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居然在讀史書？”喬木看著手中的這一部厚重的書冊，有些意外地看向千里眼。
只剩半張臉的武庫老人解釋道：
“軍營中的這座庫房，不只是武庫，同時也是文庫。”
“除了這座城的史之外，還有大炎、乃至前朝的經史，是這座城被圍困之前的藏書。”
“不，我驚訝的是，你一個聽潮樓說書人，入了武庫居然在讀史？這滿庫的武學不香嗎？”喬木很意外。
聽潮樓雖然超然，但也是江湖勢力。
而這座孤城的武庫可不一般，是李長歌建立，集合了昔日大炎十萬將士殘軍的功法武學之秘藏。
這座武庫，可以看做是武聖人的武極會武庫的青春版。
武聖人拋開門戶之見的理念，也可以說是起源於此。
當然，這座武庫中收錄的武學，都是四十年前上一代武林的古法。
武聖人後來打穿江湖武林大派世家，又開創今法，自然不是這座孤城武庫可以相提並論的。
一個聽潮樓的說書人入了武庫，應該是瘋狂閱覽其中武學才是，怎麼就讀起了史？
千里眼則是輕聲笑了笑。
“喬老，我是個說書人，其實是聽潮樓之中的‘奇聞派’。”
“而自從入了這座城，我才知道其實‘實事’也不差，比之虛構的奇聞，更有一股打動人心的魔力。”
作為奇聞派的臺柱之一，千里眼善於編造奇聞，怎麼離奇怎麼來。
“不是我自誇，當了多年的說書人，我還是有點手藝活的。”
“什麼十大爛褲襠，武林十大豔史、深宮中的太監武帝、書生誤入女兒村..”
“怎麼編造奇聞，如何編出一個出人意料又在情理之中的離譜奇聞，這事兒我有經驗。”
“靠著這手藝，我入了聽潮樓，多年以來在江湖上也算是小有名氣。”
千里眼看著手中這本厚厚的書冊，語調也不自覺有些沉重下來。
“但實事不一樣。”
編出來的奇聞可以輕鬆吸引眼球，但卻失之真實。
千里眼翻了翻手中的書頁：
“本朝有這座孤城在，孤懸大漠抵抗異人四十年，而前朝、往前十幾個朝代，雖無異人這樣前無古人的威脅，但也一樣有蠻夷擾邊，一樣有戍邊將士死戰。”
“我掌握的那些編故事的說書手藝活，都在‘真實’的面前不堪一擊。”
“作為說書人，我知道的武學已經足夠多了，看不看這武庫之中的武學，也就那樣。而對於這些記載在書冊裡的史實，我總覺得還了解得不夠多。”
喬木略微有點刮目相看，這個說書人之前在海都尉面前桀驁不馴的樣子哪去了？
兩個人對話的工夫，書庫老人已經去而復返，將那一共九本煉神秘籍，擺在了喬木的面前。
九本秘籍，任取其一，這是喬木講道《須彌山王經》可以換取的。
只是這時候，旁邊看書的千里眼卻插話了：
“喬老用來練勁的主修功法，是《長生拳經》與《純陽無極功》吧，都是頂尖的上乘絕學。”
“若要選擇煉神功法，其實最好不要轉修其他功法。”
“《長生拳經》據說是河陽喬家先祖在山中遇仙人所授，疑似有某個仙門的背景，練出來的內勁中正平和，可與其他功法同修。”
“但武當的鎮派絕學《純陽無極功》可是至陽至剛的陽屬性功法，若是隨意選擇其他煉神功法兼修，輕則內勁駁雜，重則有走火入魔之虞。”千里眼在旁邊娓娓道來。
之前在軍營演武場上，陸燕北親口道破了喬木並未煉神的真相，表明他走的是另外一條道路，所以千里眼也心知肚明。
“我懂。”喬木心說他其實也對這一點心知肚明，所以現在一門心思，其實都在怎麼從劍謫仙的身上薅羊毛，弄到手《純陽無極功》的下半部。
而這書庫之中的煉神功法，雖然也不俗，但想來是無法與武當絕學比肩的，來這一趟只是碰碰運氣，拿一個保底罷了。
“既然如此，喬老或許可以選這一部《軍道武典》。”書庫老人提議道：
“這功法既是煉神功法，同時也包含許多武功招式，涵蓋軍用槍術、刀術、弓術之類的戰場兵器技藝，以及戰陣合計之法。”
“哪怕不用此法煉神，其中記載的武功招式，也足以受用無窮。”
說到這，書庫老人僅剩的獨眼上顯出黯然之色：
“這是家兄李長歌編纂而成的，是他近二十年來的心血，並非純粹的武功，而是試圖以一己之力，開創出一部集軍道武功之大成的武學...”
