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之中，喬木全身氣血上湧幾乎沸騰，血色氣芒透體而出，如浪潮席捲八方，全身衣袍無風自動。
從見到道虛的第一眼起，他就起手天魔解體，同時眼睛直視鐵狼。
以眼為劍，目劍術！
這是洞穿人心的無形之劍，沒有什麼耀眼的劍光，也不能割開鐵狼的肌膚一分一毫，但卻是直指人心深處的利劍。
這銳利的目劍，與那振聾發聵的話語如驚雷乍現，剎那間鐵狼渾身都是短暫僵硬。
喬木所說的話也不錯。
武夫可以屈居人下。
但屈居人下與卑躬屈膝也是兩碼事。
從他放棄肉身，修煉《金身訣》，成為武道盟中的一名道兵開始，就等於從心底承認了自己的弱小，再沒有與仙人爭鋒的一絲勇氣。
同樣一句話，也要看是誰在說。
這個世上沒有多少武夫，能夠指責鐵狼沒有拔劍對抗仙人的勇氣。
因為大環境如此，大家都這樣，誰又比誰更高尚呢？
但說這話的人卻是喬水。
喬家人曾經有好幾個武夫葬身在挑戰仙人的戰鬥中，喬家早已用自己的生命詮釋了喬家人的不屈之心。
就連剛剛抵達的道虛，也曾經在菜市口手染過喬家人的血。
所以在寧死不屈，面對仙人也敢拔劍的喬家人面前，鐵狼無形中確實矮了一頭。
這一刻的喬木目光鋒銳，犀利如劍鋒。
在尚未天魔解體的時候，他的手中劍並不能刺穿鐵狼刀槍不入的身體。
但此刻喬木的目光卻比之前的利劍更鋒銳，刺入了他的心中，讓鐵狼下意識移開目光，沒有與之對視，在雙方對決的關鍵時刻有輕微的恍惚。
而喬木在他動作稍慢的瞬間，已經動了。
澎湃內勁在手掌間匯聚，他隔空一掌打出，無形內勁透掌而出，化作洶湧的內勁狂潮，將鐵狼瞬息間淹沒。
但聽砰地一聲悶響。
鐵狼整個身軀在這巨力之下橫飛出十餘米遠，雙腳犁地劃出長長溝壑。
這一掌的力量，不是打，而是推。
鐵狼作為鐵骨道兵，是比之前的銅身羅漢更加強韌的刀槍不入之軀。
喬木沒指望一拳就能幹碎這個鐵皮王八，而且他真正的目標從來都不是鐵狼，而是大道宗的修仙者道虛。
“呼...”
他深深吸氣，屈膝一躍，身形遁入風中，模糊不清。
他的目標，在場任何人都一眼看得明白。
正是那立於空中，高高在上俯視凡塵的那修仙者道虛!
“這是喬家人賴以成名的家傳武功，天魔解體大法！這種境界的天魔解體，只有喬家人才能擁有吧？”
鉅富李功德並沒有介入戰鬥，只是遠遠在旁邊看著，此時才後知後覺意識到了喬木的身份。
“本以為是個深夜入戶壞我功德的賊人，沒想到這個老賊是最近中州出名的喬家人？”
李功德遠遠望著，心頭閃過諸多思緒。
以武伐仙這件事，可謂是九州武林四十年以來的夙願。
昔日的武聖人手段再酷烈，血洗了一座武林，讓名門大派與武道世家化為歷史...但即便如此，他也有諸多擁躉。
剛剛建立數月的武道盟，馬上就能招攬許多煉神武夫，成為一個席捲九州的大組織...這其中固然有仙門的推波助瀾，但他們得以壯大的其中一個重要原因都在於....
世人苦仙人久矣，而武聖人與武道盟都扛著“以武伐仙”的大旗，自然多少能得人心。
而近來中州出名的喬家人，李功德其實也有所耳聞。
“前不久，異人戰爭的真相被公之於眾，百里大漠之中走出了三百白頭兵與一城的婦孺殘老。”
“那麼問題來了，他們守了四十年，為什麼在瀕臨滅亡的絕境關頭，卻能夠力挽狂瀾，抗擊仙門，走出大漠？”
這件事情的其中細節李功德並不太清楚。
他只大致知道，劍謫仙與喬家人在其中發揮了大作用。
所以這喬家人，也算是以武伐仙大業的先行者之一。
但李功德也知道，這道虛並不一般。
李功德作為帝都第二鉅富，自然對前些時日菜市口的人災有所耳聞。
她並不是普通的仙門弟子，而是長老愛徒。明明壞了規矩，在帝都引發人災，結果只是做做樣子就能走出宗門思過崖，繼續出現在中州.....
