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死前的唯一遺憾,是沒死在對抗異人的戰場上麼?”
炎神機目光微微一凜。
他的心神破綻,便是四十年前他選擇了韜光養晦,這與年輕時的他的判若兩人。
而對於這些老兵們,他也多少都有愧疚。
“到了現在這種關頭,還不忘與異人的抗爭之心。”炎神機讚歎道:
“視死如歸,真英雄也。”
他手舉著人王劍,看著這些傷痕累累的白頭老兵們,一步步走近:
“大炎有你們的這樣的兵,是大炎之幸。”
海思遠目光平靜。
如果放在幾十年前,他面對三百歲不老的武道神話炎太祖親口稱讚,必然會誠惶誠恐感恩涕零。
但此刻他的心境與海無涯一般,已經古井無波,回道:
“我們,已經不是大炎的兵了。”
炎神機點點頭,目光之中有毫不掩飾的欣賞。
可惜...海無涯父子與這些老兵們,都生錯了時代。
若是他們與年輕時的炎太祖相遇,或許會成為並肩而戰、推翻舊王朝的戰友。
只是如今雙方不同,而且對方已經犯下了弒君之罪。
欣賞歸欣賞,立場歸立場。
只有小年輕會將兩者混淆,三百歲的炎太祖不會。
炎太祖的立場,永遠都在大炎王朝這一邊。
紅塵長生三百年,炎太祖那個時代的故友、紅顏、子孫都已經化為枯骨了,人間尚存的只有隔了許多代的血親,以及他留下的大炎王朝。
他創立的大炎王朝,與皇族子孫後裔的存在,便是炎太祖此生的執念。
如果有一日皇族不在了,大炎王朝也不在了,他就是這紅塵間一個長生不老的孤魂野鬼了吧。
“御林軍、飛魚衛,都退下吧。”炎神機揮了揮手,讓已經擠滿整座金鑾殿,將兩百多名老卒團團圍住的大軍們向後退去,清出一片空地。
而他手握人王劍,獨自一人越眾而出,漫步向前,腳步聲迴盪在金鑾殿中。
“你們這樣的人物,不應該死於亂軍之手,由我來賜予你們一死。”炎太祖低聲道:
“今日你們一死,此事會到此為止,禍不及家人。”
按律法來說,弒君之罪,自然要誅九族。這是炎太祖的態度。
當然,這些投靠海無涯的老兵們,基本上都已經是無家可歸的孤家寡人一個了,他們的九族在哪,只怕他們自己都找不到。
“老皇帝倒是頗有胸襟,是個好對手。”
海思遠嘿然一笑,第一個抽出了戰刀,率眾而出。
“老兄弟們,這是最後的戰鬥了,隨我衝!”
兩百老卒迎著炎太祖的方向,在金鑾殿上開始衝鋒。
在生命的最後關頭,他們也不願意引頸待戮,哪怕不能死在異人戰場上,也要在戰鬥之中死去。
當然,炎太祖也的確是個極強的武夫。
大秦府城伐過仙的喬家喬雙沝被他親手斬殺,屍體還在那立著。
大道宗的金丹修士,都被他一聲號令,自高空落地,屍體匍匐在他腳下。
他的存在本身就是當之無愧的武道神話,是打破世人對武夫認知的三百歲長生者。
能夠死在如此強者手上,倒也不算是太差的結局。
“鬥志不錯,但是太弱了。”炎神機輕輕抬手一劍將海思遠連人帶刀掀翻,目光平靜如鏡:
“天子,兵強馬壯者當為之,光有鬥志可遠遠不夠。”
“人世間除我之外,唯一的長生者喬雙沝已經被我親手斬殺,普天之下,還有誰配與我為敵?”
“只有那高天之上的九大仙門而----”
炎太祖話音說到一半便戛然而止。
因為他的長劍才剛剛抬起,還未朝老卒們斬下的這須臾之間,空氣如水波一般微微扭曲,竟有一道鋒銳劍光綻開,與他手中人王劍摩擦出劇烈的銳響。
炎太祖驟然扭頭望向金鑾殿御座的方向。
只見在那張龍椅之上,正有一個三十歲模樣的白髮人靜靜坐在那,目光幽暗如深潭,俯視而下。
這白髮人的模樣,與方才被炎太祖斬殺的喬雙沝,有八九分相似。
喬雙沝的屍體還在那裡立著,所以按照正常人的邏輯,應該會猜測,此人或許是喬雙沝的孿生兄弟,或者替身、真身的關係。
“是喬雙沝的孿生兄弟麼?久聞喬家人最擅長的其實是輕功,擁有一生一次的瞬移,果然名不虛傳。”
炎太祖嘖嘖稱奇。
他是三百年的老人,如今這座江湖的新玩意,著實是讓他屢屢驚奇。
這個老古董顯然對如今的江湖不太瞭解,屬於是衝浪衝少了,將聽潮樓說書人千里眼插科打諢的戲言當真了。
畢竟,喬家人已經先後展露了血肉千變、斬天拔劍術等等奇功,再多一種他不能理解的瞬移,好像也不算太離奇?
