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年前的開國太祖重臨世間,最終戰敗在喬家人的手裡!
這樣的畫面讓皇宮御林軍與飛魚衛都大受震動。
而這一幕對於海思遠等老卒們而言,震撼之餘,則是劫後餘生的慶幸。
在他們向著本朝開國皇帝衝鋒的時候,的的確確已經抱了赴死之志。
不怕死,並不意味著想死。
如果能夠活下來,那自然是更好的事。
海無涯遠遠望著這一幕,臉頰上再一次湧現病態的潮紅,輕輕咳嗽幾聲,老腰佝僂不止。
“父親,還撐得住麼?”海思遠上前輕拍海無涯的背,攙扶著他向前走。
“呵,我已經撐得夠久了。”海無涯只是回以淡淡微笑。
海思遠沉聲道:
“現在此事已了,父親你再多撐一會,我們可以馬上去見董神醫。”
“神醫他不是幫你續命了數月之久麼?想來他必然還有辦法。”
海無涯沒再說話,只是他心裡清楚,自己強撐一口氣到現在,也差不多是強弩之末了。
神仙都救不了,何況一個董神醫?
不過他沒有拒絕自家長子的努力,而是淡淡點頭....救治回天乏術的垂死病人,其實安的是海思遠這個家中長子的心。
若他因為未盡全力,未能闖入宮中拯救海無涯,他才會因此心生黯然。
“沒多少時間了麼....那就走吧,你們入石城,我帶你們出宮。”
喬木開口。
步入煉神超品之後,他已經察覺到了頭頂雲霄之上的修仙者目光注視,但這些已經是細枝末節了。
海無涯生命垂危,及時帶走才是正事。
而且,他對那位能讓海無涯續命的神醫董杏林,也頗有點好奇。
當初喬木從董杏林的手上,得到了一門指法,碎虛指。
這門指法其實也屬於上乘武功,而今臻至圓滿之後,在內勁充盈之時,甚至能在指尖凝成聚而不散的三尺劍氣。
海無涯之前口稱醫武不分家,多次找董杏林論道交流,如今看來,或許此事也不是那麼簡單。
海無涯父子相繼步入李長詩手中石城,喬木身形一閃,腳踏宮牆飛身而起,在這長夜行將破曉之際,光明正大出宮。
數千上萬的御林軍與飛魚衛目送他們離開,並未有人再試圖阻擋。
阻擋?開什麼玩笑?
無雙勇力的開國皇帝再世都留不住他,他們還能怎麼樣?
隨著喬木的離開,這數千上萬的目光,都落在了金鑾殿外,那血泊之中調息療傷的開國皇帝身上。
打穿一萬御林軍、刺殺當朝皇帝、打敗開國太祖....
最後他們居然還能光明正大地遁走出宮,無人敢阻擋。
至此,大炎皇室威嚴已經蕩然無存,就連這位武道神話開國太祖,也已經顏面盡失,失去了籠罩其身上的一圈光環。
炎太祖迎著這數千上萬道目光,面無表情運功調息療傷。
他自然知道這些御林軍、飛魚衛們心裡在想什麼。
炎太祖抬頭望了望天,此時夜幕低垂,明月也已經被雲團遮蔽,一片陰暗。
此刻的他,可以說是兩百多年以來的人生至暗時刻。
所有的驕傲、矜持、體面。
都已經蕩然無存了。
“這是慘敗的滋味啊。”炎神機低垂眼瞼。
他兩三百年前就已經人間無敵,未嘗一敗,一直以來都俯視天下群雄,身處深宮坐看世間潮起潮滅,以凡間唯一長生者自居,兩百年未嘗一敗。
炎太祖仔細尋思了一下。
如果時間倒流,剛才的戰鬥重來一遍,只要他果斷一點,動用珍藏的秘藥,還是有四成把握戰而勝之的。
他的肉身強度不及喬木,喬木的內勁也比不上他。
若是加上人王劍,勝機可以達到八成。
但這些都屬於是馬後炮了。
武夫之間的戰鬥,不是看誰肌肉大、誰內勁多,兩邊站出來將面板曬一曬,誰面板高誰就更牛逼,差的人直接寄。
勝機只在毫釐之間。
片刻遲疑,便是一潰千里。
在炎太祖的眼中,他確實是惜敗,畢竟喬木也因此重傷。
只是他同時掌握了來自武奇正的血肉千變這門奇功,外加臻至圓滿的天魔解體,比其餘武夫更不要命。
猶豫就會敗北。
至於果斷....果斷最多再收掉喬木一條命。
到時候炎神機就能迎來第三階段的滿血喬木復活歸來,可喜可賀。
“這就是當今武道的進步麼?”炎神機獨自望天。
三百歲的他,可謂是人間古法武道登峰造極的至強者。
但也只是古法武道的至強者。
就像人們手機電腦裡聽的歌,大多停留在他們青春年少的那個時代。
炎神機嘴裡經常讚歎當今武道的進展,比如說超品輕功天龍八步、比如說劍謫仙、武聖人之流,比如喬木展露出來的血肉千變....