這樣的人物若被武夫征伐...訊息若是傳出去，可真要中州地震了。
心念到此，夜風忽然凜冽。
大風獵獵作響，細碎的冰凌在風中凝結。
風如刀霜如劍，頃刻之間整座宅院都結了一層寒霜，刻骨的寒意讓李功德不由裹緊了大衣，在護衛們的護送下一步步走遠。
回頭再看。
原本遁入風中、模糊不清的殘影速度已經驟減，連李功德身邊幾個護衛都能看清喬木的動作。
他在刺骨的寒風之中閃轉騰挪，身法依舊靈動敏捷，從萬千冰凌的暴雨之中穿行，並未受什麼傷。
但再好的身法，也避不開這充斥天地之間的寒風。
短短時間內，他全身體表已經結了一層淺霜，肢體動作也明顯有些僵硬了。
他的身後被他擊退的鐵狼也在風雪之中快步追趕，鐵狼早已不是純粹的血肉之軀，對這寒風的抵禦能力反倒更強。
而道虛依舊立於空中，冷眼俯視著下方。
之前死在她手上的喬家人不說....昔日那道逆，可是被她差遣進入百里大漠的，結果道逆都折在了大漠之中，她自然不會再過於輕視眼前這個喬家人，不會託大。
所以她站在空中，就是不下去，就是欺負武夫不會飛。
直到見喬木身體結霜，動作僵硬，心下稍松。
“終究還是凡俗武夫罷了。”
人的肉身是有極限的，再怎麼鍛鍊也不可能煉成鋼鐵。
力大無窮可以砸穿冰蓋的猛獸，在凜冽的寒冬之中也會被活活凍死。
“武道，練的是肉身，學的是體魄強大的野獸，妖獸。”
“道法自然，凡俗武夫如何能及？”道虛手中一枚珠子徐徐轉動，凜冽寒意如風暴肆虐，那體表結霜的喬木頃刻之間全身咔咔咔結冰，化為一座冰雕立在那裡。
看到這一幕，道虛也暗暗搖頭：
“倒是我多慮了，將區區武夫看得太重。”
她還未入金丹期，而修仙者一入金丹期便能煉製一件本命法寶。
因為修仙者肉身比起仙道術法而言較為脆弱，所以不少的修士都是煉製了護身法寶作為本命法寶，求一個穩健。
若有一件護身的本命法寶，面對那不要命的喬家人，她也不會行事謹慎，就站在空中不下去。
“就這麼沒了？這不虎頭蛇尾嗎？”李功德在遠處嘟囔。
只是鐵狼並未放鬆警惕，他一步步走近那化為冰雕的喬木，正要舉起長刃將他切碎，卻忽然心中生出警覺，倒退兩步。
下一刻。
夜色之中竟又有一道身影衝出。
此人容貌與“喬水”一般相當蒼老，難以分辨清楚年齡，只是氣勢比起“喬水”來說弱了不止一截。
在眾人目光皆注視著那冰雕喬木的時候，他剛一躥出，便雙足猛踏如利箭射向空中，顯然目標正是那立於空中的道虛。
“螳螂捕蟬？這個喬水只是犧牲品？”鐵狼臉色一沉。
他剛要出手，卻心頭再一次警兆乍現，耳後傳來清晰的碎裂聲。
那全身冰凍的喬水不知何時已從層層堅冰之中掙脫，內勁勢如海潮，隔空一掌印在他的後背，悶響之中他全身劇震向前倒飛。
“呼...”
此時的喬木已經動用了赤月燃血術，全身血液在體內汩汩流動如江河怒濤。
電光石火之間。
兩個模樣蒼老的喬家老人一前一後屈膝向上一躍，身形如大鳥掠上高空。
“喬家人兄弟一條心，人人如一，你們殺得盡我喬家人麼？”
喬木高呼一聲，這一次他是在與他的屍體喬小明並肩作戰。
喬小明也是有備而來，他一直躲藏在暗處，假裝一具屍體收斂氣息...