“喬家人一生一次的瞬移?”金鑾殿上空,清一長老也陷入沉思。
什麼玩意啊這是....
離譜歸離譜,但清一長老的確沒有發現,這個新的喬家人,究竟是如何悄悄潛入皇宮,出現在那龍椅上的。
“若是我的真身在此,不知能否發現.....”清一長老沉思片刻,繼續觀戰。
“你是喬雙沝的族中兄弟麼?”炎太祖瞥了眼喬雙沝的屍體。
喬家人橫死之後,會有族中長輩血親復仇...這已經成了武林中的常識,非常正常。
但不正常的,是炎太祖眼前的這個人。
在雙方目光交匯的一刻。
炎太祖已經心中一震。
常言道:眼睛是心靈的窗戶。
而煉神武夫的眼睛,更是可以施展目擊術,以眼殺人於無形之中。
武夫的心境心性,有時也能從眼睛之中體現一二。
炎太祖本來想透過長生拳造詣,估一估眼前這個喬家人的實際歲數...但當他與眼前此人雙目對視之時,心中已經有所明悟了。
眼前的喬家人,絕不可能與喬雙沝是孿生兄弟,更不可能是同一個人的替身、真身的區別。
武夫的心境修為不可能在短時間內發生天翻地覆的改變,而眼前這個喬家人,已經與喬雙沝有根本的不同,哪怕不需要交手,他也可以斷定...
此人與喬雙沝絕對不可能是一代人,必然是又一位長相年輕的喬家族老。
並且他的真實年齡,只怕還要在喬雙沝之上....難道是第三個凡間長生者麼?
更要緊的是....
此人手中無劍,也並不是用什麼凌空劍氣一般的手段。
僅僅是低頭看了一眼炎太祖,便有無形鋒銳劍光生出,擋住了剛才炎太祖斬向老卒們的那一劍。
“以眼為劍?”炎太祖皺眉。
煉神武夫以眼殺人,那是精神上施以重壓,所謂的“以目為劍”,更多是一種比喻,一種形容。
但眼前這個喬家人則不然。
他的目光真的化作了實質的凜冽劍光,真的擁有以眼殺人的力量。
“煉神超品,加上臻至圓滿的目擊術,甚至做到可以讓目光化虛為實,真正意義上以眼為劍?真是匪夷所思。”
“還不說話?你到底是何人?”炎太祖舉劍喝問。
喬木置若罔聞,隔了好幾秒時間,才回過神來看向炎太祖。
“我的名字?”
似乎是太長時間未見到真人,他的反應有短暫的遲緩。
“長生鎖,這一次又是我小勝一籌...”喬木低聲自語。
從375歲到675歲,這一次的夢境長度,相當於喬木從穿越至今,所有夢境時間總和的80%以上。
當他走出夢境的這一刻,自然也與375歲的喬雙沝判若兩人。
他從王座上緩緩起身,冷硬目光投射而下:
“喬家,喬金。”
事到如今,他已經不用再糾結什麼爭與不爭、上善若不若水這種問題了。
他目光看向金鑾殿中站著的諸多老卒,原本冷硬如鐵的目光,也稍稍溫和了幾分。
兩次死亡在現實時間的間隔很短。
但對於喬木而言,卻是闊別三百年的重逢。
“年輕人,別急著送死,大好人生呢。”他看著這些兩鬢斑白的白頭兵們,戲謔道:
“既然有如此鬥志,不如留到將來的伐仙戰場上吧。”
他從龍椅上起身,身形如驚鴻一閃。
老卒們只覺一道狂風自身邊一卷而過,讓他們衣袍獵獵作響。
砰!