但其實他一直停留在近三百年前,那個他已經天下無敵的時代裡故步自封。
他最得意的武功,還是壯年時創出的《皇極真功》。
這其實是一種老前輩的傲慢。
嘴上讚歎當今武道的進步,但其實心裡一直認為自己才是最強者,所謂天龍八步輕功獨步天下,也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他並未真正正視過當今武道,只是以一種老一輩的傲慢視角,俯視天下武林。
什麼天龍八步、血肉百變....新奇歸新奇,但不過奇技淫巧罷了。
而如今這傲慢也隨著兩百多年以來的初次慘敗,粉碎瓦解。
“江山代有人才出,一代新人換舊人。”
“可擊敗我的喬金,是比我更舊的前朝古人,練的卻是當今的新法...”
這一場戰鬥,在炎神機看來,其實可以算是...
古今武道的對決。
而他已經慘敗。
炎神機起身,指揮皇族後輩與御林軍等人重整旗鼓,收拾一下今夜的殘局。
比起武道上的高低,其實炎神機更在意的,其實是喬金這個比他更年長的長生者,展露出來的心境。
忽然他心念一動,抬頭一望。
夜空雲層之間,忽然多了一道踏空而立的白髮道人身影,正是大道宗的元嬰長老清一。
“大道宗的長老,來看我笑話的?”炎神機淡淡道。
此時的炎神機,可以說是兩百多年以來的人生至暗時刻。
所有的輝煌與榮譽,都隨著他的慘敗,成為了喬家人成名的墊腳石。
“勝敗乃兵家常事,只是想要跟老皇帝談一談正事。”清一長老說道:
“喬金尚未走遠,且他的身邊尚有一些實力稀鬆平常的凡人兵卒,這些都是他的累贅。”
“累贅?”炎太祖眉頭一挑。
“不錯。”清一長老解釋道:
“那座石城,其實是用仙道煉器手段煉製的法寶,只是煉製者手藝不精,多半是半路出家的野路子修仙者。”
“對我等來說,破壞那座石城以及城中民眾並不困難。”
“況且老皇帝,你也還有後手未出吧?”
“你我二人聯手如何?”清一長老試探道:
“由你出手糾纏住喬金,我自會施展法術助你,你我雙方一齊出手,有九成把握能將那喬金擊殺。”
修仙者雖然看不上凡俗武夫。
但炎太祖可是人王劍的主人,手握人王劍的炎太祖,的確堪堪入了清一長老的法眼。
清一長老的算盤也打得很響,如果炎太祖答應,那麼自然是這個武夫來當先鋒,而他高居雲霄之上施展術法隔空傷人。
不論成敗與否,高居雲霄之上的他,都不會有任何風險。
有風險的是炎太祖而已,他大不了施展遁術跑路。
合作?
炎太祖並未馬上答應,臉上露出思索之色,似乎陷入沉思。
片刻後,他卻忽然問道:
“我聽說,仙道修士,修的是一顆無垢道心,所以要斬雜念,絕情棄欲?”
“不錯。”清一長老點頭:
“莫非你的要求是...一門修道之法?此番若能除去那喬金性命,倒也不是不可。”
“塵世苦濁,修仙者要不染凡塵,自然得摒棄雜念,斬去心間掛礙...”
