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芒破空,鮮血灑落如雨,半截殘軀自空中落下。
即便是喬木剩餘的上半身,也可見斷面處灰霜霧氣蔓延,生機在迅速消散,而他的肉身也在向內萎縮,原本的龐大巨人姿態在縮水。
這樣的變故,讓遠處觀望的江湖武夫們盡皆啞然。
靈源祖師的年代太早,合道期修士有何等的偉力他們可不知。
但這半年以來,喬圭天下無敵的威名,讓仙門也退避三舍不可敵的名頭,卻是早已經名震九州。
此地的江湖武夫們,大都也是因此而來的。
在大道宗修士如清濁長老的眼中,自家祖師自然是足以一人定乾坤的仙道大能。
但在這些江湖武夫們眼中,喬圭才是名震九州的天下無敵者。
因而眼前的一幕,自然讓他們心中驚懼難言....
只是忽然之間。
卻見那空中只剩半截身子的喬木,忽然揮劍一斬,斬在自己胸腹上。
他的身子本就被攔腰斬斷,而這一次則是直接斬在腰際線上方的胸腹處。
劍芒切開灰白色的血肉,又是一截肉體被他斬下,向下墮落。
切口處灰霧如附骨之疽迅速蔓延,紅與灰兩色參半。
很顯然,即便是壯士斷腕,也不可能如此簡單便徹底根除。
鮮血狂奔之中,只剩胸腹以上小半截的身子的喬木,卻依然握緊了手中骨劍。
終點,已經近在眼前了...
只剩下小半截身子,哪怕他輕功再好,此刻也已經無以為繼。
所以他只能...
“至人變!”
胸口的斷口迅速蠕動變形,化為一個個往下的密集氣孔。
嗤嗤嗤嗤嗤嗤!
此刻從氣孔中噴出,已經說不好是氣流、真勁,又或者是血肉。
在地面上眾武夫們的目光之中,只見一道血色的光焰之中,只剩半截上身的喬木如點燃的箭矢般直衝天空。
武平帝下意識微微屏息。
他也料想不到,喬圭的這一場戰鬥會慘烈如如此程度。
而他身旁的炎太祖已經動了。
“他還缺一把劍。”
炎太祖把手按在腰間那把入鞘的人王劍上。
這一次他帶著少年武平帝出宮,可不全是來讓自家子孫來簡單做個見證的!
“我雖沒有救人的靈藥,但卻有殺人的利刃---”
腰間人王劍出鞘不過存許,厚重如山嶽一般的土黃色光芒已經乍現。
而在同一時間。
雲霄之上的靈源祖師已經抬眼望來。
靈源祖師對於炎太祖的存在,自然是早就知道了。
得氣運者不可得長生,靈源祖師雖然壽元所剩不多,但也不想直接動手鎮壓這炎太祖。
對於他而言,炎太祖這樣手握人王劍的執劍人就像是渾身劇毒的毒物,自然能不沾就不沾。
隨著他信手一指。
人王劍剛剛拔出寸許的炎太祖忽然之間只覺天旋地轉,轉眼間霧靄淹沒周圍。
“一瞬之間,已經中了大道宗祖師的迷陣嗎?”
炎太祖拔劍自顧,心中只有茫然。
嗤嗤嗤!
只剩小半截身子的喬木緊握骨劍,血色的真勁逆捲上天,如直指天空的一支血箭。
肉身有缺,真勁不全,只是他依然如血箭沖天,揮出他此生最後的一劍。
“斬天拔劍術!”
刺目的血線如一道長虹貫穿天空,頃刻間便將靈源祖師身形淹沒在其中。
只是待到血色光芒逐漸淡去,喬木的半截肉身力盡下墜之時,卻看到空中靈源祖師依舊站在那。
而他身側的虛空之中,厚重雲海彷彿被一把通天神劍貫穿,雲海中間被徹底攪碎,出現了一個巨大的空洞。
“打偏了?”以喬木的精深武藝,哪怕在生命盡頭,也不可能連劍光去處都控制不了。
這並非巧合,而是一種必然。
靈源祖師臉色微微發青。
只是看著喬木的半截身子往下墜落,緊蹙的眉頭才隨後鬆開,臉色恢復之前的古井無波。
這天地逆亂大陣,本就是能化咫尺為天涯的大陣。
與大道宗的護山大陣,九宮子母陣,有異曲同工之妙。
這大陣之內,幾乎就成了合道期修士操作的一方小天地,可以讓山峰倒懸,咫尺化為天涯。
所以偏轉喬木的攻擊,自然也是不在話下的。
只是他回頭望向身側雲海中間的巨大空洞,心湖也不免泛起漣漪.....