身前空氣突然發出一聲爆鳴,老卒們甚至看不清動作,只覺眼前模糊一片。
待到他們定睛再看的時候。
那位長生三百年的武道神話,本朝開國太祖,已被喬木一隻巨手攥緊腰部,整個人高高舉著離地而起。
“八臂天龍的天龍八步...”炎太祖臉色一變。
天龍八步號稱是天下第一輕功,最出名之處在於它可以讓人憑虛御空登天八步,但這門輕功本身的速度,也是冠絕人間。
喬木的天龍八步造詣尚不及炎太祖交手過的八臂天龍,但得益於遠超八臂天龍的強悍肉身,他的爆發速度卻是猶有過之。
甚至在眾人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炎太祖居然已經被他一手攥在手裡。
“三百年的武道神話麼...”喬木低垂眼瞼,低沉的聲音迴盪在整個金鑾殿,也迴盪在老卒們的心間。
他攥住炎太祖的巨手再度膨脹一圈,往下一擲。
轟隆!
巨響之中,金鑾殿地面炸開數米之寬的坑洞,無數碎石塵土飛濺。
炎太祖全身劇震,嘔出兩口鮮血,委頓倒在坑洞裡。
原本將老卒們團團圍住的數千御林軍盡皆失色,不自覺往後退卻數步。
這位本國太祖,可是打破世人認知,三百年長生的武道神話...
大道宗的仙長在他面前都得從天上下來,喬家的喬雙沝也被他斬殺,幾有無敵世間的風采。
這樣的人物卻在喬金剛剛現身就落入下風,被他巨手擒住?
炎太祖全身一震,澎湃如海的勁力爆發,一下掙脫喬木的巨手,身體在空中輕輕翻轉,輕巧雙足落地。
“這回是我託大了....”
炎太祖擦去嘴角的鮮血,他雖然意識到喬金非同尋常,但仍然習慣性地將這喬金,當做是與喬雙沝相近的對手。
“這麼可怕的肉身力量,再加上天龍八步的輕功速度,這喬金不知道是個活了多少年的老怪物?連我都吃了虧。”
炎太祖臉色一沉,他的肉身其實也已經在漫長的歲月之中,達到了超品的範疇。
這主要是靠他服食的天材地寶。
他雖然也兼練外家功法,但並沒有達到超品層次。
他剛才感覺喬木的手掌猶如鐵箍,以他的肉身力量根本難以掙脫,只能藉助內勁爆發逃身。
“肉身力氣小點不重要,我這三百年積攢的渾厚內勁,才是我無敵天下三百年的根基!”炎太祖很快從短暫驚詫中回過神。
他吃過不少天材地寶。
在諸多天材地寶之中,能夠讓武夫體質脫胎換骨、洗經伐髓的,比較稀少。
更為常見的天材地寶,其實是如百年朱果一般,煉化藥力之後便可直接增長武夫內勁。
因此,炎太祖的內勁積累,要比他的超品肉身,還要可怕得多。
“本以為一個喬雙沝,就是除我之外的唯一凡間長生者了,沒想到世間竟還有你喬金。”
肉身強度上,是炎太祖佔了劣勢,但只要拉開一點距離,便可以發揮出他自己的內勁優勢...
嘭嘭嘭嘭嘭嘭嘭!
兩個人在金鑾殿之中閃電般交手,拳拳相擊,掌掌對撞,在這金鑾殿之中時而纏鬥,時而分開。
身形穿梭之間帶起狂風道道,每一次拳掌相擊之時,澎湃內勁彼此爆發,讓空氣蕩起一圈又一圈的激烈氣旋。
密集的氣流如巨浪交疊,將四周御林軍們身體掀翻出去。
“五百...六百?你這人...到底是多少歲的老怪物?”
不交手還好,兩個人拳掌相交,炎神機再一次透過長生拳的功底,估計出了喬木的大致歲數。
這個結論讓炎神機心中劇震,他三百歲就以為是人世間最長壽的長生者,而這世間不止有一個喬雙沝,竟然還有喬金?
喬雙沝勉強還能算是跟他一個時代的人,而這喬金...
人間王朝不過三百年,而他眼前的喬金,按照他的估計....難道是大周王朝初期的古人?
“不能急...”炎神機在激鬥之中飛快收攝心神,舌綻春雷:
“練武,不是誰歲數大就強的。”
這話其實也不差。
同樣的三百年時間,武道天才與普通武夫的差距,天差地別。
炎神機在這三百年時間積攢的內勁,哪怕是675歲的喬木也及不上。
“四極遊山掌!”
