“行,聽你的。”
幾個小孩兒一起往外走。
他們倒是不知道,等他們走遠了,有個人一瘸一拐的隱藏的草叢出來,他遠遠的眺望了一眼,罵道:“還挺鬼靈精的。”
不過他也不樂意遇見村裡的小孩兒,他們走了自然更好。
他不知道在山裡多久,鬍子拉碴,一條腿還有點瘸,頭髮更是一縷一縷的。那乞丐都比他強。
如果於招娣在這兒,就能認出來,這是祥哥身邊那個馬屁精。
就是,黑吃黑偷了祥哥東西那個。
他們是追人了,但是卻不知道,這人掉下山崖根本沒事兒。
哦,也不能說沒事兒,腳扭傷了,挺嚴重的,這麼多天都沒有好。他掉下那個山崖,其實是有個小平臺的,不過居高臨下,看不見。祥哥他們才誤以為他屍骨無存了。
他在那個小平臺上待了好幾天。
這不是他不想走,而是那幾天他腳都不能動,正好山崖縫隙長了一顆果樹,他靠著果子堅持了好幾天。這些天,他就盼著自己藏好的東西不要被祥哥他們找到。
好在這林子大,他藏的隱秘,應該也不至於被找到。
他當時反正就是這麼想的,可是誰也沒想到,他這幾天竄出來才發現,計劃沒有變化快。
他計劃拿著祥哥的東西跑路,躲開祥哥,可誰能想到祥哥被抓了啊。養殖場被搗毀了。
這真是,倒黴催的。
他如果不是逃了,估計就要跟祥哥一起進去蹲著了。
他倒是不擔心自己從祥哥哪裡偷得東西了,問題是,這個事兒沒了,又來了新的問題。
他奶奶的,他的箱子被人拿走了!!!
不見了!
完全不見了!
他在山裡亂竄,一個是怕祥哥供出他有公安抓他,另外一個就是想找到箱子。
啊啊啊,是誰拿的啊!
要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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