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俠客島？地處九州大地大地之外的海外諸島？”
大道宗掌教聽完沉吟許久。
這個訊息，據說名叫喬鐘的喬家人親口供出來的，提及了喬家人的隱秘出身起源。
這也不是沒有道理，畢竟喬家人的武學與九州武夫雖然歸根到底是同源，但深究起來就有許多不同。
比如說喬家人賴以成名的天魔解體大法，幾乎就是隻有名字一樣，實際上雲泥之別的兩種爆發禁術。
“掌教師兄，依我看這喬家人雖是凡俗武夫，但不得不防。”清濁長老一本正經道：
“千里之堤毀於蟻穴，這凡俗武夫雖然難以與我輩修仙者相提並論，但這些武夫的所作所為的確已經有損香火大業，不得不防。”
清濁長老現在已經念頭轉過彎來了。
之前他總擔心自己翻車的事情敗露，有損仙門長老顏面。
畢竟活了一千多年的元嬰長老，翻車在歲數連他的零頭也到不了的凡人手裡，說出來也太掉價了。
但現在紙包不住火，不得不將此事告知掌門，那他又得換一套說辭，儘量往誇大了說。
總之他就是不能輸給凡人。
如果輸了怎麼辦？
輸了，那就說明對方根本就不是凡人！
清濁長老正色道：“這數十年九州武夫的確與四十年前不同了，前有武聖人，後有喬家人，都不是易於之輩。”
清濁長老還真有資格說這話，畢竟四十年前天下第一的劍謫仙也是他的手下敗將。
只是他的這番言辭落在掌教耳中，掌教只靜靜看他，眼睛裡如深淵靜默。
“你說的也不是全無道理。”掌教淡淡道：
“凡人中的喬家人，素以護短聞名，殺了一個喬家人，很快便有另外一人聞訊趕來，竟似無窮無盡。”
這樣的行為模式，其實有點像九大仙門這種頂尖的大勢力。
但問題是...喬家人是練武的，他們只是凡人。
“按理說，喬家的武夫連金丹弟子都可殺，那麼接下來，理應派遣金丹期的執事護法、乃至是元嬰長老去斬草除根，將那抱有妄念的喬家人殺個乾淨。”大道宗掌教沉吟道：
“但這樣...太慢了。”
他既為仙門掌教，為什麼要按套路出牌？
“直接將那喬家人的老巢俠客島找出來，將他整個家族連根拔起罷，這樣更快。”大道宗掌教淡淡道：
“海外俠客島...那就去東南邊的海州，找出那喬家人的源頭，直接斬草除根！”
海州，又名東南州。
眾所周知，九州就是九個州的總稱。
既然有中州、南州....那麼由此易得，其餘七州就是東州北州西州，外加東南州西南州東北州西北州，非常合理。
“還是掌教師兄考慮周全，眼光匪淺。”清濁長老頷首微笑。
在掌教的面前，道基有損、又屢次犯事的他如今有點心虛，姿態稍低。
只是清濁長老越是心虛，越是感覺掌教目光威嚴盯著他看。
“掌教師兄的意思難道是...我去？”清濁長老後知後覺問出聲。
“你不去誰去？”掌教冷哼一聲，臉色拉了下來：
“你幹了這麼些好事，還有臉繼續呆在山門洞府裡閉關？”
清濁長老臉色微微一青，訥訥沒有說話。
“東南州的仙門，是擅長推演之法的衍神道。”掌教平靜道：
“只知道有個俠客島，卻不知具體位置，總不能像無頭蒼蠅般瞎找吧？多少得跟衍神道的修士打交道。”
“你畢竟是我仙門門中長老，既然去了東南州，自然代表的是我大道宗...”
喬家人的事到此為止，讓掌教也有些在意的，還有一個武聖人。
“武聖人早就死在了玄天宗長老的手裡，怎麼這裡又能蹦出來一個武聖人？”掌教皺起眉頭，只覺十分蹊蹺。
在數年之前。
這方天地還是修仙者的天下，哪怕是昔日大炎王朝國運由盛轉衰的所謂“異人戰爭”，也沒多少修仙者戰死，如今怎麼就前來一個武聖人，後來一個喬家人？
這太突然了，不過短短數十年時間，也就凡人的半輩子時間...