炎神機速度如電,雙掌如風交替擊打在喬木胸口、腹背各處,海潮一般的勁力傾瀉而出。
這是他掌握的超限武技,可以在多次擊打之中,將一道道勁力打入敵人體內四個不同的方位,而後在同一瞬間爆發。
一瞬間之間的破壞力,相當於他全力一擊的四倍以上。
炎神機長於內勁,也在三百年的長生生涯之中,如喬木一般習練了多種精深的武功。
但聽噼裡啪啦響聲接連不斷。
喬木身上各處都爆出一團玄黃色氣勁,身上衣衫爆碎,面板震裂鮮血逸散,只有身體依舊挺立原地。
“肉身強度我不及你,但內勁的量,我卻在你之上。”
炎神機長舒一口氣,站在原地緩緩調息,緩緩道。
由於內勁的劇烈消耗,他的頭頂蒸騰開一圈肉眼可見的熱氣,顯然剛才的爆發對他而言,也絕非小事。
“你說得,很有道理。”喬木欣然點頭。
他一把扯碎身上破破爛爛的上衣,露出肌肉線條分明的上身,抬步朝著炎神機走去。
“練武不是拼歲數,更不是比誰力氣大、誰內勁多,誰就更厲害...”
“只不過。”
“我對你的內勁是否在我之上,有一點小小的疑慮....天魔解體!”
已經臻至圓滿的天魔解體,可以以自損氣血、自殘軀體、經脈撕裂為代價,換來瞬間媲美五倍的超大量內勁爆發。
675歲的喬木,就是六百多年的功力。
天魔解體五倍爆發,可以在瞬息之間,比擬三千年功力高手的一擊。
而這人世間,最長壽的炎太祖也不過三百歲。
雖然透過不斷地服食天材地寶,他的內勁並不符合年齡,但也不可能達到三千歲這麼一個堪稱曠古爍今的數字。
在這一瞬之間。
體表逸散而出的白色遊絲狀內勁化為濃烈的血色,僅僅是內勁的外放,就帶起一道血色的熾烈風壓。
空氣驟然緊縮,狂暴的血色氣勁將腳下大殿地面炸裂,碎裂的碎石沙塵捲起到空中。
“長生三百年的武道神話?”他身體如驚鴻掠過,拳勁如滔滔海潮:
“神話,該落幕了。”
層層疊疊的血色勁力浪潮前赴後繼,不斷擊打在炎神機身上,如海浪一般越疊越高。
“三疊...三疊....五疊浪!”
山呼海嘯一般的血色勁力巨浪,將炎神機身形徹底吞噬。
炎神機雖然竭力抵擋,也在這瞬間爆發了另一種超限的武技,但他的所有努力所有嘗試所有怒吼,都如巨浪之中的孤舟,短暫僵持片刻,便被巨浪吞噬。
轟隆!
炎神機身體破空飛出,將金鑾殿殿柱與殿牆轟然砸斷,消失在眾人的視野之中。
而喬木站在原地,全身血液呈現放射狀朝四周迸發,甚至還有縷縷碎肉也隨著血液的噴射飛濺而出,模樣相當可怖。
他絲毫沒有停歇,他雙足猛地一踏地面,緊緊追著炎神機的身形飛撲出大殿。
在炎神機身形轟然砸落在金鑾殿外的漢白玉雕龍石階上時,喬木身影也如影隨形而至。
“碎虛劍指。”
他指尖迸射出淡白色的三尺氣芒,如同手握一把氣勁凝成的長劍,停留在炎神機的咽喉之上。
碎虛指本來是指尖迸發的凌空指勁,如箭矢一般稍縱即逝。
但喬木的內勁太多了,哪怕不施展天魔解體,六百年的內勁凝而不散,也足以讓內勁凝聚出三尺無形劍芒。
月光照耀之下,兩者沉默對視。
一人站著,一人躺著,都是渾身浴血。
此時。
金鑾殿裡的人群才匆匆忙忙地追過來,想要看一看雙方交戰的最終結果。
但這一幕卻讓御林軍們如同石化。
炎神機是本國的開國皇帝,三百年前就無敵世間,早就是武道神話了。
在此之間他們甚至無法想象出,開國的太祖居然還活在大炎的皇宮裡,這已經超過了他們的想象力範疇。
開國太祖這樣的人物,那是畫像掛在皇宮御書房裡,連歷代皇帝都要瞻仰,每逢節日還要上香祭祀的人物。
今夜這場風波,本以為是刺殺皇帝。
沒想到驚動了三百歲的開國皇帝本人。
更讓人震撼莫名的是,這位武道神話再臨人間,最終也還是敗在了橫空出世的陌生喬家人手中。
“神話隕落了麼?”
“開國太祖再世,也擋不住那個人....”
驚呼聲中。
喬木指尖劍芒消弭不見,轉身邁步欲走。
炎神機眼角抽搐了一下,忍不住嘶聲喝問:
“慢著。”
“為何不動手?”
