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屋旁的水潭。
瀑布飛流直下，水流湍急轟鳴，砸落在水潭上發出響亮的轟鳴聲。
山崖旁的山石被瀑布長年沖刷，變得光滑又潮溼。
常人別說攀爬到這山石上邊，連走近都做不到，太滑了。
而在此刻，一道身影卻如大鳥般在風中滑翔而過，穩穩單足立在那瀑布下山石的頂端。
“天下第一的輕功，天龍八步，號稱是鯉魚化龍，超凡登天的八步。”
“這一部輕功其實源於一位多年前的超品武道強者‘八臂天龍’，只是後來也到了武聖人的手中...”
在武聖人死後，黑翼蝠王韋恩被稱作是當代武林的輕功第一。
然而作為煉神一品的他，其實是很難與武聖人拿來比較的，甚至可以說無法相提並論。
而他能稱第一，固然有其非凡之處，但其實也有一部分原因是他掌握的這一門《天龍八步》，本就不是普通的輕功。
當初韋恩年輕時曾經受過武聖人的恩惠，欠下了莫大人情....其實這所謂的人情，也就是這一部得自武聖人的絕頂輕功《天龍八步》。
這世上上乘的輕功，可以八步趕蟬，一葦渡江，橫渡江河水上飛。
但這世上的輕功再高明，終究是不能左腳踩右腳上天的。
這一門輕功相當難練，來自昔日的超品高手八臂天龍，已經隱隱超越了昔日古法武道中的輕功概念。
“想要練就這門輕功，得踩著這瀑布旁的山石，逆流登上百米瀑布，才算是練成了‘攀瀑’，算是天龍八步的入門。”
韋恩親自演示，他身如大鷹，足尖在山石、山崖凸起處輕踩，不斷借力躍起，身形節節拔高，一路竄上了百米之高的山崖，到了那瀑布的頂端。
緊接著，他一振身後披風，身形如大蝙蝠滑翔而下，再一次穩穩停留在水潭旁，站在喬木的面前。
“若是要輕功再進一步，則是需要踩著瀑布的水流，逆流直上登上瀑布。這一手輕功，可比什麼水上飛之類的輕功要難多了....”
“而這《天龍八步》若是練到了最高的境界，據說是可以八步之內憑虛御空，所以才被稱作魚躍龍門的登天八步。”韋恩娓娓道來。
在輕功這一道之上，他蔚然有大家之風，說話談吐與之前不同。
“韋恩，你剛才說，這輕功是來自武聖人？那麼你的輕功造詣若是放到武聖人的武極會里面，是什麼水平？”
喬木問道。
見識了一番韋恩親自演示的天龍八步之後，的確連他也覺得有些驚豔。
不過這種輕功既然韋恩會，那麼想來也與《長生拳經》一樣，已經被收錄入武極會的武庫了。
“哪有這麼簡單？”韋恩聞言倒是失笑。
正面交手他不擅長，但論身法輕功...除了武功登峰造極的武聖人之外，韋恩自忖哪怕是在武聖人麾下的武極會之中，只怕也沒有人能在《天龍八步》的造詣上趕得上他。
武聖人的武極會之中，有一個全天下最全的武庫，號稱幾乎囊括古今名門大派、武道世家的所有絕學，甚至還有武聖人與門下七十二賢推演出的新法武道。
但正因武庫大而全....所以包括武聖人在內，這世上沒有人能掌握武庫裡所有的武功。
大學的圖書館藏書豐富，哪個學生看遍所有藏書了？
“《長生拳經》與《純陽無極功》這樣的頂級功法也同樣被武極會搶奪了，那麼喬老所見過的武極會中成員，難道都練了長生拳，都練了武當的純陽無極功麼？”韋恩反問道：
“他們為什麼不練？難道嫌棄這頂尖的功法不夠好？”
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人力有時而盡，再驚才絕豔的武夫，時間精力也都是有限的。”韋恩搖頭道：
“一門武功想要鑽研到高深境界，不知需要多少年時間...哪怕是武聖人，也不可能掌握武庫之中所有的武功。”