要不是兩名金丹修士的身死並非作偽，掌教自己都不太信。
“會是玄天宗的道友在搞鬼麼？武聖人是他們的人殺的，現在武聖人又跳出來，其中必有蹊蹺。”掌教第一個想到的，便是玄天宗。
修仙者在這片天地最大的敵人便是彼此，大道宗的大敵自然也是其他仙門。
與其相信凡夫俗子突然間就能以武伐仙了，倒不如好好思考，這背後是不是有其他仙門在搞事。
要知道，玄天宗向來膽大妄為，之前還差點迫使永和帝拜神，結果逼出了一把人王劍....
要是玄天宗的人不服氣，暗地裡幹出點什麼事來壞大道宗的香火大業，那還真說得通。
“清濁，你且細說一下，那能夠將你元嬰法身斬殺的武聖人，是何底細...”大道宗掌教忽然道。
“此人，的確不像是凡間那些只會拳腳功夫的武夫，他很怪異。”清濁長老回憶道：
“武聖人那樣的手段，與凡人口中的武道迥異，我很懷疑那能否稱之為武功....”
“說不定這個所謂的武聖人，也只是個幌子。”清濁長老心念一動，低聲道：
“或許，他是玄天宗扶持的‘南王’？”
九大仙門的仙道傳承各有偏重，而大道宗的仙道術法，以道兵煉製之法稱尊，其中的頂級道兵煉製法門，便是《豆破蒼穹》。
所以大道宗扶持的武王，便是金身道兵，秦王秦世青。
秦王看起來是個人形，實際上已經是徹頭徹尾的仙道造物，所以面對普通的煉神武夫就是完全的碾壓。
其他八大仙門的所謂“武王”，具體是什麼底細，大道宗掌教也尚未清楚。
但武王必然不是普通武夫，只是都得有個武夫的外形，用以取信於民，如秦王那般扛起武道大旗，便於建立地上仙國，以圖香火大業。
“這武聖人若真如你所說只有人形，內裡早與凡人不同，的確可能是所謂‘南王’。”掌教也微微頷首。
看到掌教這樣的反應，清濁道人心中也稍稍鬆了口氣。
輸人不能輸陣。
他當初在百里大漠中，真身傷在了喬家人與劍謫仙的聯手之上，這可以說是他一時大意吃了虧，他自以為若是重來一次，定然能教那劍謫仙與喬家人死得乾淨利落。
但元嬰法身死在武聖人手上之時，他已有前車之鑑，可沒大意。
但是...如果武聖人其實是仙門的武王，那事情又兩說。
輸給所謂武王，本質上其實是輸給玄天宗的暗算，輸給能與大道宗分庭抗禮的其他仙門。
玄天宗哪怕在永和帝拜神一事之後被其他八大仙門聯手壓制，但也依然是一個龐然大物。
同為修仙者，有勝有負，這不很正常嘛...
這麼一想，事情就變得合理多了。
“只是此事終究是丟了顏面，不能善罷甘休...”大道宗掌教神色轉冷。
對付喬家人與武聖人，他都有所安排。
但大秦府城事發，秦王身死魂滅，一眾修士橫死，這一切的真相已暴露在了中州信眾的眼前，地上仙國的大計基本失敗了。
“四十年，還是太短了。”大道宗掌教輕聲道：
“短到許多凡人已經換了一代，新生的這一代，已經忘了當年那場戰爭，這世上又有了蚍蜉撼樹不自量的愚者。”
“那麼接下來...自然是要讓這些凡人好好記著。”
不論武聖人或者喬家人的背後是不是其他仙門在搞鬼，既然與大道宗為敵，那麼結局註定是斬草除根。
地上仙國的大計，是大道宗準備退居幕後，準備的一場謀劃。
如今這大計既然被攪黃了，那麼大道宗自然要像四十年前的異人戰爭一樣，重新站到臺前。
大秦府城之外，一片無人的山林之中。
“你跟丟了喬家人？”
武聖人龍行虎步，一步步走近武乾坤，全身骨節都咔咔作響，隨著他的腳步邁近，體型也在水漲船高。
待他走到武乾坤身前之時，已經是身高三米有餘、鐵塔一般的高大模樣。
武聖人居高臨下，面無表情俯視著武乾坤。
