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餘位老兵怔怔地站在門口,誰也沒有妄動。
陳慶錢庫的充裕,超乎了他們的想象!
折爾木帖叛亂之後,大肆獎賞有功之臣,以此來安定人心,王宮中根本沒剩下多少錢。
而光是先後見到的一百多箱錢財,對他們來說已經是相當震撼了。
陳慶微微一笑,自己走進去隨便打開了一箱。
滿滿當當的銅錢碼得整整齊齊,層層疊疊堆積在一起。
“諸位跟我客氣什麼?”
“朝廷新制的銅錢,你們還沒見過吧?”
“拿回去買房置地也好,花天酒地也罷,都是你們應得的。”
陳慶多少能夠理解他們的心情。
這個年代貧富差距大得超乎想象!
皇莊的田畝數,比咸陽的世家豪族加起來還要多。
而世家豪族的產業,遠勝地方豪強百倍不止!
錢從來都是流向不缺錢的人。
一旦手握權勢,積累財富的速度比他想象中還要快上很多。
“你們不說話,本侯可自己分了?”
“我就按四人抬一箱,你們這是十七人,算五箱吧。”
“爾等拿去隨意花用,安心等待朝廷封賞。”
陳慶衝著管事揮了揮手:“準備馬車,給諸位英雄把錢裝上。”
“侯爺,真的不用您破費了。”
“是呀,蒙將軍會有賞賜、朝廷也不會虧待了我等,何勞您破費。”
“我等實在受之有愧,請您收回成命。”
眾人不約而同地出言推拒。
“長者賜,不敢辭,忘了嗎?”
“少在這裡羅裡吧嗦。”
“回去把錢分掉,儘量不要胡亂揮霍,好生安頓家中父母妻小。”
陳慶好說歹說,安排了一輛馬車拉著沉重的錢箱,與他們一起回蒙家覆命。
老兵們再三感謝後,才懷著感激之情依依不捨地離去。
陳慶站在門口感慨道:“都是拿命掙的呀!”
返回家中後,僕婢已經開始打掃廳堂。
“對了!”
“差點忘了她!”
陳慶一拍腦袋,想起家裡還多了個人。
印象裡熱巴姐妹兩個早早撤了下去,也不知吃飯了沒有。
他叫過一名從經過的婢女,端了滿滿一盆羊肉往熱巴的住處走去。
還未及近,就聽到房中嘰哩哇啦,似乎是娜扎情緒激動地在訴說自身苦楚,以及對姐姐的思念之情。
“咳。”
“熱巴,你睡了沒?”
陳慶清了清嗓子喊道。
屋內霎時間安靜下來。
“家主。”
熱巴匆匆忙忙過來開了門,淚眼未乾。
“我怕你餓著。”
陳慶端著銅盆向對方示意。
“多謝家主掛心。”
“外面天寒,您快進來。”
熱巴匆忙退後幾步,回頭喊了聲:“妹妹,家主來了。”
“呦,屋裡還挺暖和的。”
陳慶是咸陽最大的煤礦主,手底下還有一幫技藝高超的匠人,基本滿足了全府上下所有人的供暖需求。
炭火熊熊。
娜扎坐在床榻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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抽泣著轉過頭去。
她不想讓對方看到自己狼狽的樣子。
陳慶搖了搖頭,把銅盆放在火爐上。
“過來坐下吃呀。”
“你一定餓壞了吧?”
熱巴尷尬地笑了笑,轉過身去把娜扎拽了過來。
陳慶自己拿起一條羊腿,美美地啃了起來。
“莎車國如今可好?”
他隨口發問。
熱巴勉強笑了笑:“還好。”
“一點都不好!”
“秦軍與月氏聯軍佔據了我的王城,連普通百姓都被驅趕出來,騰出房屋供他們居住。”
“你當初說過要幫我們復國,就是這般復法?”
娜扎生氣地質問道。
熱巴不停地衝她打眼色,討好地說:“家主,舍妹化外之人,舉止無禮,請您恕罪。”
陳慶滿不在乎地看著娜扎:“你就說莎車國如今還叫不叫莎車國吧?”
“國王還是你沒錯吧?”
“那不就是復國了嘛!”
“況且……你臨行前應當有安排過,讓莎車國百姓遵從秦軍的命令,不得違逆對吧?”
“李信不是個草包,自然會約束部下。”
“莎車國百姓能過許多年安穩日子,這有什麼不好?”
“秦軍至,則匈奴退避不敢前。”
“兩相權衡之下,莎車國分明是受益了!”
娜扎不忿地吼道:“匈奴頂多劫掠一番,不會久留。若我所料未差,秦軍根本沒打算走,你們想要的是整個西域!”
“夠了!”
熱巴怒喝一聲,“妹妹別再說了!”