喬木：“沒錯，你說得對。”
韋恩說道：“雖然我未與武極會的高手比過，但單說《天龍八步》的輕功造詣，只怕全天下都沒幾個人能與我相提並論。”
他用詞有點謹慎，不是自稱輕功天下第一，而是自稱《天龍八步》的造詣僅在武聖人之下。
韋恩的輕功，放眼天下也是第一流的。
哪怕可能不是真正的天下第一，但也是頂尖的第一流。
這樣的人物鐵了心要將天下第一的輕功傾囊相授，自然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當然，這並不是無私贈送，而是有所圖謀，韋恩自然也有韋恩的算計。
“只要喬家人還有以武伐仙的志向，喬老大可以將這門輕功向其他族人傳授。”韋恩深深道。
“韋恩老弟倒是大氣，大公無私。”喬木點了個贊。
“在喬家人面前，我哪有顏面談大公無私？武功秘籍終究身外物，敢用命去拼的人才是大勇之士。”韋恩淡淡道：
“這世上並不是只有喬家人看不慣九大仙門的所作所為。”
“只是武道積弱，無人扛鼎，無人看見希望而已。”
韋恩的命都差點丟在了以武入道者的手裡，怎麼可能不記恨？
九大仙門如黑夜彌天，凡俗世人不見天日，如今喬家人已經讓人看見了星星之火，那麼他還敝帚自珍，格局就小了。
韋恩可沒有太多選擇。
這世上敢與仙門叫板的凡俗勢力，根本就沒有幾個。
算來算去，也就一個武聖人的武極會，再有就是...永和帝執掌的大炎朝廷？
至於劍謫仙之類的強者雖強，但他只是一個人，改變不了大局。
喬家人是一個群體，或許喬木還未察覺，只當自己是一個人看。
但在世人的眼中，在韋恩的眼中，喬家人早就成為了一個在黑夜中手舉薪火的先行者群體。
一個人，與一群人是不同的概念。
積土成山，積水成淵，如是而已。
韋恩頓了一頓，又道：
“道虛是仙門長老清一的弟子，她既然死了，此事定不會善罷甘休。”
“秦王本是工於心計之人，他必然會有所動作，否則他也會承受仙門的怒火....這幾日，喬老便在此處靜靜療傷練功，靜觀其變吧。”
李功德的傷藥品質極佳，身體的皮肉傷痊癒得很快。
至於身體內部的失血、以及天魔解體造成的經脈自損，這就不是藥物能輕鬆治療的了。
他可以活動身子，但要想動用內勁，可就不容易了。
至於悶在山裡練輕功？
這雖然符合韋恩的想法，但秦王可未必會留給他們時間。
秦王府。
“道虛仙長，死了？”
秦王在廳堂之中踱著步，神色一時五味雜陳。
他心頭第一時間湧現的，其實是一種狂喜。
道虛作為長老弟子，一直眼高於頂，可不是什麼好相處的人。
她人在大秦府，其實代表著的是清一長老，代表的是大道宗宗門，來約束他這麼一個秦王。
世人都說秦王是武道的扛鼎者，可以鐵拳鎮壓術法，但他自己心知肚明，自己能走到如今這一步田地，其實靠的就是大道宗仙門的力量。
與羅漢、鐵狼等道兵不同。
秦王秦世青是肉身死亡之後靈魂依附在仙門打造的熾火精金軀殼之上，而非內服丹藥，持續修煉而成，與他們有所區別。
他的這具軀殼造價更高昂，更強悍，但也因為性質不一樣，更容易受到仙門修士的操縱....畢竟這並非他的本來肉身。
秦王之名聽來風光，但也只是仙門手中刀而已。
他越是強大，就代表著這把刀越加鋒利，但也失去了脫離仙門掌控的可能。
只是道虛一死，那麼他在大秦府內短時間再無人掣肘...
“不，這並非好事....若不能處理妥當，清一長老只怕馬上就會將此事歸咎於我了。”秦王目光深沉。
作為大道宗的白手套，他必須儘快給仙門長老一個交代。
只不過...