炎太祖似乎對此頗感興趣:“願聞其詳。”
清一長老看了眼炎太祖,思索片刻才道:
“凡人弱小,生在這亂世之中,一個凡人是很難生存的,於是便有了家室,有了宗族。”
“普通的凡人依靠家族、依靠宗族,透過血緣紐帶,能夠在這亂世之中抱團生存。”
“這是凡人的生存之道,但也只是凡人的生存之道。”
炎太祖若有所思。
“家室、宗族終究是弱者報團取暖的地方,真正的強者,何須抱團,一人便可修道。”清一長老別有深意道;
“當人的內心足夠強大的時候,便能夠無視人世間的倫常枷鎖,正視自己身上的累贅。”
“修仙者講的是財侶法地,侶是道侶,而非妻子家室。能彼此相伴求道的,才是道侶。而非簡單的血緣、倫理綱常所繫。”
他試圖點破炎太祖的迷障。
在他看來,炎太祖活了三百年練成這模樣,多少有點誤入歧途了。
三百年來,在有炎太祖坐鎮皇宮指點後輩的前提之下,整個皇族,連一個超品武夫都沒誕生。
唯一一個資質出眾的皇孫,卻在少年時便夭折了。
炎太祖這樣的人物,被家族所牽絆,多少是耽誤了,他本應有更遠的前程。
炎太祖默默聽完,也感慨不已:
“塵世的確汙濁,一顆凡心難抵歲月,紅顏總是易老,英雄總是遲暮,不得仙道,終無法超脫。”
“沒有人能一輩子堅強,一輩子都沒有沮喪、軟弱的時候。”
“所謂的永不放棄、永遠堅定的人,其實只活在說書人虛構的故事裡啊。”
清一長老皺眉聽著這炎太祖慨嘆完,心說這是在演哪一齣?
雙方又不是什麼熟人,聽你在這傷春悲秋呢?
不過仔細看了幾眼衣袍染血,臉色衰敗、神色蕭索的炎太祖,清一長老也心中有所明悟:
這不止是慘敗啊。
這一仗,顯然還將炎太祖的武道之心給打崩了,所以才半夜拉著他擱這傷春悲秋起來了。
“只不過...”炎太祖又嘆息道:
“紅塵間的普通人,本就是一生都在不斷與自身的軟弱、怯懦掙扎,蹣跚前行的啊。”
話音未落。
他手中人王劍斜指天空,有虛幻鎖鏈自虛空之中生出,系在了那清一道人的背後。
清一長老毫無抵抗之力,狼狽落地。
炎太祖面上神色轉為冷硬,手握人王劍緩緩迫近。
“異人果然都鬼精,我傷勢都這麼重了,還呆在天上不下來,枉費我一番口舌。”
炎太祖的執念便是大炎王朝,便是大炎皇族,這清一長老要他斬除執念,放棄家族,等於是雷區蹦迪。
“要我與異人聯手,斬殺九州的子民?多少有點小覷我了。”炎太祖看著手中的人王劍,淡淡道:
“若無容人之器量,何以稱人王?”
人王劍本就是他早年使用的佩劍。
在很多年前他年輕力壯之時,在他手握人王劍揭竿而起與各路草莽英雄起義之時,在他尚未被稱作大炎太祖之時。
他曾經有另外一個享譽九州的稱號:
人王。
炎太祖將全天下人都視作大炎王朝的子民,子民強則國家強。哪怕有人勝過他,但他也有最終戰而勝之的自信。
隨著劍光一閃,清一長老整個人一分為二,只是分成的兩段都化為了薄薄的紙片,顯然是一個紙人。
紙人的上半身,目光猶然在幽幽盯著炎太祖:
“老皇帝,倒是真的小覷你了。”
“名譽、地位、顏面盡失,慘敗於敵手的時刻,反倒是你重塑武道之心之時?”
“還得謝謝你的開導:勝敗乃兵家常事。”炎太祖淡淡道:
“誰沒有怯懦的時候?但人生可長的很呢。”
四十年前異人戰爭前後炎太祖沒有出手。
自以為是人間唯一長生者,自以為兩百年前就舉世無敵的他,親眼目睹了仙凡之別。
箇中複雜心緒不足為外人道。
壯年時的大炎太祖,不會對九大仙門卑躬屈膝。
兩百多歲時的皇室定海神針,選擇了韜光養晦。
而如今三百歲的炎太祖....
他抬起大腳丫子,一腳將半截紙人徹底踩扁。
老驥伏櫪,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壯心不已。
兩百多年未嘗一敗的大炎太祖,在嚐到了慘敗的滋味之後,反倒生出了抗爭之心。
“喬金視我如鏡,我何嘗不能視他為鏡?”炎太祖自語道:
“長生者的人生路還是很長的,且走著瞧吧。”
六百歲的長生者喬金,可以放下老前輩的矜持,去學習晚輩八臂天龍的輕功,學劍謫仙的劍術,學武聖人的詭異新法。
他為何不能?
