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木與武乾坤的交戰，在趙虎等人看來，是當今九州頂尖武夫的交鋒。
這等層次的交戰，不說千載難逢，但確確實實是在場群雄生平僅見，他們都努力睜大眼睛試圖看清雙方的交手細節。
而龍山空則趁勢而起。
趙虎雖然在最後關頭，心中生出模糊感應，但龍山空的拳腳極快，轉眼已到身前。
“他要搶奪《百鳥朝鳳槍》？”
趙虎下意識撒手，將手中秘籍朝著喬木的方向扔出。
武乾坤與喬木勝負已分，在他看來這部秘籍歸屬到那位喬金的手上，也算是個好結果。
可出乎他意料的是，那龍山空並未就此被秘籍吸引，轉移目標。
“龍爪勁！”
他五指成爪，暗運內勁，凌厲氣勁撕裂空氣，發出銳利風聲，落在趙虎的後肩處。
“百鳥朝鳳槍固然珍貴，若能拿到手，自然是大好事....但也得有命去拿！”龍山空對這一點心知肚明。
不論是武乾坤還是喬金，都是當今九州的武道巔峰強者，他並沒有對抗之力。
這個時候出來搶奪秘籍，那是找死！
他的輕功造詣雖高，但武道功力修為不如前兩者，巧婦難為無米之炊，並沒有在他們手下逃生的信心。
所以。
從一開始他的目標就不是《百鳥朝鳳槍》。
而是這位昔日槍聖之子，趙家族長趙虎！
這一下偷襲出乎意料，連趙虎本人都未料到，這龍山空居然是衝著他來的。
這醞釀已久的一擊威力不俗，幾乎要將趙虎整個人撕成兩半。
龍爪氣勁眨眼間落在趙虎後肩，銳利氣勁將趙虎身上長衫一下撕開，皮開肉綻。
有風吹過。
喬木身形一閃，一手接住那部半空中的《百鳥朝鳳槍》，已經出現在了趙虎的身側。
“你們，有什麼恩怨？”喬木站定。
他並不知道這雙方有什麼恩怨，不知道誰對誰錯，但趙虎既然給了《百鳥朝鳳槍》，他多少有點拿人手短。
龍山空腦後生出陣陣涼意，不免有些心驚肉跳。
如果他剛才真的動念搶奪秘籍，這會兒怕不是已經涼了。
“喬前輩且慢。”龍山空深吸一口氣，鎮定道：
“我家祖輩確實與槍聖有些恩怨，但那已經是一兩代人之前的事了。”
“只是這西山村的趙家人，似乎有點蹊蹺。”
他目光落在趙虎身上。
趙虎身上長衫已被龍山空一爪撕開，此刻上身只剩下幾片破布掛著，上身肌膚大半暴露在眾人眼前。
龍山空下手不輕，這一爪幾乎要將趙虎撕成兩半。
但奇怪的是，這一爪撕開了皮肉，打斷了骨骼，但趙虎的身上，卻並沒有多少鮮血外流。
破裂的長衫之下，趙虎半赤裸的上身也跟他的臉色一樣，蒼白如紙，沒有什麼血色。
按道理來說，受了這種幾乎要將他撕成兩半的重傷，不可能還能站得穩。
可趙虎卻彷彿沒事人一樣站在那裡，連站姿都不怎麼變，最古怪的是面上的神色，也與之前一般木然，沒有太多表情。
“怪不得....”龍山空幽幽道：
“這趙虎怎麼說也是煉神一品武夫，是槍聖的兒子，哪怕人到晚年氣血衰敗，也不至於衰退到如此程度。”
龍山空回憶起之前的所謂登山考核。
“咱們武夫的道理，是要靠拳頭打出來的。”龍山空道：
“如果真要給槍聖找一個合格的傳人，怎能不見血？”
“而你們的這所謂考核，卻說點到為止，要留一手，不能真的傷人。”
“而考核的第二關，甚至連比武都不是，只是簡簡單單的舉石鎖...”
龍山空掃視周圍的西山村趙家人，緩緩道：
“恐怕你們的身體，都與這趙虎差不多吧。所謂點到為止，比武不見血，想來不過是生死廝殺之下，擔心自己的真面目暴露。”
“所以.....你們到底是個什麼東西？”
“你們真的是活人嗎？”
這話音落下，隨著山風吹拂，在這西山山頂上傳播開很遠。
那些原本見趙虎被偷襲，匆忙圍過來的趙家人們腳步陡然頓住，用一種茫然的神色看向龍山空。
這山頂上本來人群密集，但此刻卻是突然冷了下來，群雄心中也不自覺生出縷縷寒意。
“小子，你在說什麼蠢話！”有一名江湖客臉色蒼白喝道：
“死人怎麼會說話，怎麼還能站著，怎麼會行走，怎麼還能跟沒事的活人一樣？”
“是啊，死人怎麼可能說話呢？”眾人竊竊私語議論：
“這些西山村的人，只是久居山林，面板都跟娘們一樣變白了而已。”
而在他們的議論之中，西山村眾人的臉色也越來越白。
本來只是病態的蒼白。
此刻卻如同死了好幾天的屍體一般，一眼望去讓人不自覺汗毛倒立。
“是啊。死人怎麼能站著，怎麼還能說話呢？”豹頭環眼大漢說著說著，忽然撲通一聲，身體向後僵硬倒下。
這一倒，便是一個開始。
但聽撲通撲通的聲響接連不斷。
原本站立在周圍的西山村村民們，身軀都漸漸失去力氣，就這麼倒在了地上，已經氣絕身亡。
轉眼時間，這些人已經如風暴過境之下的麥田，已經齊齊栽倒，再沒有聲息。
整個西山山頂，突然就已經橫屍遍野。
山風又起了，只是如今這山風，卻帶著莫名的涼意，讓西南州江湖客們無不遍體生寒。
武功練得再高，也不可能讓死人還能站著，還能說話。
所以....
