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西沉。
海都尉等老卒們看著遠處大漠邊緣的安息關,心頭一時百感交集。
“真的出來了?我們能看見外頭九州的關隘了......”
“伐仙軍真的做到了.......只是又一名伐仙軍已經戰死在了沙場上。”
“伐仙軍是真實存在的,大炎的伐仙軍真的做到了!”
“不過外頭的九州如今又是什麼模樣......”
“回家,可以回家了”
千般念頭在老卒們們心頭湧出,一時間沒人說話。
本以為是滅頂之災,四十年血淚將於今日一朝終結,卻沒想到被兩個人硬生生開闢出了一條生路...
“別高興得太早,大道宗的清濁道人還在呢?”喬小明捂著腦袋,低聲提醒。
喬木死了,他作為喬木的血肉分身,相當於喬木的一個提線木偶,當操縱木偶的人偶師死亡時,他應該是會隨之一併死去的。
但喬木之前曾經在屍體上留了一塊血肉肉芽,哪怕本尊已死,這塊肉芽雖然已經是無根之浮萍,但以這一點力量,也可以支撐片刻時間。
被喬小明這麼一點破,眾人也收起心頭的喜悅。
喬木已經戰死,劍謫仙化作的石劍已經沒有什麼動靜,也沒有光華流轉,一片死寂。
但清濁道人還活著,只是面如金紙,看起來狀態不佳。
看清如今局勢之後,海都尉等人也臉色再次凝重。
仙門的大陣已經門戶大開,這片大漠再也無法成為他們的阻礙,只要給他們一點時間,自然可以輕鬆走出這座大漠。
但他們沒有時間,因為清濁長老尚在。
籠罩孤城四十年的漫漫長夜已經過去,如今已經有了黎明的第一道曙光。
但曙光遠在天邊,只能遠遠遙望,眼前的清濁長老依然是一道他們無法逾越的大山。
別說清濁長老,哪怕再來一個道逆,在劍謫仙與喬木都沒了聲息的如今,三百受傷的老卒也無力相抗。
“諸位,到我等血戰的時候了,九州近在咫尺!”
海都尉握拳激昂道。
這些老卒們都是經歷四十年血戰的殘餘,哪怕如今有一個清濁道人尚在,他們也自然不會在這一刻束手就擒。
土堡已經被清濁道人剛才的術法掀翻,老手們重整旗鼓拔刀在手。
而他們不動彈還好,一動彈倒是讓一直靜靜注視著喬木屍體的清濁道人抬眼望來,注意力被吸引。
“螳臂當車...”清濁道人冷哼一聲,但話剛剛說完卻有點臉綠,下意識望了一眼已經失去氣息的喬木屍體,以及屍體旁邊的那一把石劍。
他剛才也說那個喬家老兵是在螳臂擋車,結果他這輛車差點被這螳臂給掀翻了......著實讓他有些後怕。
“陸燕南著實是九州不世出的一代人傑,只是他的才情用錯了地方,尤為可惜......”
劍謫仙的表現越是驚豔,清濁道人越覺得可惜。
在他看來,劍謫仙始終是走錯了道路的劍仙種子,雖有才情,但格局有限,囿於凡俗事,才導致瞭如今這樣的結局。
“還有那個姓喬的老兵,也確實有幾分不凡。”清濁道人面如金紙,在剛才的一劍中他道基已經有損,此時狀態不太好。
但即便如此,他作為足以翻手滅城的仙門長老,也不是海都尉這幾個受傷的老卒可以碰瓷的。
劍謫仙與喬木一人一劍的組合,煥發出了讓清濁長老也看不懂的光芒,但清濁長老心中也清楚....
此事,可一而不可二。
清濁長老對凡人武道還是有一定了解的,不論是劍謫仙還是喬木的表現,都已經超越了他的認知。
所以這樣的人物,放眼整個九州都自然是極少數。
由劍謫仙引導,兩人合力斬出的斬天拔劍術,本就是有去無回的殺招。
而如今喬木已死,劍謫仙沒了聲息,那麼還有哪個凡人能阻擋他?
更何況,他剛才主要是大意了而已。
仙門從未正視過凡俗武夫,而他清濁長老也不例外。
所以才被兩名弱者突然爆發,傷到了道基。
想到這,清濁長老心中頓時就穩了。
“米粒之珠,也放光華?”他視線從喬木的屍體轉移到海都尉等老卒們身上,手上掐個法訣,道袍再一次無風自動,天上風雲也變色。
只是他手中法訣正要施展,卻忽然似有所覺,匆忙身軀化虹飛起。
卻見一道血色的熾烈劍芒劃破空氣擦著他的身子堪堪飛過,緊隨其後的則是雷鳴一般的暴喝。
“老賊,欺我喬家無人?”
“大陣已破,九州與這片大漠再無阻礙,你殺得盡我們喬家人嗎?”