“喬金,你有你的理念,我也有我的驕傲。”
喬木沒把王朝霸業當回事,但在炎神機的眼中,這卻是他的執念所在。
“而今皇宮經歷如此劇變,更有異人死在我手裡,仙門大道宗絕對會有所動作...”
“永和帝崩殂,如今最緊要的事,是立一個新君,穩住時局。”
想到這,炎神機又有點頭疼起來。
永和帝的子嗣?皇子雖然有一群,但有永和帝珠玉在前,他培養的皇子們其實也難堪大用。
天色矇矇亮的時候,喬木一行人已經到了帝都城郊的董杏林醫館。
醫館之中。
“什麼?董神醫雲遊去了?怎麼偏挑這種關頭,昨日他還在呢。”海思遠有點火急火燎的:
“董神醫什麼時候歸來?”
“老師他並未提及歸期。不過他臨走之前倒是提及過:若是海將軍來找尋,他有一物相贈,或可幫助海大人再續半日。”
中年醫師捧出一個錦盒來,交到海思遠的手裡。
海思遠匆匆開啟錦盒,看清錦盒之中事物之後,卻是瞳孔一震,手上一抖,差點沒把手裡的錦盒打翻。
喬木定睛看去,只見那錦盒之中,赫然正有一個約莫半個拳頭大小的肉團,正宛如活物一般微微一張一縮,呼吸起伏。
“這麼驚訝做什麼?”海無涯倒是以一種少見多怪的目光看著自家兒子:
“難道董神醫他沒跟你說這些麼?沒提及他的身份?”
“說什麼?”海思遠也懵了。
“他的身份,難道又是武極會的人?”喬木插嘴道:
“這東西我知道,是武極會之中的一種療傷藥,名字叫靈肉丹,可以用來治療身體外傷。”
“但我倒是不知道,這東西居然如此神奇,連海無涯你這種病入膏肓者,都能夠強行續命。”
“武極會的靈肉丹?”海無涯搖了搖頭:
“普通的靈肉丹,可沒有這樣的妙用。”
“但若是那位武奇正先生親自煉製的靈肉丹,可就不一定了。”
武奇正?
喬木信手拿起錦盒中的肉團,仔細掂量感受了一番,心中頓時有了一個結論:
這團血肉的原主人,氣血也相當不俗,雖然不如他,但也已經相當於武夫中的氣血超品。
當然,哪怕是氣血超品武夫,也不可能像武奇正這般,隨意將血肉分割下來。
“割自己的肉給別人續命?什麼活菩薩?”喬木嘀咕道。
這是武奇正的特殊體質所限,哪怕是同樣練了血肉千變的喬木也做不到這樣的事。
“喬老,此事還望保密。”海無涯笑道:
“武奇正先生已經暗中脫離武極會,應該是唯一一個騙過了武聖人,逃出生天的七十二賢。”
“我懂。”
“至於這一團靈肉丹,其實對我已無大用,我也不差這半日時間了。”海無涯微笑,將手中錦盒塞到了自家長子的手裡。
武奇正的靈肉丹,對如今的喬木來說意義也不大。
畢竟喬木也會血肉千變,而且武奇正雖然也是氣血超品武夫,但氣血的總量比不上喬木,所以他這一團血肉,對喬木而言效果很有限。
但對於海思遠來說,就是療傷聖藥,續命聖藥。
要是用好了,能抵得上半條命。
海思遠也聽出了海無涯託孤的意思,也自然沒有推辭。
“海無涯,你尚有什麼心願未了麼?”喬木問。
其實按道理來說,“喬金”是與海無涯初次見面的陌生喬家長輩,不算熟人。
但事已至此,喬木也不再演那麼多了。
“心願...”海無涯聞言只是淡淡笑:
“我早已如願以償了。”
他本來最大的心願,便是希望見到《人道經》的出世,而這已經如願以償。
見到《人道經》之後,第二個心願,則是希望《人道經》不要停留在武道理論上,他想要親眼看看將《人道經》修煉到高深處的強者。
於是喬雙沝、喬金兩代喬家人陸續入皇宮。
喬金與大炎太祖的戰鬥,是古法武道與《人道經》武夫的鬥爭。
而他已經親眼目睹了這場戰鬥的結果。
如今的他,只覺心願已了,人生無憾。
“天似乎亮了,扶我到醫館外頭走走吧。”海無涯讓自家長子扶著,緩步走到了醫館之外。
董杏林的醫館位於帝都城郊,是無權無勢的平民聚居之地。
此時正當清晨,醫館外頭大小街道,已有起得早的平頭百姓走在街道上,三三兩兩的,準備去菜市口趕集了。
這些百姓距離帝都很遠。
昨夜皇宮之中的劇變,於他們的生活似乎並無關聯,今日清晨他們依舊如往日一般,平平淡淡,忙忙碌碌。
海無涯靜靜注視著這一幕,也不說話,只是眼皮逐漸沉重,半合半閉。
海思遠本來在一邊攙扶著他站著,此時卻是忍不住開口問道:
“父親,這些年...你過的苦麼?”
