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諾。”
李左車對陳慶的勃然大怒早有預料。
樟樹鄉鄉長的建議確實是一條妙計。
大秦律規定了百姓沒有官府開具的憑條,不得隨意離鄉。
這些青壯偷偷摸摸溜到城裡務工,便是觸犯了律法。
朝廷施以懲戒,罰其服苦役,一點毛病都沒有。
內務府分文不出,就能得到大批免費的勞動力,受益良多。
樟樹鄉得了官兵的助力,維護鄉里,也是理所應當。
但李左車可是親眼見識過陳慶為了維護一名苦力,搶過兇器高喊‘殺人者陳慶’,並且連金帶鉤都贈予對方。
這樣的人,會答應樟樹鄉鄉長的提議嗎?
李左車知曉此事後,暫時虛言安撫,隨後就來找陳慶稟報。
得到的答案果然如預想的那般。
“下官這就去把他叫來。”
李左車暗暗想著:該是你時運不濟,遇到我們侯爺。原本能立下大功,甚至以此為進身之階,這回能保住命就不錯了。
——
半個時辰之後。
陳慶怒火中燒,在廳房中負著手來回踱步。
李左車領著一位面如猢猻,臉側生有黑痣的男子快步走來。
“侯爺,人帶來了。”
陳慶猛地轉過頭,眼神銳利如刀。
“小人樟樹鄉鄉長劉天德,參見雷侯。”
身材矮小的男子深深地做了一揖。
“李府丞先回去吧。”
“本侯來會會這位劉鄉長。”
陳慶冷笑著吩咐道。
劉天德愕然地抬起頭。
這畫風不對呀?
我為朝廷獻計獻策,不說褒獎誇讚,起碼也不該橫眉豎目吧?
到底是哪裡得罪了這位侯爺?
“劉鄉長,楞在門外作甚。”
“進來說話。”
陳慶招了招手。
“諾
:
。”
“小人失禮。”
劉天德抬腿邁過門檻,躬身候命。
陳慶身材高大,對方又畏縮著身子,兩者足足相差了三四十公分的高度。
他居高臨下地打量了許久,都沒法想出此人的心腸為何如此惡毒。
“劉鄉長,聽聞你欲奏報朝廷,派遣官兵駐紮樟樹鄉?”
劉天德一直惴惴不安,聞言立時抬起頭:“侯爺有所不知,最近咸陽工價日漸增長。”
“鄉野中的村夫愚婦見錢眼開,心中便不安分起來……”
陳慶抬手阻止了對方說下去:“本侯想問一句,何為安分?”
劉天德愣了下,回答:“自古以來,百姓男耕女織,此乃應盡的本分。”
“那男不耕女不織,便是不安分了?”
陳慶質問道。
“侯爺,您……”
劉天德心中惴惴,不敢回話。
“劉鄉長,繼續說呀。”
“本侯還等著聽你的妙計呢。”
陳慶耐著性子催問。
劉天德小心翼翼地抬起頭,如坐針氈般難受,他囁嚅著回答:“小人便想著書上說過,大禹治水,堵不如疏。”E
陳慶不禁被逗笑了:“你還知道大禹治水?”
“小人讀過幾本書,明白些粗淺道理。”
“讓侯爺見笑了。”
劉天德猶豫了下,迫不及待闡述心扉:“鄉野間的泥腿子心裡不安分了,壓是壓不住的。不如借樟樹鄉之地利設下關卡。”
“凡是又不遵律令私自遷徙之輩,當場將其拿獲,送入內務府服刑。”
“小人知道如今城中人手緊缺……”
陳慶再次忍不住打斷了他的話:“你知道的不少嘛!”
“這麼說的話,本侯還得謝謝你了?”
“你我素未謀面,卻處處為
:
內務府著想。”
劉天德激動又緊張,抬手作揖:“小人不敢居功。”
“吾既然領朝廷俸祿,便該為侯爺分憂。”
陳慶心裡一陣嫌惡,沉聲問道:“遷徙的百姓可有滋擾地方之舉?”
劉天德遲疑片刻:“那倒未曾犯有大惡,僅是官道沿途百姓偶有丟失雞鴨、柴草。”
陳慶又問:“那與你私人可有什麼仇怨?”
劉天德用力搖晃著腦袋:“小人乃是秉公行事,並無私仇。”
“大秦律:自五大夫以下,比地為伍,以辨為信,居處相察,出入相司。不從律,罰二金。”
“那些泥腿子便是連骨頭一起賣了,也拿不出什麼錢。”
“交由內務府服刑恕罪,乃是理所應當。”
陳慶嘆了口氣:“好一個理所應當呀!”
“劉鄉長屈居鄉野,尚且精熟律法,本侯實在自愧弗如。”
劉天德臉色大變,驚惶萬狀:“侯爺太過言重,小人博才微能,豈能與您相提並論。”
“不,你能。”
陳慶神色嚴厲:“朝中百官多有背後非議本侯,言道我心黑手毒,罪狀罄竹難書。”
“以我觀之,劉鄉長遠勝於我。”
“本侯怎麼就想不出攔路設卡,挾律法自重,逼百姓白白做工呢?”
劉天德面色發白:“侯爺,律法森嚴,不容玩笑。”
“是。”
陳慶冷笑著說:“可你知道編纂大秦律的人是誰?如今在何處?”
“李斯尚在時,本侯也沒把他看在眼裡。”
“他剩下的那點東西,你當還能長久?”
劉天德腳下連退數步,慌亂地說不出話來。
他腦筋轉得飛快,低聲提醒道:“侯爺,小人的諫言內務府受益良多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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