“這座庫房，是昔日家兄李長歌將軍主持修築的，他試圖讓異人戰爭後剩下的殘軍，各自上交功法武學，彼此共享，開啟門戶之見，從而增強殘軍的武藝。”
“但是他想的太天真了，這二十年來經歷了太多的阻礙...”
“哪怕有李長歌帶頭，其餘的那些軍中高手，哪怕自知身死，也不願將自身的武功，或者學自師門的武功貢獻出來..”
門戶之見不是這麼容易被打破的，哪怕是臨死關頭。
所謂千兩黃金不賣道，十字街頭送故交。
自身掌握的“道”，自身仗之安身立命的武藝，多少錢財也不會外傳。
“起初的十年應者寥寥，後來死的人太多了...剩餘的軍中高手也慢慢看開了。”半張臉的老人看向這滿庫秘籍，說道：
“於是，便有了這滿庫的秘籍。”
“但接下來的幾年裡，問題又接踵而來。”
“殘軍與城中青壯男子的資質不一，入了這武庫往往會去挑選那些名氣大的大派功法，比如這其餘八部煉神功法的基礎篇，往往進展緩慢。”
“於是，李長歌便費了十餘年心血，創出了這《軍道武典》，以及其中的一部秘法《軍道靈犀訣》。”
“軍道靈犀訣？”這個名字引起了喬木的注意。
“家兄李長歌是《靈犀訣》的創始者，《靈犀訣》取心有靈犀之意，求的是夫妻二人心心相印，心有靈犀，哪怕隔著遙遠距離，雖不能至，也能心有感應。”
“而《軍道靈犀訣》，則是《靈犀訣》的進一步推演，也是低品武夫也可修行的煉神秘法。是李長歌為軍中子弟所創，求的是軍士之間心心相通。
“有了這《軍道靈犀訣》，《軍道武典》上的戰陣合擊之法，才有用武之地。”
半張臉的老人直直盯著喬木看。
其實他大力推薦《軍道武典》，其實也是有自己私心的。
李長歌死後，這座孤城再沒有足以統率全軍、擔當大任的大將，海都尉雖然不差，但也只是勉強而已。
本來李長歌臨終之前，曾經去求那城中的劍謫仙，只是對方顯然沒有擔責的決心。
“喬老已經練了《武聖靈犀訣》，想來再練《軍道靈犀訣》，必然是輕車熟路。”說書人千里眼也在旁邊幫腔：
“李長歌也是昔日朝廷武將之中的佼佼者，僅次於昔日的武聖人，從他能創立《靈犀訣》與《軍道靈犀訣》這回事，也能一窺他的雄才。”
“其餘八部煉神功法，想來並不如李長歌的《軍道武典》。”
喬木想了想覺得也是，於是便選了這一部。
只是心頭也掠過一個念頭。
橘生淮南則為橘，橘生淮北則為枳。
從夫妻二人心有靈犀的《靈犀訣》為根本，李長歌創出了戰場合擊的《軍道靈犀訣》，武聖人則創出了吸食他人成就自己的《武聖靈犀訣》，已經分出了兩條迥異的道路。
選定了秘籍，喬木也沒走，就這麼在這武庫之中讀了一夜的書。
第二日天亮。
喬木花了半天的時間，再次來到城中軍營，為城中軍民講解起《須彌山王經》，解答修行中遇到的難題。
喬木的根基很穩，畢竟他是開掛的，《須彌山王經》已經練到了祖師爺海無涯都沒達到的第五層，前五層功法他已經熟悉到了倒背如流的程度，隨意就能解答初學者的問題。
城中軍民也對《須彌山王經》很是熱衷，尤其是那些已經老邁不堪，退下戰場的老兵。
喬木這一舉動，倒是讓這孤城迎來四十年未有的欣欣向榮之態。
只有知情的海都尉心中嘆息，他心知肚明這欣欣向榮，大半是因為喬木帶來了大炎援軍的訊息，不過是假象而已。
時日一長，終究會有所懷疑的。
只是這座孤城僅剩三百老卒，可能撐不到城中軍民心生懷疑的時候了。
下午。
講完了道的喬木，再一次來到劍謫仙的居所，那座廢舊的道觀門前。
“投其所好....其實也沒那麼難。”他自語道：
“這花柳劍仙吧，一生所好，無非就是褲襠裡那檔子事。想要換那《純陽無極功》，只能拿出讓他心動的籌碼便是，很簡單。”
喬木低頭看了一眼自己手上的幾部秘籍，這是他昨夜在書庫之中默寫出來的。
一部是整理成冊的《須彌山王經》，另一部是...《鐵襠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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