武乾坤沒說話，臉色微微有些發青。
武極會的武庫囊括天下武學，其中自然也不缺煉神武夫的目擊術。
而武聖人這只是簡單地注視，並未動用什麼秘法，便讓武乾坤額前生汗，只感覺彷彿直面一座山嶽，幾乎令人窒息。
良久，他卻見武聖人嘴角勾起細小的弧度，似乎是在笑？
“還算有種，不過下不為例，不能為血食誤了正事。”武聖人冷冷道。
他願意將饕餮吞天功傳給武乾坤，自然不會避諱這個。
武乾坤的舉措看似誤事，放在武聖人眼中，卻不算是壞事，甚至讓他心中有淡淡的喜悅。
武乾坤是三千弟子之中，實力最強也最像武聖人的一個人。
那麼既然他與武聖人是同類人，又怎麼可能心甘情願當武聖人鞍前馬後的應聲蟲？
倒不如說，這樣反而更讓武聖人心中欣慰。
有獠牙是好事。
武聖人的門下，百類人都有，唯獨沒有弱者，因為弱者早已淪為了強者的食糧。
“武極會內部稱你是‘小武聖’，看你日後有朝一日，能否讓我成為‘大乾坤’。”武聖人緩緩道。
如果武乾坤是庸人，他又怎麼讓他代為執掌武極會？
“義父說笑了。”武乾坤心中一凜。
他也知道這件事算是翻篇了，接著繼續道：
“喬家人其實很好找，這個家族的人喜歡多管閒事，也經常惹事。想要再找到喬家人的蹤跡不難，往風口浪尖上去等便是了。”
“這是小事。我們的大敵是仙門，而非武夫。”武聖人淡淡點頭。
這四十年間，武聖人一直在獵殺煉神武夫、超品武夫，也在試圖培養超品。
但如今饕餮吞天功已成，嘗過了元嬰法身的滋味，他的眼光格局自然不會僅僅侷限在凡間江湖。
所以喬家武夫雖強，但也不是武聖人以及武極會關注的重心。
武聖人要做的事情很簡單，與他這四十年所作所為並沒有本質區別，只是目標變了-----
“該獵殺修仙者了。”他低聲說道。
不論是他，還是武乾坤等人，都需要修仙者的血肉神魂，以求突破。
凡人的大軍可以輕鬆耗死煉神武夫，超品武夫也可能被生生耗死，但對付可以飛天遁地的修仙者就沒轍----這個道理四十年前武聖人就懂了。
事實上，大道宗修士可以撒豆成兵，比大炎王朝更懂人海戰術，武聖人早就吃過虧。
所以四十年後的第二次異人戰爭，不會是十萬人規模的沙場衝殺，而是隱藏在深林之中，獵人與獵物的廝殺。
帝都，大炎皇宮御書房。
永和帝一把將長案上堆疊如小山的奏章推翻，推得散落一地。
他抬起頭，看著掛在牆上的那一把盪漾微光的人王劍，心中只有茫然。
秦王其實是仙門的道兵....喬家人又死了幾個，但他們真的成功以武伐仙了，以一人之力匹敵仙道修士，甚至連元嬰長老都能驚退？
這世上什麼時候蹦出了一個強得這麼離譜的武夫？
永和帝很茫然，大秦府明明就在中州，發生了這麼大的事他卻所知甚少，既不知道大道宗的謀劃，也不懂喬家的武道強者從何而來...
“有時候朕也有些羨慕，羨慕這喬家人可以恣意妄為。”
“但朕身為大炎皇帝，肩負的是大炎社稷，天下子民的重量，所以總得以大局為重，但這一次...”永和帝搖搖頭：
“太快了。”
“朕還沒有準備好，大炎還沒有準備好再啟戰端，還不到時候。”
飛魚衛楚星靜靜站在御書房門口，與往常眼觀鼻鼻觀心。
只是此時他心頭也劃過一個有點大逆不道的念頭：
“陛下總說要再等等，社稷蒼生大業不可擅動，要等一個良機再起事。可這世上，真的有準備萬全的時刻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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