上一次面臨這般危急關頭,還是在天地大變、九天十地動亂之時....
“結束了就好。”靈源祖師低垂眼瞼。
為了對付這喬圭,他準備良多,耗費了不少法力布成大陣並操縱道兵,而隨著他在人間停留越久,法力還在不斷衰落下去..
啪嗒。
喬圭的半截肉身砸落在泥土裡,摔落成了一灘肉泥,鮮血與泥沙混雜在一起難以分辨。
當手握人王劍的炎太祖走出迷陣,看到的正是這樣一番場景。
他臉色頓時鐵青。
靈源祖師佈下的迷陣,只是一念隨手布成,只要拖住他一時便已經成功。
“老祖宗。”此時看到炎太祖重新出現的武平帝連忙道:
“我們是不是該走...該離遠點,此地不宜久留。”
炎太祖環顧四周。
隨著喬家人與靈源祖師的交戰,一座座大山如孩童手裡的積木一般落下。
每一次山峰砸落,都是一陣地動山搖,裂縫橫生。
離大道宗越近處越是如此。
炎太祖黑著臉點頭,經過剛才的事,他已經知道....若是靈源祖師真對他出手,他恐怕還真無法分心護得住自家的子孫。
二人才剛剛動念轉身。
便見前方遠處一道小山從空中墜下,塵浪席捲而來。
炎太祖上前一步,將小皇帝護在身後,真勁鼓盪四周,擋住如箭矢般飛蛇的碎石。
待到塵埃落定,卻見前方已經多了一處崩裂的斷山,大大小小的碎石阻住去路。
“歸路已斷麼....”其他準備飛身離開的武夫們驚懼交加。
這些江湖武夫們,大多是慕名而來,只想看天下無敵的喬家人,如蕩平青玄道等其餘仙門一樣,蕩平這人間最後一個仙門。
只是當喬圭死在他們的面前之後,他們之前心中的安心感頓時蕩然無存,恐懼驟然而生。
“那喬圭不是已經天下無敵了嗎?”
有人望著身前的的斷山與碎石,又望望遠處大道宗那邊的修士們,不由回想起了這半年太平之前,修仙者帶給人間武夫的恐懼。
“唉,喬圭已經是天下第一的武道魁首了,只是為什麼偏偏還要來趟這趟渾水?”
人群中有一個身穿勁裝、腰佩佩劍的中年劍客眼見去路已斷,在此時忍不住發起牢騷:
“你說他去惹大道宗幹嘛?這都惹出大道宗古之祖師出世了!這城門失火,還是苦了我們這些池魚。”
“天下第一!武道魁首!早已名滿天下了,天下誰人不知他的名...武功登峰造極,名望天下人盡知,都這樣了,為什麼還偏偏要和大道宗過不去呢...”
“這下好了吧。”
其餘武夫們雖然隱隱覺得不妥,沒人應答他,但此時眼見去路已斷,死期只怕已近,心中也不免生出怨懟。
炎太祖瞥了眼出聲的這幾人,倒是沒有說話。
“喬家人為何要和大道宗過不去...”倒是旁邊的少年武平帝蹙了蹙眉,在此刻忍不住開口:
“剛才那喬圭與大道宗古之祖師有一段‘人’‘仙’之辯,你這是半個字也沒聽進去啊。”
“啊?”中年劍客略有茫然。
武平帝與炎太祖二人出帝都,自然是喬裝打扮常服出宮,只能看出衣著考究氣質不俗,不似常人。
不說那中年劍客,炎太祖聞言倒是瞥了眼武平帝。
“何必多費口舌?方才他不懂,你就是解釋了,也全是拋媚眼給瞎子看。”
“老祖宗,這些可同樣是我大炎之子民...”武平帝辯解道:
“義人沙場埋骨,怎可遭人輕慢?”他進一步解釋道:
“方才那大道宗祖師與喬圭,有所謂‘人’‘仙’之辯。”
“按大道宗祖師所言,既然實力遠超凡俗,自然非人是仙。是仙,便自然應該與他才是同類。”
“若按他所言,貧者自然苟且,富者自然不仁...為商者自然逐利,便有佈施善行也是另有所圖,不可能真的舍利;若是為仙,自然與凡人並非同類,視天下皆豬狗。”
中年劍客皺眉道:
“貧窮者往往只知苟且,為富者往往不仁,這難道不對?”
