逸散而出的白色氣勁之上帶起濃重地化不開的血光,喬木手握長槍,在這豆將群之中橫衝直撞,如同一道血色的流星來回穿梭。
全身面板毛孔向外溢血,內心卻有一種奇異的冷靜狀態,讓他彷彿能感知到四面八方圍攻而來的豆將們。
此時的他,如同湍急水流之中的一條大魚。
不需要用眼睛看,不需要用耳朵聽,而是用直覺去感知,都能感覺到身後有豆將手握大戟劈來,大戟劃破空氣的尖銳風聲,氣流衝在面板上的細微直覺。
於是喬木動了。
他是身在湍急水流的魚,本能地手中長槍如魚擺尾橫掃,長槍在空中盪漾起如水波一般的血色氣芒波紋,將身後一名豆將腰腹砸爛,洶湧氣勁猛然爆發。
一百多年的武藝功底,許多次的戰場血戰,終於踏入煉神之道的他,在戰場上簡直如魚得水。
所到之處,衣甲平過,三米高的豆將全身四分五裂轟然倒塌。
然而他雖強,但身上也在不斷溢血,這是天魔解體的代價。
他的傷勢並非是敵人造成的,而是自損。
雄渾的氣勁以驚人的速度消耗,他的身體內部經脈損傷也逐步加深。
此時的他是戰場上最亮的星,但也是稍縱即逝的流星,只有片刻的光亮!
這樣的一幕畫面,落在後邊海都尉等人的眼中,更讓他們目眩神馳。
喬叒森不是喬雙森。
喬雙森是帶給孤城謊言的人,第一個告訴他們九州尚有伐仙軍,這座孤城尚未被遺忘的人,所以他雖然死了,但在海都尉等人的心中依然是有分量的。
喬雙森戰死之後,他被海都尉等人葬在城下的山坡碑林之中,與十萬將士同眠,這代表著一種認可。
一個為他們而死的外來九州老兵,當然也是他們的同袍,他們的戰友。
而喬叒森不同。
他是喬雙森的老夫,初入孤城,只是繼承了兒子喬雙森未竟的事業,擔當伐仙軍的第二個先鋒,並在城中繼續傳道《須彌山王經》。
但說到底,他還是一個陌生人,而非與海都尉等人相處了一個月的喬雙森。
所以海都尉讓他逃走,其實是出於對“喬雙森”的負疚感。
喬雙森死了,所以他的老父喬叒森不能繼續死在這。
這是對喬叒森的樸素善意,是對同袍親屬的善意,但卻並非是同袍之情。
但是當海都尉看到喬叒森浴血衝殺在最前線時,心中卻是忽然明白了。
這一幕畫面,與之前喬雙森持槍殺入敵陣時,何其相似。
一樣悍不畏死,一樣起手天魔解體,一樣是彷彿生怕別人跟他搶著上陣送死的模樣...
這樣的畫面,這樣的身姿,怎麼不讓聯想起之前戰死沙場的喬雙森?
“喬家父子皆英雄也。”海都尉手握戰刀,心中不覺也有豪邁之氣頓起:
“兒子戰死沙場,滿頭白髮的爹繼續上戰場,可敬可嘆!”
“老兄弟們,我們豈能讓喬家父子專美於前?”
海都尉振臂一呼,於是三百老卒戰刀出鞘,爭先上前。
大漠落日圓,戰刀映寒光。
三百老卒沉默前衝,緊隨喬木之後,面對那不似凡人的三米高豆將人牆,又一次發起衝鋒,一如這四十年來的無數個日夜。
城牆上的說書人千里眼俯視著這一幕,心中也不自覺升起一股激昂情緒。
情緒是可以感染人,是可以從一個人傳染到一群人身上的。
這個世界需要英雄。
一個捨生忘死的英雄,猶如黑夜裡的一道光,可以讓群眾的眼中看見光。
將軍身先士卒,皇帝御駕親征,親冒矢石,則士兵英勇爭先。
而喬叒森作為一個外來武夫,如此拼死爭先,自然也有不小的激勵作用。
但世界需要的又不只是英雄。
因為英雄也會受傷,也會流血,也會身死。
單獨的一個英雄又何以對抗時代的巨浪?