說話的,是一個如之前喬叕森一般蒼老的老者,他滿臉皺紋白髮如霜,身姿卻筆挺如槍,血色氣勁繚繞,手上竟然已將那一把劍謫仙化作的石劍再度撿起。
本次死亡評價:S-(拔劍斬天,孤城見日)
死亡消耗壽命:40(20*2)年
本週剩餘復活次數:1/5
目前年齡:205歲
氣血:21%
技能:
長生拳(小成,練勁篇圓滿)波紋疊浪勁(第四層:四疊浪)武聖靈犀訣(小成)純陽無極功(第六層)須彌山王經(第六層)軍道武典(精通)
碎虛指(大成)
化影劍法(圓滿)斬天拔劍術(斬我,大成)
鐵襠功(圓滿)金鐘罩鐵布衫(大成)
潛影步(圓滿)
天魔解體大法(圓滿)赤月燃血術(精通)暴血術(精通)
血肉千變(精通)
目劍術(精通)
腦海中一道道資訊流湧現,其中變化最大的,自然是斬天拔劍術,一下從之前的“熟練”跳到了大成。
其餘諸多資訊喬木並沒有時間來得及看,只是隱約感覺到腦海之中那一枚銜尾蛇長生鎖再一次傳來清晰的碎裂聲,第二條鎖鏈也繃斷了。
不過此時局勢緊急,喬木並未有時間精力去深究,只是凝神嘗試與手中的石劍溝通。
良久,才聽見石劍之中傳出一道斷斷續續的聲音。
“能看見外頭的九州了麼...呵呵。”劍謫仙的聲音有氣無力:
“老兄弟,帶我去看一看三十年後的帝都....”
劍謫仙似乎已經神志不清了,他並未發現眼前的喬木已經換了一個身份。
斬天拔劍術雖說是竭盡全力、有去無回的劍術,但也不是自殺劍術,否則作為這門劍術的開創者,劍謫仙早就死了很多次了。
竭盡全力,並不意味著要將生命力都一併耗盡,只是喬家人行事想來剛烈,所以喬木死了,但引導著他使出斬天拔劍術的劍謫仙並未死。
他雖未死,但他的聲音卻明顯氣息奄奄,似乎是交代遺言的模樣。
“三十年後的帝都什麼?”喬木屏息靜靜聽。
他下意識以為是劍謫仙要交代遺言,比如什麼帝都的私生子?
“三十年後的帝都百花樓...咱沒了鐵棒,好歹還有當年練就的七十二番變化,而且這不還有劍柄麼....”
喬木:?
這人既然嘴還這麼賤,那麼想來只是如之前一般英雄氣短而已,有點虛脫,並不是要交代遺言。
想想也是。
......
......
喬木心中稍安,不再多話,再度握緊手中石劍。
清濁道人雖然驚詫,但也很快按捺住心頭的悸動,鎮靜下來。
“喬家人倒是來得快,大陣剛破就再度出現了?但再來一個也無用...來送死麼?”
“送死又如何?”喬木語氣鏗鏘:
“心之所向,道之所往,僅此而已,縱死有何懼?”
清濁長老只冷笑。
眼前的喬家老人氣勢隱隱比之前那一位已然身死的喬叕森還要強出一截,但光靠武道修為,可並不會被清濁長老放在眼裡。
因為他知道,如剛才喬叕森那般的劍術,是兩名武道強者竭力施為,可一而不可二的.....
念頭至此,忽然一道似曾相識的耀眼赤色劍光再度閃耀....
“斬天拔劍術!”
喬木渾身氣血沸騰,超過兩百歲的他再施展天魔解體,剎那間爆發出來的就是近千年的武道功力,在這一刻浩蕩內勁如江河滔滔奔湧不絕,再在那石劍上綻開成一道直衝天空的耀眼劍芒。
清濁長老臉色劇變,身形剎那間化虹飛起。
這道耀眼劍芒最終消弭在半空中。
雖然劍芒看起來更為雄渾,內勁也更加渾厚,但實際上比起之前的那一劍,其實威力是要差上一些的。
喬木雖然死而復生,功力暴漲四十年,但劍謫仙已經頹了。
“跑了麼?”喬木長舒出一口氣,手中石劍無力下垂,落在沙地上。
他再一次全身溢血,氣息在飛快衰弱,生機在流逝,與剛才的喬叕森如出一轍。
只是這一次喬木並未受傷,只出了一劍,所以雖然生機衰微,但尚有一口氣在。
“終究是米粒之珠,雖有一瞬的光華,但也僅此而已...”避過剛才的一道劍芒之後,清濁長老臉色稍稍好看一些。
只是他終究駐足在半空中,與喬木隔了足足過百米距離,並沒有靠近這個生機即將耗盡的老武夫。
清濁長老再再小視武夫,也終究事不過三,心頭已經有了提防。
哪怕喬木此時氣息衰微,明顯是垂死之相,他也心頭狐疑,不敢太靠近。
只見清濁道人伸手遙遙一招,那把斜插在地的石劍被無形力量所攝,化為一道流光,落入清濁道人的手掌之中。
他看了一眼手裡的石劍,仔細探查了一番,眉頭頓時皺起,又掃了眼一動不動的喬木。
“真的快死了?”清濁道人心中犯嘀咕。
隔空奪劍是試探喬木還有多少餘力。
同時,也是為了奪走劍謫仙。
清濁道人可沒忘了,他來這一趟的目的,也就是劍謫仙。
兜兜轉轉了一圈,雖然劍謫仙已經以身化劍,不知若馬上回宗門是否還可挽救,但終究也算是變相達成目的。
“沒必要跟這凡人死磕,老道我一年多載歲月,跟這歲數沒我零頭大的凡人較什麼勁?先行療傷。”
清濁道人身形化虹沖天而起,最終消失在雲端。
他並沒有對垂死的喬木補刀。
不知是看不上,還是心中存有狐疑,懷疑這喬木是詐死,一旦他靠近旁邊又會神出鬼沒跳出來一個喬家人。
海都尉等人拔刀戒備了半天,但他們作為武夫,哪怕用弓弩,也無法危及化為遁光遠去的清濁道人。
只得飛快奔走過來,想要給這位垂死的喬家老人治療。
只是當他們走近之時,卻發現這位不知姓名的喬家老人雖然還睜著眼,但不知何時已經沒了氣息。
“何至於此...”海都尉微微一嘆。
雖然見過了好幾個喬家人的死,但這一位甚至只是初次謀面,雙方並未結識,沒有表情,甚至他們連這位喬家老人的姓名是什麼都不知道.....
