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黃與和尚等幾名軍士，沉默著跟在郭公子的後邊往前走。
郭公子都開了口，他們自然不敢說不是。
只是他們心裡卻是逐漸沉了下來，一語不發。
他們這幾個軍士，是湊夠了一筆撫卹金，過了自己心裡這一關，才敢上門來告知喬木的死訊。
人雖死，至少有撫卹金，多少算個慰藉。
但現在，他們卻是來得太晚了，偏偏撞上了與喬木有過節的城主公子。
接下來的事情，老黃等人不用想，也知道會發生什麼。
只是他們這幾個大頭兵也無能為力。
很快。
前方已經到了這深巷盡頭。
一名僕役上前叩門，很快門扉開啟，裡面出現的正是老黃等人曾經有過一面之緣的盲女。
“你們是？”喬殘雪神色有點警惕。
她雖然目不視物，但也聽到了這深巷之中的密集腳步聲，明顯對方人多勢眾。
外城區的深巷十室五空，平時哪有這麼多人來？這顯然不同尋常。
她一露面，門外眾多家丁僕役頓時就眼前一亮，但隨後目光落在喬殘雪緊閉著的雙眼上，卻又是暗道可惜。
郭公子手指著下巴也在仔細打量著喬殘雪，最後也是搖搖頭：“這瞎子生得這麼好看，可惜是個女的。”
他身前敲門的僕役正要說話，卻被身後的郭公子一把推開，食指在嘴邊比了一個安靜的手勢。
“真看不見啊...”郭公子小聲嘀咕了一句，隨後語氣沉痛道：
“這裡是雁城軍百夫長喬木的家吧？”
“我是喬木的同袍....其實關於喬木，我有一件要事相告。”
“你們，都是喬木的同袍？這麼多人一塊兒來？”喬殘雪神色微動，意識到了什麼。
郭公子目光看向身後，掠過老黃等人。
“嗯對。”
“我們確實是。”
“前兩天還跟頭兒喝過酒呢。”老黃等人也只能硬著頭皮說道。
喬殘雪神色稍稍一鬆：
“那進來說話吧。”
那幾天老黃等人跟喬木廝混，還讓他練了個鐵襠功，這事兒她也多少有點了解。
她將門扉完全開啟，讓郭公子等人進來。
郭公子不說話，朝著身後的家僕們比了個手勢，讓他們將裝著屍體的棺材也給抬進了門。
正往屋子裡走的喬殘雪敏銳回頭，疑惑道：
“你們...帶著什麼東西？”
“這不上門嘛，總不能空手過來，就是一點小小禮物罷了。”郭公子含笑搪塞過去。
這幾個抬棺家僕基本上都是練力階段的武者，幾百斤力氣還是有的，抬棺材對他們來說不算太沉，腳步聲不沉重，所以喬殘雪即便聽覺敏銳，也並未察覺到他們是抬著棺材這樣的重物。
“來都來了，還帶什麼禮物。”喬殘雪客氣了一下，握著盲杖回屋準備沏茶。
喬殘雪的這屋子，也本來是外城深巷裡的一間普通空屋。
因為之前鬧饑荒的緣故，這空屋裡面稍微值錢的傢俱都早沒了，只剩下了一些不值錢也帶不走的，比如庭院裡充當茶几的石桌。
這屋子裡沒什麼傢俱，說是家徒四壁也不為過，這一幕落在老黃等人眼裡，也讓他們一陣唏噓。
老黃看著喬殘雪的背影，喉結上下滾動了一下，最後還是啥也沒說出口，在一旁悶悶的不作聲。
滿院子的人就這麼靜靜地站在那，也不做聲，旁邊橫著一口棺材，畫面略有點詭異。
郭公子則是饒有興趣地看著喬殘雪上下忙活，煮水沏茶。
“我想問問，喬木怎麼了，為何不見他的人？”喬殘雪煮好了茶，請郭公子等人在石凳上坐下。
“哦，你問這個啊。昨日雁城軍出城剿匪，喬木他身先士卒，孤身衝入山賊群之中...”郭公子慢條斯理地說著，捧起桌上的一杯清茶喝了口，眉頭直接皺成了川字。
城主公子錦衣玉食，自然是喝不慣這種粗茶的。
不過為了演戲，他還是按捺住性子。
喬殘雪見郭公子說話只說一半，等了半天沒下文，只得追問道：
“他衝入山賊群之中，然後呢？”
“然後他臨陣突破了，練出了內勁。”郭公子一手支著下巴，肆無忌憚地打量著喬殘雪臉上的表情，果然是見到她大大鬆了口氣。
這城主公子......老黃等人站在人群后邊，眼角直跳。
老黃很清楚這郭公子的秉性，就比如上次當街搶人，欺辱九品劍客夫婦那一次，這郭公子就是在馬上屢次用言語擠兌對方，讓他們方寸大亂，心神失守。
這趟上門，顯然是來折騰這盲女來了。
“可惜山賊實在太多了...”郭公子嘆息道：
“足足有上千人！這樣龐大的數量哪怕是內勁武者也毫無勝算，十死無生！”
喬殘雪沒說話，坐在石凳上的身子微微前傾，顯出傾聽的模樣。
郭公子繼續道：“接著喬木突然內勁暴漲，據說竟是用了某種秘法，一時間在山賊眾之中殺了個七進七出，駭得山賊們望風而逃，而他也得到了寶貴的喘息時間...”
他大肆形容了一番喬木的神勇，怎麼誇張怎麼來。
用了天魔解體大法嗎.....喬殘雪暗暗點頭，鬆了口氣。
她在喬木去城主府之前，就特意將這一門爆發秘法傳授給他，為的就是在緊要關頭，可以爆發潛力，從而存活。
所謂天魔解體，便是死中求活的秘法，一旦使用即使沒死，也會經脈大損氣血跌落。
用過天魔解體，基本上就代表著自斷前程。
喬殘雪與喬木本來是純潔的交易關係，她提供功法，喬木負責替他復仇。
所以傳授這門秘法，其實並不符合復仇這一目標------即使喬木存活，用過天魔解體大法的他也無力復仇了。
只是當時喬殘雪覺得人命比復仇更重要，所以才傳授了這一秘法。
現在看來，她倒是有先見之明，這天魔解體大法，還真派上用場了。
想到這，她心中稍稍一安，至少自己的準備能起到作用。
“那然後呢？用了天魔解體之後呢？”喬殘雪再問。
郭公子沒有馬上回答，而是端起茶杯，慢條斯理地喝完，這才看向喬殘雪。
“然後？”
“然後沒啦。”郭公子一攤手，臉上逐漸綻開笑容：“人沒啦。”
他不演了，他攤牌了。
PS：然後還有兩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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