“又是喬家人惹出來的事...”
秦王的肉身一度毀在喬家人的手裡，本以為今日他已成秦王，今非昔比，卻不料喬家人也出乎他的預料...
“這一路走來，我捨棄凡俗情慾以證向道之心，數十年來不知道割捨了多少東西，這才走到了如今這一步，而喬家人只是一群年紀大一點的武夫，為何...”
他不理解。
不理解歸不理解，不妨礙他作出對付喬家人的決斷。
喬家人雖比他預料的更強，但人活在這世上，不是單靠拳頭硬就能混得風生水起的。
從百里大漠事發之後，劍謫仙與喬家人在中州名聲大振，幾乎被捧上了神壇。
而在秦王看來，這便是喬家人的弱點。
“世人已對喬家人有了足夠深刻的印象...他們說喬家人都是重義輕生死的俠士，而這便是弱點。”
高尚是高尚者的墓誌銘，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證。
“讓李功德來見我。”秦王沉吟許久，下令道。
道虛的死，是李功德告知他的。
隨著這個訊息一起送達秦王府的，還有一具喬小明的屍體。
但這不夠。
他要拿著這具屍體去回應清一長老，怕不是當場就會被揚了，簡直是找死。
一個時辰之後。
李功德腆著肚子來到了秦王府中，與他在府中廳堂會面。
李功德顯得很和氣，他是帝都富商，雖有萬貫家財，但現在跟隨秦王來到大秦府，等於是認了一個新老大，自然要聽對方的吩咐。
“李功德，喬家人雖然死了....但只有一個死人，是不是不太夠？”秦王微笑。
“大王這是何意？”
“喬家人最是陰險，這一點我深有體會。”秦王回憶起昔日往事，深深道：
“喬家看似是單打獨鬥的江湖好漢，實則非常虛偽陰險，往往暗地裡還有著更多的喬家人，馳援極快，極為護短。”
“大秦府中看似只出現了一個喬家人，但實際上很可能已經來了一窩！”
“嘶...還有這種事？”李功德倒吸一口涼氣。
“所以我想找李功德老弟，借一件寶貝，作為吸引喬家人的餌料，好將暗中潛伏的喬家人一網打盡。”
“我家中還有這種寶貝？能讓喬家人動心？”李功德也有點訝異：
“大王若有所需之物，但憑差使。”
“有你這句話，我心裡就穩了。”秦王微笑道：
“那就勞煩李功德老弟，借你項上人頭一用。”
李功德臉上一直洋溢的笑容微微僵住，麵皮抖動了一下，與秦王對視一眼。
秦王眼光如深潭，波瀾不驚，讓人看不清他的神色波動。
“大王這是說的哪裡話？”李功德強笑道。
“李老弟要不要與我打個賭？”秦王皮笑肉不笑：
“我若對外聲稱，你與那喬家人裡應外合，暗中勾結，與異人有染，要將你處以極刑，你猜那喬家人會不會現身？”
李功德眉頭不動聲色地皺了一下，緩緩道：
“可這世上哪有用自己人的性命，來要挾敵人的道理？”
“因為他們是好人，好人就該被人用道德禮義的名分裹挾，換來一身剮。”秦王笑道：
“這世上從來沒有活著的聖人，但死者卻能封聖，被捧上神壇。”
“我猜...不會。”李功德搖頭道：
“會這樣的做的善人，是活不長的。”
秦王淡淡道：
“真的嗎？我不信。既然你我意見向左，那便再好不過了，接下來你我便親眼去見證。”
秦王此時心裡反倒隱隱有一點期待，若是喬家人不出現，反倒更好。
他練武至一品再到以武入道成秦王，武道之心早就極度堅韌，一路絕情斷義，殺妻證道。
喬家人的人設與他稱得上是相反的。
若喬家人不出現，那麼喬家人的人設自然崩塌，從某種意義上，這比殺死一兩個喬家人的意義更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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