“若我有餘力,也會隨這位族老上戰場的。”喬小明捂著腦袋,輕聲說道:
“海都尉無須介懷,心之所向,道之所往,僅此而已。”
“心之所向,道之所往...這是身體力行的道理啊。”
說書人千里眼唸叨著幾代喬家人都曾經念過的這一句家訓,卻是悠然神往。
清濁道人說世人碌碌一生為名利奔波,其實也不算錯。
常人做一件事,一般就得看看這件事是否有利,能不能賺錢,如果有利可求,再看有多大把握做成功。
而有的愚者則不然。
心之所向,道之所往。
想做一件事,不問是否能成功,是否有利可圖,是否會功敗身死....只要心中認為這件事是正確的,那便義無反顧地去做。
“心之所向,便是道之所在,可以置身死於度外,縱死也不會停下腳步...這就是前後數代喬家人戰死的理由麼?真是一個可敬可嘆的家族...”
說書人千里眼慨嘆。
他與喬家人都是來自外界的人。
他心裡清楚,這座孤城的人是沒有選擇的,他們的所有結局都通往最終的死亡。
所有的努力都避免不了滅亡,區別只是早晚而已。
而這前後幾代喬家人不同。
千里眼知道外面九州是什麼狀況,大略知道伐仙軍是怎麼回事......
喬家人與這座孤城的人不同,喬家人是有選擇的,以他們的實力,縱然不敵異人,也可以在如今這片九州大地上過得很風光。
雖然不是仙人的對手,但這個神秘而強大的武道家族,完全可以像當初的劍謫仙一般獨善其身,不也很逍遙自在?
這也是海都尉等人屢屢為喬家人的身亡而驚詫的原因:喬家人本不必死,卻屢屢身先士卒,最終戰死凋亡。
遇事不問利益,不問生死,不問陰謀陽謀,不考慮是否會被權貴降罪,仙人打殺,拋開一切的顧忌,拋開條條框框,一切追隨自己的本心行事。
這是莽嗎?
“這是大勇之士。”說書人千里眼慨嘆道:
“匹夫見辱,拔劍而起,挺身而鬥,這是莽,或者至多隻能說是血氣之勇。”
“而大勇則不然。”
“天下有大勇者,卒然臨之而不驚,無故加之而不怒。此其所挾持者甚大,而其志甚遠也。”
“心懷正氣,不計較名利得失,置生死與度外,這才是大勇啊。”
千里眼這一番話,說得旁邊的喬小明有些老臉一紅。
他可以算是喬木臨死前的殘念,並不是獨立的意志。只是憑藉小塊肉芽暫時苟活,如今等待下一個喬木死而復生,便可以藉助喬木的力量再續一條命。
喬木其實也心知肚明,他大勇自然是算不上的。
生死之間有大恐怖,所以世人對勇士最高的評價是“置生死與物外”。
他生而長生不死,不過除開千里眼所說“置生死於度外”這一點之外,其他的事倒是說準了。
他本來就將生死置之度外了,所以可以任意妄為,行事百無禁忌。
“倒是難得快意..”他抬起自己的屍體,讓武庫老人控制著收入石城之內。
此時還不是鬆懈的時候。
仙門的長老遁走了,但不代表可以掉以輕心。
誰也不知道清濁長老會不會去而復返,哪怕不會......下一次來的,又不知道會是九大仙門的什麼人物?
另一位長老?另外的仙門高層,甚至是仙門掌教?
“百里大漠已經沒了,九大仙門掩蓋了四十年的秘密捂不住了,孤城白頭兵的存在即將暴露。”說書人千里眼看向眼前這支白頭兵,心中生出許多心思:
“而伐仙軍......到底是真的還是假的呢?”
這世上若存在伐仙軍,很難瞞得過耳目眾多的聽潮樓。
理智告訴千里眼這回事應該是假的,但見過這數代喬家人自稱伐仙軍為此赴死之後,他又不確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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