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城，城主府。
“大哥，最近河陽府城那邊，可是鬧出了偌大動靜...”
“不要叫我大哥，要叫我城主。這裡雖然是城主府，但行事自然要更穩妥，不要大意..”
城主府的書房裡，王宋河正呵斥突然闖進書房的麾下山賊張逵。
自從喬森當街刺死城主郭巖之後，王宋河也獲得了《血肉百變》。
他深深感覺，以山賊的身份躲在群山之中，至多也只能庇護一個小山村，人數一眾，必然瞞不過大炎官府。
於是他透過《血肉百變》換了張面孔進入雁城。
雁城的前任城主郭岩心機手腕俱在，他在任時一家獨大，雁城其他的官僚豪強都遠不如他。
而當郭巖父子雙手斃命在喬木手裡之後，王宋河便花費了一些精力，降服了這雁城之中的多股小勢力，以一個假身份躋身城主一職。
王宋河早年曾經是朝廷二品大員，手腕與實力都遠非這雁城尋常勢力能比，收拾一座雁城，其實算是屈才了，哪能還有什麼懸念？
張逵聽著也覺得很有道理，點頭道：
“好的大哥，你先看看雁城的訊息再說話吧，這可是聽潮樓的訊息...雖然都快傳得滿大街都是了。”
王宋河簡單掃了幾眼，目光頓時凝固。
武聖人....居然還能聽到他的訊息嗎？
“他到底在打什麼注意...還有那河陽府城，也是一個是非之地啊。”
王宋河微微一嘆。
當初，他給了喬木一封推薦信，準備舉薦經脈大損的喬森去河陽城當一個小小捕頭，好好磨一磨他過於鋒利的鋒芒。
待到十年八年之後，等到喬森傷勢盡復，或許能成為他的有力幫手....
卻沒想到不久之後，就傳出了一個前任河陽城捕頭“喬匹夫”被仙門聖女出手，身死燃盡的訊息。
雖然他不知道“喬匹夫”這個假名，但按這行事風格來看，倒是與那喬森相差不大。
“早知他如此剛烈，我又何必舉薦他去當個捕快，反倒誤了性命...”
王宋河微微一嘆。
而這時候，卻有一名家丁敲門而入，進了書房。
“王老爺，有一個姓武的客人，說是老爺的舊識故交，路過這雁城前來拜訪。”
“故交？”
王宋河頓時眉頭一蹙。
他現在的身份，是假名“王河”，這個名字都是他進入雁城之後才隨意取的，哪有什麼故交？
“....那便請他進來吧。”王宋河思忖道。
看這樣子或許是來者不善，但兵來將擋水來土掩，若有什麼貓膩，見了面再見招拆招便是，怕什麼？
片刻後。
王宋河看著書房裡坐著的武聖人，呆若木雞。
“王山河，見了舊識，不懂得奉茶嗎？”武聖人淡淡道。
“茶水是給客人的，你我道不同，不相為謀。”王宋河也反應了過來，面上也沒有多少好臉色。
王宋河，本名王山河，昔年曾是當朝二品大員，任刑部尚書。
兩人一文一武，雖然年紀上王宋河要小上一些，但總體來說也能算是一代人。
當然。
當年的王宋河任刑部尚書時，只是純粹的文臣，沒有練武沒有修仙，所以在朝堂上的地位名望，都遠不如當時已經隱隱為武官魁首的武聖人。
只是四十年前的那一代文臣武將死了許多，能活到現在的寥寥無幾，且基本都已經垂垂老矣。
在武道上一騎絕塵的武聖人，與四十歲後開始修仙的王宋河，算是兩個碩果僅存的特例。
他們這兩個人，其實也可以算是上個時代朝臣的餘暉了。
“道不同不相為謀...你王山河投身仙道，結果從二品官混成了小城城主，你的道又在哪？”武聖人淡淡問道。
“異人之中，有氣運的說法。你王山河又修仙道，又入世俗為官，甚至有隱隱組建山賊起義軍的意思..你這樣可得長生？”
“我要長生何用？我只修術法不修仙，仙道強我就修仙，武道強我就練武...只可惜這武道...”王宋河看向眼前的武聖人，神色複雜。
他認識的，是四十年前那個意氣風發的一品武官，而非眼前這個八十五歲、吃人練功的武聖人。
“你有你的道，我有我的道。”武聖人說道：
“我的武道，便是以極致的武力，屠盡天下異人，開萬世之太平。”
“武聖人，這種大義名分的話，你還要在我面前說嗎？”王宋河面上卻沒有太多的神色波動，他很平靜。
“四十年前的那位一品大將說出這番話，說你心懷天下，我信。”
“而現在手染鮮血、屠遍小半個武林的武聖人，如何讓我信？”
王宋河這些年裡，也聽多了那位兇名赫赫的武聖人犯下的事蹟，所以他並未對眼前的武聖人，抱有多少敬畏心。
“這世上根本就沒有什麼聖人。論跡不論心，平時滿口大義，最後惜命畏死的懦夫這世上還少嗎？”他站起身來，喝道：
“嘴上的大義說的再多，手上沾多了鮮血，人性都會滑坡。”
“武聖人，現在的你，還有幾分人性？”
“你信不信，與我何干？”武聖人漫不經心地掏了掏耳朵，渾然沒在意。
王宋河一下啞口無言。
“希望我能看到你為武道犧牲、而非別人為你的武道犧牲的那一天。”王宋河冷然道：
“但恐怕我看不到了，哪怕修了仙道，壽命比常人悠長，也未必能等得到。”
“我若死了，武道便不存，便無人可以對抗仙道，所以我不能死。”武聖人道。
王宋河沉默了一下。
武聖人是武道至強者，無人能望其項背，所以按照他弱肉強食的道理，他比世上的任何其他武夫都更重要。
如果要死，也會是其他武夫都死光之後，武聖人才會作為最後一個犧牲者而死。
“怎麼說都是你對。”王宋河搖頭道：
“在整個武林的武者死光之前，沒人能知道你究竟是讓整個武林為代價成就你一人的自私者，還是真願意作出犧牲的犧牲者。”
“不錯。”武聖人也點頭，他不會自證清白，他也不在意清白。
說完，他直接站起身來，朝著門外走去。
“王山河，隨我去見一個人。”武聖人道。
“嗯？”王宋河微微訝異。
“你總不會以為，我是專程找你敘舊的吧？別把自己太當回事。”武聖人淡淡道：
“一個用了血肉百變易容的人，他也姓喬...而你也與喬家人接觸過不止一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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