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秋白看了眼現在的手。
現在的手， 冰冷而堅硬，不是夏沉星那樣的溫暖柔軟。
現在的身體也冰冷而堅硬，而且永遠不會累。
但是他現在有點累了。
系統自帶的臨界音效出現， 表示離任務完成只差最後一步了。
——最後一步。
蘇秋白看過去的時候， 夏沉星窩在床上， 比起幾年前……好像是高了不少，身體也沒那樣孱弱了吧？但是現在稍長的金色髮絲環繞在臉周圍， 顯得人很脆弱一樣。
只差最後一步。
等夏沉星的黑化值徹底穩定下來，這個任務就完成了。
——蘇秋白就會回到自己的身體裡了。
他拉上窗簾，
……
隨著時間一天一天過去，夏沉星的身體逐漸好起來， 帝國軍事學院那些原本不情不願讓他當帝軍學員的人，也在木已成舟的情況下逐漸認可他。
機甲系在時隔多年後又出了以為帝軍學員，曾經交好的人們也紛紛過來祝賀， 蘇秋白聽到學院再追查遇襲事件的時候，把安格針對洛特的事情挖了出來， 把這個趁學院之危上位的人開除了出去，也聽到“懷特院長”與“懷特先生”關於克隆體與AI資料的說明， 學院鋪給每一位隱形“首席”的路逐漸在夏沉星面前展開……
蘇秋白也在這段時間不停聽到臨界音效。
這段時間，夏沉星的黑化值總是在上下浮動。
但是隨著一切越來越順利，那些音效就不再頻頻出現了。
蘇秋白有了預感。
只是當三百年校慶時， 有人要襲擊夏沉星，最後卻圖窮匕見要炸燬他的時候，還是反抗了。
——畢業之前， 夏沉星就已經給他改裝了不少，畢業之後，隨著資源的越發豐富， 夏沉星能調動的東西越多，蘇秋白身上的武器就越先進。可以不誇張地說，整個校慶現場，蘇秋白的武器可以排在前十。
理所應當的，蘇秋白很輕鬆地就將來人送走了。
夏沉星很緊張地帶他回去更換了武器，再次把給“一一”換人類身體的想法延後：人類的肉體有什麼好呢？遇到襲擊的時候，遠不如機械反應靈敏。
之後蘇秋白身上零件的更換速度越來越快，也越來越小心，夏沉星休息的很多時候，都是在和蘇秋白說話，或者在畫設計圖。
夏沉星現在是第二軍團的少將。
作為機甲單兵，他在這個位置並不出奇。
但是除此之外，他還是一名機甲師，這就有一點稱奇了。
蘇秋白在這個世界硬生生又留了六年，看著他一步步走到現在，看他一點一點在帝國進行改革，也看著最開始頻頻出現的系統自帶的臨界音效，逐漸消失得無影無蹤：夏沉星的黑化值，早就穩定在了5%以下。
六年後的現在，常年忙著在其他人身邊的系統回來催他，蘇秋白最近也會覺得有些“頭疼”。
他聽到催促的時候，抬眼看過去——
夏沉星在畫設計圖，一邊畫，一邊說將來要怎樣怎樣……
蘇秋白過去點頭說好，但是還沒等到按照圖紙再升級的時候，他就隨著系統一起回去了。
升級換代過的A01的機器人身體還在那裡。
夏沉星醒來的時候，感覺世界都安靜了下來。
“一一？”
機器人在身側充電，一切正常，只是沒有回應。
***
精神力被抽離的感覺並不好受，尤其是抽離的時候，蘇秋白一邊頭疼，一邊看到夏沉星似乎醒了過來。
他似乎在說什麼。
但是頭太疼了，蘇秋白聽不到。
他只感覺自己像是被推開成一片，揉捏作一團，撕開，散成一粒一粒，又硬生生拼起來一樣。
——淺銀色的光點被抽離，沿著一條既定路線離開，又逐漸消散。淡藍色的光隱隱在周圍環繞。
蘇秋白感覺更痛了。
上次離開自己的身體的時候，已經是半昏死狀態，現在不被身體拖累，精神卻像是被撕開一樣。
蘇秋白在持續的疼痛裡逐漸昏睡過去，又掙扎，朦朧裡不知道過了多久，才在一陣虛弱的感覺裡醒過來。
這個身體像是一個四處漏風的房子，一呼一吸，都會讓本就千瘡百孔的房屋瀕臨崩塌。
蘇秋白幾乎不敢呼吸，掙扎許久，才看到熟悉的藍白交織試驗室。
他瀕死的時候參加了試驗，試驗室會努力研製新藥救他的命，作為酬勞，他會前往其他世界完成任務。
現在任務完成，他又回到了自己的身體。
蘇秋白喉嚨有點癢，臉有點癢，眼睛也……
他努力伸手，微涼的指尖觸碰到一點溼意，手無力砸在床上，試驗室的人過來，蘇秋白才在手下都是自己的黑髮後，反應過來：
剛才他摸到自己的臉了。
柔軟的，微涼的，人類的臉。
房間外的大熒幕上，地球最高許可權的AI晨鐘正在宣讀下季度政策修訂，忽然螢幕一閃，整個投影都隨著那道藍色身影恍惚一瞬。
房間裡擺著永生花，蘇秋白滿臉的冷汗並著混進去的淚水被擦乾後，他看到那朵花，感覺身體很疼，很久沒這樣疼了。
外面有人因為剛才的訊號差而驚詫，蘇秋白在一項項新政令裡，等到護士拿來器具。等到搶救結束，蘇秋白才聽到零碎的幾聲新聞：“……關於機械人……十三號檔案……”
他昏睡過去。
等再醒來，是試驗室讓他作報告，這些事做的並不順利，因為蘇秋白身體不太好。
等到一切結束，已經是十幾天後。
結束的那天，陽光明媚，蘇秋白臥在床上，在護士拉開窗簾後看著窗外，看著看著，他忽然想出去。
只是按了呼叫鈴，沒有人來。
他費力地坐到智慧輪椅上，手指虛虛按在方向鍵，他就被帶著到了室外。
外面陽光明媚，金色的光芒照耀一切，整個世界都暖洋洋，風輕輕吹過，黑色的髮絲在陽光裡飄到眼前，恍惚也被暈染了一樣。
醫生穿著藍色外套，給他帶了一件外套，沒有說話。
蘇秋白沒有力氣拒絕，只是在風裡窩在輪椅上，閉目中努力勾勾嘴角：“謝謝。”
聲音太輕，不知道有沒有被聽到，就像按在方向鍵上的手指太輕，不知道有沒有按上去一樣。
外套披上的時候是冰涼的，但久了，卻在金黃色的暖陽下逐漸溫暖起來。
蘇秋白輕輕皺著眉，人在輪椅上窩著，披著一件淺藍色外套，裡面是條紋病房，稍長的黑色髮絲把他整張臉團起來，顯得人有些毛茸茸，之後的臉是蒼白的。整個人被暖陽環繞。
等到下一次任務，蘇秋白還是沒養好，神色依舊蒼白，甚至還憔悴了一些。
他躺在養生倉裡，進入新任務之前，舊的任務相關情感依照程式會進行清理。
“其他人是回來就清理了的，只是你的身體……”護士有些不敢動手，怕出事，但是有不能擔責任。
最後蘇秋白閉眼，說一聲準備好了，那道程式才在最後的時候落下。
一切暫時塵封。
蘇秋白記得過去的一切，只是記得。
他睜眼的時候，感覺到從未有過的輕盈。
他是神。
作者有話要說：這個世界終於完結啦！！
之後是番外！！
比心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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