他見武平帝雖然年輕,但衣著氣質不俗,心中雖怒但也有所剋制。
“你也知道,這是‘往往’,而非全部。”少年武平帝繼續道:
“喬圭先生已成人間武道魁首,天下第一無人能敵。而他非要趟這趟渾水,非要與仙門過不去,便是因他自視為人。”
“見不義而捨身取義,見不仁而殺身成仁。”
“這是喬家人的人心之所在。”
“自視為人,因人而動。而所謂移‘山’,也是移走‘仙’之山。我解釋到這,你能聽懂嗎?”少年武平帝開口道。
中年劍客皺眉。
這少年年紀雖輕,但說話之間隱隱流露出的口吻,像是地位不低的人物在訓話,這讓他心中慍怒更重,但心中忌憚卻又更多。
炎太祖盯著自家的這個子孫看了好幾眼,心中稍稍寬慰。
他轉而開口道:
“雖然失之武勇,但書卷氣倒是不少,也還尚有幾分少年意氣,不算走歪了路。”
“只是終究是拋媚眼給瞎子看,白費功夫。”
“他方才不懂,現在也不會懂,這世上終究是有無論如何也說不通的人,你得學會接受-----”
“說誰是瞎子呢?”中年劍客雖然心有忌憚,但此時終於慍怒,拔劍而起,一劍斬來。
“喏,他就聽懂了我說他瞎。”炎太祖一拳轟出,後發先至,拳勁洞穿劍客胸背,轉眼間後者已七竅流血倒地。
“老祖宗剛才不是說得接受....”少年武平帝瞠目結舌。
“你是當今皇帝,你得學會接受。但我又不是,我忍什麼?”
炎太祖施展輕功,提著少年武平帝避開下落的碎石,飛身走遠了。
武平帝被自家老祖宗提著,只看見兩邊風景向著後邊飛快掠去。
他心念微動,望向這層層疊疊的大山深處。
他可還記得,陷入大道宗祖師的天地逆亂大陣的,不止一個喬圭,可還有其餘九個喬家人呢....
喬木睜開眼,望向天空。
“這一次,是戰術上的失敗。如果再來一遍...幾遍...”
喬木並不意外自己還活著。
就像當初他在前往西州尋武聖人之前,先捅太陽穴自殺一次一樣....
那一次,是他潛意識之中有了求死欲,故意提前送掉自己一條命。
而這一次也相近,是他望見終點之後,最後衝一把。
比起被靈源祖師打死.....他當然是更想將靈源祖師打死,抵達終點的。
如果這人間再沒有能讓他赴死的事,就此人間無仙,那麼他自然也不必再做長生夢。
能在真正的人間長生不死,自然是一大樂事。
所以這一回來大道宗,他做了不少準備....血肉分身是其中之一,而另外一手準備則是:
他是卡著七日復活機會重新整理的時間點來的。
按長生鎖的訊息,每七日他有五次復活機會。
從他開腦洞以四百年時間造出四名血肉分身,到今日攻打大道宗,正好七日。
若是靈源祖師不做什麼人仙之辯,直截了當與喬木交手,那麼當時的喬木便是真正的最後一條命。
當然若他未提前佈下什麼天地逆亂大陣,只怕方才戰死的人就會是他了。
心念一動,意識沉入心中長生鎖。
本次死亡評價:SS(人世之仙)
死亡消耗壽命(60*100)年
本週剩餘復活次數:4/5
喬木的目光在高達6000年的長生夢時間上一掠而過。
因為他注意到了一件更吸引他注意力的事。
在他的心海中,那銜尾蛇圖案長生鎖上的最後一道鎖鏈,不知何時已經遍佈裂紋。
睜眼再看。
這長生夢中的天空,也清晰浮現出一條貫穿天空的虛幻鎖鏈,其上佈滿了大大小小的裂紋,已經千瘡百孔。
“最後一條鎖鏈快斷了...但沒完全斷?”
喬木面無表情望天。
細細思索下去,原因不外乎有兩個可能:
要麼是這長生鎖最後一根鎖鏈的斷裂,不是一朝一夕的事,而是長期的過程。
要麼是這最後一根鎖鏈與眾不同,想要完全斷裂,尚且需要其他的條件?
具體原因是哪個,喬木已經沒心思多想了。
他只想知道,若這最後一根鎖鏈也斷裂,以後這長生夢的時間,是以五百倍計,還是以千倍計?
“時不我待,我是不是錯失了一次徹底死亡的好機會?”
喬木陷入深思。
少年武平帝被炎太祖提著,周圍景色向後飛掠。
只是忽然間他似有所覺,抬頭望天,卻見天空上不知何時多出了一條貫穿天空的虛幻鎖鏈,上邊滿是裂紋,若隱若現。
“這又是什麼天地異象?史書典籍也從未有過啊?”
起初他還以為他看花了眼,但當越來越多的武夫們抬頭望天,甚至連大道宗的修士,還有那靈源祖師也抬頭望天時,他意識到了不對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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