娜扎不服氣地仰頭望著她,好像在說:我說的都是實話!
陳慶不緊不慢地啃著羊腿,悠悠說道:“你們呀,就是安生日子過得太多了。”
“匈奴一盤散沙,彼此廝殺,無暇西顧。”
“大秦南征北戰,也瞧不上大散關以西的貧瘠之地。”
“西域子民耕種放牧、經營商賈,怡然自得。”
“我說的沒錯吧?”
他扔掉啃剩的羊骨頭,正色道:“假如……我是說假如啊。”
“草原匈奴中如果出了一位雄主,他比狐狸更狡猾,比野狼更殘忍,以雷霆之勢迅速統一了整個草原。”
“你們猜他下一步會幹什麼?”
熱巴和娜扎同時愣住,在腦海中思索起這種可能。
“大秦與匈奴勢不兩立,他一定會破關南下,與秦國一決雌雄!”
娜扎毫不猶豫地回答。
陳慶笑了笑。
大概是她跟蒙甘的親兵相處久了,咸陽話說得流利了不少,對大秦的情況也瞭若指掌。
“匈奴一定不會南下。”
“因為大秦太強了,強到他聽聞大秦的名字就手腳發軟。”
陳慶斬釘截鐵地說:“他知道自己不是秦國的對手,所以會盡量征服周邊所有的部落蠻邦,壯大自己的實力。”
“首當其衝的,就是如今強盛的月氏部。”
“更何況,這位匈奴領袖還跟月氏有舊仇。”
“草原上的戰爭你們也知道,很難一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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取得全勝。”
“匈奴打,月氏逃。”
“逃著逃著就到了西域。”
熱巴若有所思。
她總覺得陳慶所言確有其人。
“大秦有一句俗語,老大和老二打架,首先死的一定是老三、老四。”
“月氏逃到西域後,首先是搶掠錢糧、人口,整軍備戰。”
“結果匈奴一來,大破月氏,他們只能繼續西逃。”
“爾後匈奴佔了這塊地方,又開始繼續搜刮錢糧人口,徵發民力。”
“等做完這一切後,才有力氣繼續追擊月氏。”
“就這樣你追我趕,雙方互相鏖戰多年。”
“匈奴沒事,月氏沒事,西域人差點死絕了。”
陳慶攤了攤手,露出在熱巴兩姐妹看來冷酷無情的笑容。
死在他手上的綠帽王冒頓,當初正是在月氏做質子。
後來逃跑的時候,月氏派出騎兵不斷追殺。
等冒頓統一匈奴後,對月氏展開了大規模的報復行動。
雙方先後三次大戰,月氏從華夏的西北部,一路被趕到了後世阿富汗的位置。
而曾經富庶繁華的西域飽經摧殘之後,差點變成了白地。
等到張騫出塞時,發現西域三十六國有些竟然只剩下幾百戶人,當時還驚詫萬分,覺得傳聞有誤。
實際上西域人少,卻沒那麼少。
都被月氏和匈奴嚯嚯乾淨了。
到了漢朝時,隨著持續百餘年的漢匈戰爭,不光漢朝頂不住了,匈奴也頂不住了。
西域諸國被匈奴盤剝得尤其酷烈,哪怕一丁點血淚都要被壓榨乾淨。
許多國主聯合起來,多次向漢朝上書請求歸附。
當然,這些消散在歷史長河中的民族,根本不會有人記得他們的存在。
西域一直是那個西域,人種卻不知道換了多少次。
“莎車國如今還在,國民還都好好的活著。”
“你們應當知足啦。”
“若是秦國西征大軍駐紮在別地,下場或許還不如今日。”
陳慶拿起一塊羊骨肉:“肚子嘰裡咕嚕亂叫個不停,你還擱那兒嘴硬呢?”
“先填飽肚子再說吧。
娜扎看著遞到身前的羊肉,原本打算硬氣地拒絕。
但是架不住餓得厲害,姐姐又投來鼓勵的目光,只好委屈巴巴地接在手中。
她不聲不響地啃著羊肉,不知怎地忽然想起了當初在秦國皇宮中喝的一碗骨頭湯。
也是天寒地凍的天氣,也是餓得頭昏眼花。
不一樣的是,那時候姐妹倆舉目無親,孤苦無依,只能偷偷撿一塊骨頭拿來熬湯。
而如今,她吃上了羊肉……
娜扎抬起頭,目光復雜地望著陳慶。
眼前的惡徒卻成了秦國權傾朝野,隻言片語就能覆滅萬里之外數十邦國的大人物!
“誒?”
“本侯可沒欺負你吧?”
“怎麼吃著吃著就哭起來了?”
“熱巴,你替我作證,剛才我什麼都沒幹啊!”
陳慶疑惑地攤開手,以示清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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