此時的喬木全身氣勁澎湃，眨眼間便掠上高空，迎向那同樣掠上高空的喬小明，雙足踏在喬小明的雙手之上。
他伸手抓住喬小明揹著的長劍拔起的同時，也借力再度向上一躍，在空中變換了一下身形方向，與一道粗大的冰凌擦身而過。
喬小明被那粗大冰凌貫穿胸腹，身形無力下墜。
而喬木身形則借力躍起，如一顆奔月的流星躍上高空。
你會飛？我也會人力二段跳！
只是道虛卻也機靈，她見喬木躍上高空，並沒有託大與之施法對抗，而是身形稍稍一動，又踩著那珠子向上躥出了一段距離，飛上了更高空，與喬木的距離依然控制在二十米開外。
她顯然也沒有過於託大，二十米這個距離超出了武夫的內勁外放距離，而她可以繼續施放術法。
待喬木這一躍力盡，便會再度從空中墜下，到時候人在空中的他就是一個活靶子。
只是喬木卻神色依舊冷淡。
喬木抬手，劍鋒在左手手掌之間一抹，劃開一道傷口，掌心鮮血頓時飛濺而出。
這鮮血並沒向下滴落，反倒是不自然地沿著手中長劍劍身流淌，將整把長劍都染成了一把血劍。
得自血日血月兩幅圖的兩種武學，本就同源，相輔相成。
地面上李功德抬頭遠望，只看到此時夜空圓月高懸，喬木手握一把血劍，如人在月中，全身更有澎湃氣勁透體而出。
“赤月燃血術·血劍術！”
像是有神人在這夜幕畫卷裡揮動毛筆潑墨一筆。
嗤！
血色的劍光於夜空之中間劃過一個巨大的圓弧，潑天劍光如潑墨在白紙上暈開，在夜幕之中綻放開一個大圓。
圓弧的此端起於喬木手中劍，終於道虛的咽喉之間。
“我....”
道虛第一次變了臉色，面上之前的清冷之色蕩然無存。
她是清一長老弟子，她還未入金丹期，她還未超越那個令她耿耿於懷的同門師弟道真，她還有師尊賜予的壓箱底保命符籙....
只是此時她的身軀已經如瓷瓶般被那潑墨般的血色劍光攪碎，只剩一顆尚算完好的腦袋，與喬木一同自高空之中無力墜落。
“道虛仙長？”
鐵狼原本也要施展輕功躍上空中，但此刻的他只覺毛髮悚然，再度看向喬木的眼中只有驚懼。
這個喬家老人不是說大話，他真的在他面前演了一把以武伐仙，真的斬殺了一名大道宗的長老弟子....
他本應趁著喬木身在空中，無處借力的時候趁機出手。
但心中巨大的震撼卻讓他心神動搖，一時間邁不出腳步，只能看著喬木身形如大鷹在地面穩穩落地，順手接住那一枚道虛的腦袋。
喬木目光凜冽，手中信手一拋，竟將那道虛的腦袋朝著鐵狼扔了過來。
鐵狼下意識想躲，但看清道虛死不瞑目的面龐之後還是伸手接住，只是心頭如驚濤駭浪翻湧。
“鐵狗，異人已死，你還不授首？”喬木踏前一步，此時的他渾身染血，密密麻麻的傷口皮肉外翻，卻氣勢熾烈如火，聲如滾滾雷鳴。
凌厲目光如利劍再斬！
鐵狼下意識後退半步，心中只覺苦澀。
這並非實力的差距，而是心智上的差距。
作為鐵骨道兵，他早已刀槍不入，早就不是普通武夫可比。
事實上修仙者的道兵煉製之法，本來就是用來對抗其他修仙者的。如今大道宗用來對付凡人，那自然是大材小用，殺尋常武夫如割草。
鐵狼可以力抗仙道術法，以鐵骨之軀與仙道修士抗衡....但若是道虛伸長了脖子讓他殺，他自詡也不敢動手。
因為道虛的背後還有一個長老清一，清一的背後還有大道宗，大道宗這樣的仙門一共有九個....他若真能殺了道虛，日後又能如何自處？
怯懦者可以找到一萬個退縮的理由，但這些理由在敢於捨棄性命不要，也要以武伐仙的勇士之前，都不堪一擊。
所以此時的他心境已經如泰山崩。