沒有兵的將軍身先士卒是死路一條,沒有兵的皇帝御駕親征就是笑話一場。
單獨的英雄,只能成為殉道者,而無法左右時代之巨輪。
若無後來者相隨,再無畏的英雄也終究是稍縱即逝的煙火,壯美有餘,無益於大局。
但這座城的孤軍不同。
昔日隨著武聖人、李長歌出征的十萬將士,可以說是上個時代的九州大地上最勇敢的一群人,他們被當時的大炎朝廷寄予厚望,是昔日試圖挽天傾的勇士。
哪怕戰死了,戰敗了,也有殘餘的三百白頭老兵繼承著抵抗異人的遺志,負隅抵抗至今。
所以他們不會坐視喬叒森孤身赴死。
“外頭的九州想來也再覓這樣一群捨生忘死的兵卒了...”千里眼心中讚歎。
但讚歎歸讚歎,他心中也並不樂觀。
正面戰場是守不住的。
煉神武夫的長處在於身心俱強,哪怕是一品武夫,也依然是血肉之軀,攻擊距離是有限的。
內勁一旦離體,就會迅速衰弱,大部分時候只能附著在拳腳兵刃上,隨著攻擊而爆發內勁。
凌空發勁不是不行,但哪怕是煉神武夫,內勁的攻擊範圍也就侷限在十米左右。
喬木有一百多年功力,此時天魔解體之下短時間爆發出相當於五百年功力,在內勁的量上相當驚人。
但限於武夫本身的攻擊手段有限,他再怎麼爆發,殺戮效率也是有限的。
一劍斬出數十米劍光之類是做不到的,此類事基本只存在於說書人的口中,已經超出了煉神一品武夫的能力範圍。
所以千里眼知道,喬叒森會死。
再強的單個武夫,是無法在稍具規模的異人戰場上左右戰局的,這是聽潮樓說書人的認知。
戰局的轉機,反倒是落在了他這麼一個說書人的肩上。
這對於千里眼而言,也算是奇聞一樁....聽潮樓的說書人向來只聽潮不弄潮,這樣深度參與戰事,對於千里眼而言也是第一次。
喬木沒有千里眼那樣想那麼多。
步入戰場之後,他就一心一意只做一件事。
死!
給敵人帶來死亡,也給自己帶來一場轟轟烈烈的死。
只是當他聽到身後傳來老卒們的腳步聲,聽到海都尉的讚譽時,心頭也頓覺好笑。
恰在此時,耳邊傳來說書人千里眼的聲音。
那是千里眼在給喬木指方向,指向躲在這三百豆將之後的異人所在地。
明明是嘈雜的戰場,千里眼的傳音入密卻能穿過這上百米的距離,精準地落入到他的耳朵裡。
此時的喬木渾身都在溢血,周身肌膚如蛛網一般碎裂,血水滲透出來,隨著他的身形不斷潑灑在腳下黃沙上。
他的速度開始慢了,手中長槍並未避過敵人兵刃,被豆將巨錘一擊砸中。
恐怖的怪力讓長槍瞬間扭曲變形,喬木也身體一顫虎口開裂,更多的鮮血溢位。
而他不退反進,沒有長槍就用雙手。
血光之中,他雙臂肌肉墳起,右手猛然膨脹一大圈,並指如刀插入一名豆將胸膛。
已經衰減的內勁爆發,只是這一次他的攻擊只是讓豆將渾身劇震,體表浮現裂紋,反倒是被豆將趁機抓住沒入胸膛的右手,一時未能完全掙脫。
“力竭了...”
喬木劇烈喘息著,放棄了掙扎。
109歲的喬木斬殺三十豆兵,死在一名豆將的手上。
141歲的喬木突破到了煉神期,純陽無極功也有所突破,比109歲時強出許多,足以一口氣斬殺五十豆將,但即便如此,他也力竭了。
至於得自劍謫仙的斬天拔劍術?
抱歉,資質有限,還沒掌握。
這一次臨死之前,他忽然想起海都尉剛才對他的稱讚。
“喬家父子皆英雄?”
