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生了的事，我們沒有辦法扭轉。”韓昀看向王老師：“況且這不是你的錯，不是任何人的錯。錯只錯在命運弄人。”
王老師這次是直接摘下了眼鏡，用袖子擦了擦眼淚：“這件事我看見了自己的無能為力，也下定決心要幫助更多類似於周生這樣的孩子，所以才來此當了老師。”
“從那以後你就沒有見過周生？”韓昀詢問。
“那天清晨，我去乞求鄰居幫忙，將周生母親送去了火葬場燒了，然後又去了警察局，說了此事。希望他們能夠幫忙找到周生。我想自己將周生養在身邊，只可惜周生跑了後就全無音訊，彷彿人間蒸發了。警察確實也盡力找了，找了差不多兩年，我也找了兩年，漸漸地我開始懷疑周生可能死在了某處。也是從那時開始，我養成了關注新聞的習慣，特別是關注案件類，不光是北都，臨近城市也關注。一旦有無名屍體被發現，我便會去認屍，但卻……哎。”王老師深吸口氣：“直到十幾年前，新聞上突然報道了被警方破獲的近期幾起聾啞兒童失蹤的新聞，一個熟悉的名字傳進了我耳朵——周生。這個名字猶如一把利劍，直接刺進了我的心臟。當時我不敢相信，回頭看向電視，那條新聞就已經過去了。我特意去網咖，說了個大概，讓網管幫我在網上搜了那條新聞，網上有圖片，雖然那時已經過了差不多七八年，但我一眼就認出了，那人就是周生，他怎麼走上了犯罪道路？”
韓昀微微皺眉，那封血書上並沒有寫，但從王老師所講述的時間線上來算，周生撿到那個孩子時並不大，恐怕最多二十多歲，很有可能剛到二十。一個二十歲的流浪少年，無意間撿到了一個嘴裂嬰兒，並且在自己溫飽都難以解決的情況下，撫養了嬰兒七八年？算算現在周生也應該還不到四十歲吧？韓昀這樣想著，深吸口氣：“那您有去警局見周生嗎？”
“新聞上說他猥褻殺害了幾名聾啞兒童，我覺得很不可思議，就去了警察局，要求見他一面。可他似乎已經完全認不出我了，也許是他當時已經嚇壞了，眼神木訥，即使我已經哭得稀里嘩啦，可他沒有任何的反應。”王老師嘆了口氣後說道：“後來他就被判了刑，判刑時我也去了，在現場聽。再後來我偶爾會去看他，前幾次他也還出來見我，但後來他就拒絕見我了。每次過去探視，那獄警都是對我說，周生不想見任何人。自此我就再也沒有去過。也是那之後，我認識了新的女孩，並且迅速結了婚，漸漸地，周生這事兒就成了回憶。”
“我覺得你應該想著他的出獄時間吧？”韓昀試探著詢問道。
他是覺得眼前的王老師對周生有愧疚，會不會是在出獄後，得知周生當年是冤枉的，從而出了綁架的主意，讓周生寫血書，以這種方式重新引起李鐵雲注意的？韓昀的這個想法，馬上就被王老師打斷了。王老師淡淡地說：“記得，明年六月份。我已經跟妻子商量好了，她也支援我。我是打算等周生出獄，就接他先去我家住，然後讓他來這兒跟著那些學生一起學習，幫他找個安身的營生。最關鍵的是……要親手將他母親的骨灰交給他。她母親的骨灰還存放在我家。”
“難道你並不知道他已經出獄了？”韓昀若有所思地看向王老師。
聽見我的話，王老師頗為驚訝，愣愣地看向我，眨了眨眼說：‘你……你說什麼？’
“他已經出獄了，就在幾個月前。”韓昀再次回答。
王老師並不相信，搖了搖頭說：“不可能的，不可能，他出獄的日子我不可能會記錯。我已經買到了2022年的日曆，每天都在上面畫一下，而且早就標註好了周生出獄的日子。”
“這不稀奇，難道你沒想過在監獄內表現好的話，是可以減刑的，雖然減得不多。周生這些年表現得很好，而且在監獄裡學會了識字、寫字，獲得了幾次減刑機會。”韓昀微微皺起眉頭，打算告訴他自己為什麼要來調查那幾個孩子：“而且據我所知當年他很有可能是被冤枉的。這也是為什麼警局要指派我重新調查這件事的原因，也是我來這學校打聽情況的原因。”
“你……你是說……周生……當年並……並沒有犯罪？”王老師更加的覺得不可思議。
“一切還需要調查，我只是說有可能，要看調查結果如何。”韓昀深吸了口氣。
“可是這事兒都過了十多年，早已物是人非還怎麼查？”王老師深吸幾口氣，平靜了下情緒。
“這就不勞煩王老師操心了，警方，以及我自然有調查的辦法。其實我也沒想到自己運氣這麼好，過來本想大概打聽下聾啞學院的情況，卻遇見了你。”韓昀再次看向王老師：“謝謝您為我講述了當年的事兒。”
“周生這孩子，竟然是被冤枉的。”王老師緊皺起眉頭重新戴上眼鏡：“我就說嗎，他怎麼會殺人呢，又怎麼會那麼巧，猥褻的都是聾啞人呢？他根本也聽不見，又怎麼知道自己抓來的孩子是聾啞人。這些問題我失蹤都沒想明白，但警方那邊證據確鑿。我只能把自己的疑惑吞了下去。”
王老師確實提出了一個案子中的巨大漏洞，但當年卻又沒任何人質疑的漏洞。如果當年王老師說出來，想必李鐵雲應該還會繼續調查下去，就能早日替周生洗脫罪名了吧？對啊，周生身為聾啞人，又不識字，不懂手語，怎麼會分辨出自己抓的孩子也都是聾啞人呢？
這不可能用巧合來解釋，除非他也是來聾啞學校這邊蹲點，反正從裡面出來的孩子肯定都是有這方面問題的。可關鍵的是，連“聾啞學校”這四個字，他也根本不認識，又怎麼知道哪裡是聾啞學校呢？恐怕這個疑問說給李鐵雲聽，他也會一愣，給不出任何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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