“帝都有人說,你的名取自‘學海無涯’,但一生履歷,倒更像是‘苦海無涯’。”
這其實也是海思遠埋在心裡已久的一個問題。
自古忠孝難兩全,他二十歲鎮守孤城,年過花甲才走出大漠。
而他的老父遭遇也不比他強,早早就入了天牢,在天牢裡呆了足足三十年。
甚至在臨死之前,還被永和帝抓捕,差點第三次入天牢。
海思遠的心裡,多少是有點負疚感的。
“學海無涯?苦海無涯?”海無涯依舊淡淡笑著。
他這一生吧....
早年是個讀聖賢書的讀書人,一生追求就是“學而優則仕”,只是多年科舉不中。
後來結識了年輕的武聖人,後者指點他去少林寺學藝,先練武,再入仕為官。
這是一條相當曲折的做官之路,先拋掉讀書人的顏面去學藝練武,練出名堂之後再投奔朝廷入伍,之後再從武官轉文官。
一般人這一套還真玩不利索。
但海無涯卻成了,歷經艱辛,人到中年時已經官至二品,為一朝重臣,禮部尚書。
但官帽還沒戴穩幾天,還沒享幾天福呢,異人戰爭就來了。
入天牢時他是意氣風發的朝廷重臣,出天牢時已是兩鬢星星的老者。
直至此刻。
若以旁人的視角來看,他這一生忙忙碌碌又曲折動盪,表面上是二品大官,但還真沒享受過幾年大官的福分。
所以世人稱他“苦海無涯。”
“別人笑我此生過得苦,但我可不覺得苦哩。”海無涯追憶道:
“少年我讀聖賢書,求的是做官入仕,後來我官至二品,一部尚書。”
“中年時我身在天牢,只願創出一部《須彌山王經》,後來也如願了。”
“晚年時兩鬢星星,又父子重逢,親眼見證《人道經》出現,看見了修煉《人道經》的絕世高手,勝過了大炎的開國太祖。”
“我這一生所求,都已經透過自己的雙手實現,人生至此,復有何求?何苦之有?”
海思遠等人沉默聽著這個老人絮絮叨叨地說完,沒有插話。
他的人生的確充斥著苦難,但如今這個世上誰又輕鬆了呢?
苦海無涯,這是客觀事實,不以人的意志、人的主觀態度而轉移。
而他一顆丹心成舟,滿目所見沒有苦厄,唯有心滿意足。
“喬金,喬老。我再問問你一句,你的《人道經》,修煉到第幾層了?”海無涯再問。
“第八層。”喬木道。
60歲開始修煉《須彌山王經》,508歲將《人道經》推演到第八層併成功踏入。
“第八層麼?”海無涯自語道:
“你的肉身氣血,似乎還未到圓滿無缺、一絲不損的時刻。”
“看來《人道經》比我當初的預期,還有更大的進步之機。”
他微微笑著,看著眼前大街小巷穿行的平民百姓,聽著他們寒暄問好,扯起家長裡短。
“人道當興。”海無涯緩緩道。
“人道有我,自然當興。”喬木接道。
“喬家人總是如此意氣風發,代代如一....”海無涯的聲音越來越低,最終幾不可聞,眼皮子也終於合上了。
在城郊醫館之外的杏林旁,多出了一塊墳墓。
清風拂過,杏林隨風搖曳,杏花花開成海,淡淡清香順著風兒輕輕揚起。
墳前墓碑上書:
人道祖師,海無涯之墓。
墓誌銘曰:苦海無涯,唯有自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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