他沒擋住喬木的天魔解體加上疊浪勁爆發,若不是喬木留了一手,他別說留下一條命,連全屍只怕都留不下。
炎神機回想起喬木剛現身時坐在龍椅上,那股俯視天下的眼神,心中忽然想到一種可能:
“是因為....惜才麼?”
想到這一個可能,他心中只覺莫名苦澀,莫名荒唐。
他是三百歲的開國皇帝。
論年齡,全天下都是他的晚輩。
論身份,歷代皇帝都得喊他一聲老祖宗。
論武功,他三百年前就無敵人間。
這樣的人物,看待凡間的武夫,自然是老前輩看待後來者的俯視視角。
親手指點出超品武夫御林軍將軍楚天明,四十年前的刀道魁首“庖丁解牛刀”。
因為惜才放跑過天下前三甲的八臂天龍...
他這樣一個人物,有一天居然被人以“惜才”的理由,饒了一命不殺?
而且以喬木如今的年紀與實力,他還真偏偏有這個資格....這讓炎神機胸中激盪起伏,差點一口老血噴出。
“惜才?格局小了。”喬木看了他一眼。
炎神機直至最後,都沒有動用那一把人王劍。
他雖然在這一次的戰鬥之中輸了,但絕不是沒有獲勝的機會。
“想要與九大仙門為敵,武道需要更多的強者。這也是一個理由。”
喬木低頭注視著炎神機,從他的眼瞳之內,看到了浴血而立的自己。
炎神機是與喬木相同型別的武夫。
不只是因為他們雙方都是人世間的長生者,都在長生拳上造詣極高,都是六邊形戰士。
喬木一直都是有選擇的。
如果選擇在紅塵中長生,而不是在不斷作死、不斷夢境坐牢高考迴圈中度過,他的人生可以過得更順遂更順暢。
他可以成為第二個炎太祖。
這是兩種不同的路,紅塵中長生,或血海中輪迴。
剛才與炎神機對視的三秒鐘裡,喬木確實在思索,要不要殺了炎太祖。
殺了炎太祖,喬木完全可以成為一個更加強大的喬太祖。
以他的實力,在如今亂世之中開闢一個新王朝,於紅塵中長生,成為皇朝太祖,深宮裡邊練武邊遛鳥逗貓,倒也不失為一樁美事。
只要不理會九大仙門的存在,像大炎王朝永和帝一樣上貢,等喬木韜光養晦個幾千年幾萬年,然後就可以將九大仙門一拳打爆。
這也是一種選擇。
進一步,屍山血海喬家人。
退一步,皇朝太祖炎神機。
“你是我的一面鏡子。”喬木注視著炎太祖瞳孔中自己的倒影,緩緩道:
“以人為鏡,可以明得失。”
說完,他再不理會炎太祖,全身血肉緩緩蠕動,龜裂的面板開始癒合,轉身走遠。
只留下炎太祖還躺在原地,神色稍稍錯愕。
他也不是蠢人,短暫錯愕之後,也就品出了喬木話中的意味。
以人為鏡,也就是將他當做對比的物件,當做鏡中的倒影,以此來提示、警醒自己:
不要成為鏡中人。
炎太祖沉默良久,才緩緩坐起身,從袖中拿出一個小藥瓶,吞下一枚療傷丹藥。
他盤坐在地運動,很快氣色有了好轉,不再如剛才那般奄奄一息。
其實,他剛才不是沒有獲勝之機...不止是人王劍。
作為藥靈之體,炎太祖的身上,自然也常備著多種極品丹藥。
喬木有血肉千變療傷,他有療傷藥療傷。
喬木有天魔解體,其實炎神機也有一顆短時間內功力數倍暴增的“三元造化丹”。
氪佬就是可以為所欲為。
只不過喬木的天魔解體用得太果斷,簡直不把自己的命當回事。
機會稍縱即逝,待炎神機想要吞服“三元造化丹”時,時機已經晚了。
“他不是惜才而饒我不死,而是將我看做對抗仙門的武道人才。”
“又以我這個皇朝開國皇帝作為他不屑為之的鏡中倒影,來不斷警醒自己,提醒自己。”
炎太祖只能沉默。
他視為此生執念的大炎王朝,對方卻並等閒視之,輕易放棄了擊殺他的機會。
如果說喬木在開口道出原因之前,炎太祖還心中遺憾,覺得自己失了先機才惜敗。
如今的他已經有了不同的感受。
“六百多歲的長生者,便是這樣的心境與器量麼?”炎太祖微微歎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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