“你們才是真英雄,而我只是興趣使然的...演員罷了。”
至於現在....就讓他這個演過很多場死亡戲碼的影帝,迎來最終的謝幕吧。
他還有些事情沒有做完,只是他已經力竭了。
只斬殺了五十豆將,還剩下兩百五十...以及身後躲藏暗處的異人。
“拜託了,未來的我。”
四面八方都有劇烈破風之聲傳來,周圍豆將一共十餘道兵刃朝著他砸落而下。
喬叒森,卒,享年141歲。
本次死亡評價:B(身先士卒力竭而亡,父子一家整整齊齊)
死亡消耗壽命:16(8*2)年
本週剩餘復活次數:4/5
目前年齡:157歲
氣血:29%
技能:略
斬天拔劍術(斬我,熟練)
血肉千變(小成)
睜開眼,又是十六年歲月匆匆而過,恍然如夢。
在這十六年時間裡,喬木主修的武功有兩種,也就是劍謫仙的斬天拔劍術,以及血肉千變。
劍謫仙的斬天拔劍術,其實只有一招。
這是一種奇異的煉神劍招,招式動作不重要,第一重境界被劍謫仙命名為“斬我”。
先斬我,再斬天。
這一境界,研究的是如何在一招之間傾盡自身的所有力量,爆發到極致。
斬我境界的熟練層次,代表著喬木還未能在一招之間爆發所有力量,但也對劍招頗為熟練了。
血肉千變依然止步在“小成”,但這十六年的積累也並非虛假,喬木自忖對於這一門奇功也愈發熟練了,有了更多的變化。
“讓我回憶一下我這16年間,是怎麼練血肉百變的...”
喬木仔細回憶,內心中一段記憶湧上心頭。
他發現自己這16年間突發奇想,居然在試圖分離血肉與心神,嘗試練出“血肉分身”?
“原來我是這麼想的,真是奇思妙想,不愧是我。”
喬木給自己點了個贊。
若是一兩次死而復生,雖然可以用伐仙軍“一人成軍”作為說辭。
但如果真的能分身萬千,變出一支真正的伐仙軍,那自然更合理。
喬木本著解決這樣的問題,開始在這16年間研究“血肉分身”。
他沒完全成功,沒能達到心目中想要的效果。
“只能交給未來的我繼續努力了,或許再死幾次就能解決?”
喬木將這些問題暫時擱置,此刻的他沒有閒暇時間。
他重生在了孤城城牆下的另外一側,戰鬥還在繼續。
與上次不同,上一次喬雙森戰死之時,只給海都尉等人留下了十幾個豆兵與一個重創的豆將。
海都尉等三百老卒應付起來不算太難,但也只是僵持,在喬木殺死異人之前,以三百老卒的實力也未能殺光豆兵。
而這一次...海都尉的面前大約是兩百五十豆將。
這與上一次簡直不能相提並論。
上次還能佔據上風,這一次只怕連僵持的機會都沒有。
三百老卒早已經老了,以他們的殘年餘力,恐怕是阻擋不住豆將軍團腳步的。
所以喬木這一次很急,他沒有多少時間。
“天魔解體,潛影步。”
他直接用天魔解體來趕路,狂風在耳邊呼嘯而過。
潛影步是飛賊的輕功,如今天魔解體爆發之下,幾乎達到了“踏沙無痕”的程度,整個人彷彿化作了一陣風。
前方百米開外,已經看到了身披道袍的大道宗弟子道逆所在。
他在一個小山坡下席地而坐,背對著喬木,眼前是一片小小的沙盤,代表著豆將的數百光點散發微光。
手邊的地面上擺著一瓶裝著補氣丹的丹藥,他時不時往腹中吞下幾顆,用以回覆劇烈耗損的法力。
三百豆將足以將這座僅剩三百老卒的孤城來回橫掃十次,而道逆想要操縱這樣一支強悍的豆將軍團,自然也並非容易的事。
所以他不斷嗑藥,毫不肉疼地用著道虛的錢財。
“異人的肉身比武夫孱弱,只要能接近他...”
喬木速度稍稍放緩,無聲地從背後接近那背對著他的道逆。
但在喬木心中萌生從背後接近他的念頭同時,也有一種隱隱的心驚肉跳感,這是直覺在本能示警。
“死亡危機?我怕死嗎?笑死,莽了。”喬木無視了自己的直覺示警,飛速靠近。
五十步,二十步.....
就在他距離道逆僅有二十步的時候,腳下沙地猛然光華大作,一道道熾烈的明火亮起,頃刻間連成一片火海。
火焰迅速蔓延全身,熟悉的痛覺讓喬木猛然反應過來,腦海中閃過武庫老人的半張臉,以及當初河陽府城中聖女武清心的面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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