“鐵狼，你早就是弱者了！從你放棄肉身的那一天起，就不配再與我喬水為敵！”
厲聲喝中，喬木欺身直上，氣勢迫得鐵狼連連後退，守勢漸拙。
他的身體刀槍不入，但他的心神尚有破綻。
“或許目劍術這樣的煉神秘法才是對付這種道兵的真正辦法....”喬木心中掠過這個念頭。
跟銅身羅漢這種鐵王八剛正面，等於是以彼之短，攻彼之長。
道兵的心神意志，還停留在習練《金身訣》之前，所以目劍術可以直指人心，讓他破綻畢露。
“波紋疊浪勁·三疊浪。”
洶湧內勁如浪潮一波連著一波，一浪更比一浪高。
而鐵狼心神失守，只餘武夫本能，在這海潮一般連綿不絕的勁力之下被迎面擊中，胸口空門大開。
“四疊浪！”
洶湧浪潮內勁再起，喬木一掌凌空拍中他的胸腹，鐵狼刀槍不入的胸膛向內凹陷扭曲，向後連連退出四五步，臉色漸漸鐵青，最後失去生氣，頹然倒地。
喬木收拳而立，看著鐵狼與道虛破碎扭曲的屍首，忽然有種莫名的失望：
“兩個廢物，連我的命都沒收走。”
他回過頭，看著喬小明的屍體，又看看自己血肉模糊的身軀，耳邊嗡嗡響個不停，視野也漸漸黑了。
天魔解體赤月燃血術血劍術，都是非常之禁術...再加上之前的傷勢，他此時失血過多，縱然勝了也是強弩之末。
他看著道虛的屍體，雖然覺得心裡心氣順了，但不免又多少有一點淡淡的悔意。
“衝動是要付出代價的。”
裝逼一時爽，全家火葬場。
喬木一人就是喬家，他火葬完事了還要坐個幾十年的牢好好冷靜。
那麼接下來........
“好死，接下來秦王你等著吧。”他雙眼一閉，身軀終於倒下，再無動靜。
待到他身體倒下許久，李功德與身旁諸多護衛才敢緩緩走進，生怕這個老人又如剛才那般詐死，再跳出來給他們一刀。
但這老人終究是不動了，不再如方才那般氣勢凌然，讓他們只敢遙望不敢靠近。
“老爺，這麼大的事，可怎麼辦啊？”有人顫聲問。
百里大漠的故事，終究只是說書人口中的故事，雖觸動人心，但也很遙遠。
而現在卻是一個活生生的修仙者倒在了他們的面前，讓他們親眼見證了以武伐仙的壯舉。
而且殺的人，還是明面上思過十年，實則早就再入中州的大道宗長老弟子，地位與尋常弟子不可同日而論。
“這人殺了仙長，鑄下大錯，若傳出去必然會讓仙門雷霆震怒...若將他獻給秦王，是否也算是功勞？”有人問道。
李功德作為帝都鉅富，在大炎朝廷重建大秦府城這一件事中，也起到了不小作用。
秦王、大道宗仙門之類的事，他雖不說十分了解，但多少可以猜出其中部分。
李功德摸著下巴，砸吧了一下嘴，目光閃爍，若有所思：
“這確實是...功德一樁哪。”
PS:推書。
書名：賽馬娘，求求你別捲了
簡介：“馬娘是上天賜予世界最好的寶物，她們如溫室中的花朵，純潔而美麗。”
“奔跑是她們與生俱來的天賦，跑得比任何馬娘都要快是她們無論如何都不會退讓的點。”
“但天賦同樣與生俱來，有的馬娘生來註定要光芒萬丈、有的卻註定默默無聞。”
“競爭這條路上，能夠獲勝的永遠只有一個。”
“許多訓練員都希望自己負責的馬娘能夠兌現，甚至超越本該擁有的天賦。”
“但這終究只有少數人能夠做到。”
“和天賦鬥爭就是在和命運鬥爭，每一次的勝利都是運氣。”
“然而，我不信運氣，我只信自己的實力！”
“——深藍，加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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