“這是某種仙道手段嗎？西山村的人跟仙門雲霄宗打過交道？”
“如此玄奇的手段，想來只有那些修仙者才能具備了吧？”
群雄議論之中。
卻見一道身影已經破空飛起，後背氣孔噴射出道道氣浪。
正是武乾坤。
不知什麼時候，他已經悄然拔出了穿腹而過的那把長槍，此刻顧不得傷口血流如注，已經透過“至人變”升空而起，鮮血在半空中拋灑而下。
“武乾坤逃走了？他的動作可真快，是怕被喬金殺掉嗎？”群雄們驚詫。
武乾坤的動作太快了。
在豹頭環眼大漢倒下之前，他就已經透過至人變升空逃跑，而不像他們傻乎乎地站在那震驚。
“怕那喬金？你們多少有點小瞧武乾坤了。”武如龍冷哼一聲：
“秋風未動蟬先覺，你們太小看神榜第二的煉神直覺了。”
“他多半是察覺到了生死危機，所以甚至....”說到這武如龍眼角抽搐了一下。
甚至這一次逃跑，連他也沒帶上？自己就跑路了？
他還沒上車呢！
“連武乾坤也要逃跑的危機？那不就是喬金麼？”一名江湖客訕笑道：
“這座西山村存在了許多年，不是沒有道理的。”
“這座山村一直籠罩在濃霧裡，平時裡極難出入，不只是行人難出入，十萬大山的妖獸也難找到這裡來。”
“正因為如此，西山村這些人，才能活到現.....”
這名江湖客說著說著忽然感覺不太對勁，掃了眼此刻漫山遍野的屍體，只覺遍體生寒。
“不對，那趙虎怎麼還活著！他有蹊蹺！”
人群中有人大喊出聲。
眾人連忙看去，只見那趙虎此時體表肌膚也已經白如死屍。
此刻的他渾身微微顫抖，彷彿行將溺水一般大口大口地喘氣，手按在自己的心口處。
此時的他連站立都很困難了，只是依然強撐著不倒下，眼光掃過周圍漫山遍野的屍首，眼中滿是悲涼。
這座西山村從上到下，大約有千來號人。
而此時，只剩下了他自己一人而已。
“你還沒死....是有遺願未了嗎？”喬木手拿著那部《百鳥朝鳳槍》，走上前去。
趙虎低聲道：
“我父槍聖的武功，若能落到喬家人的手裡，想來他在九泉之下也會欣慰的。”
方才喬木已經在他們的面前展露了一下槍術。
他的槍術雖然算不上絕頂，但確實已有大家之風，是圓滿無缺的軍道槍術。
“我是煉神一品，若是投奔朝廷，甚至還有望撈個一品散號將軍噹噹...我怎麼可能死？”趙虎大口大口喘息，強笑道。
“你們....他們是什麼時候死得？”喬木看向這漫山遍野的屍首，問道。
“....我記不得了。”趙虎按著自己的腦袋道：
“或許是從濃霧籠罩這座山村開始吧？”
他身軀逐漸失去力氣，在不斷顫抖，氣息也越來越弱，喘息著道：
“我....我還不能死。”
“正因他們全死了，所以我更不能死...”
“只要還有一個人在，青黎就還有家可歸....”
他的話並未說完，身軀已經失去了力氣，向後栽倒在泥土裡，再無氣息，死不瞑目。
短短時間。
整座西山村已經成了一片人間鬼蜮，再無活人，只有他們這些外來者尚在。
山風送來陣陣涼意，直入骨髓。
不知從何時起，天空之上已經陰雲密佈。
烏雲之中，一道電弧竄動如蛇，照亮這片西山山頂。
在這一剎那，電光火光齊動，整片天地都為之一亮。
以至人變升空而起的武乾坤，原本已經飛到了遠處，但此刻他的身形卻被電光火光完全籠罩，再也看不見了。
等到電光散去，眾人抬頭看去，卻再沒看到武乾坤的身影。
反倒是那濃重的鉛雲之中，有一道又一道的虹光飛出。
那是雲霄宗的修仙者，各自踩著法寶，居高臨下，俯視凡塵。
群山萬壑之間也忽然亮起綠油油的光點，那是一頭又一頭的龐大妖獸，小山般的體型壓倒樹木，正邁步走來，將西山山頂上的眾人圍在其中。
“雲霄宗的異人，還有他們豢養的靈獸？”
“這回真的被那趙虎坑慘了....本來是奔著秘籍走的，怎麼連雲霄宗的異人都出現了？”
“該不會是故意做局，好將咱們西南州武林一網打盡？”有人心生憤懣：
“這雲霄宗做得也太過了，是不是近來羽王橫掃諸城，連仙門也感受到了壓力？”
西南州雖然是妖獸橫行的土地，但也曾出過槍聖這樣的強者。
槍聖秘籍動人心，整個西南州的武道強者今日來了大半。
“可笑。”雲層之中，一名梳著道髻，眼眸深沉，身披白色道袍的年輕道人也降落而下。
“區區凡人，也配我仙門做局？”年輕道人平靜道：
“所謂西南州民間武林，連能對付大妖的武夫都沒幾個，也配我等謀劃佈局？”
“道子也來了？”
“羽山師兄。”
“拜見師兄。”其餘五六名修仙者紛紛行禮。
這一群人之中，隱隱便是以那年輕的羽山道子為首。
“不必與凡人多費口舌，這西山村之事關我仙門佈局，現在便動手吧。”羽山道人剛要下令，目光卻落在人群之中，那無常的身上。
無常似乎並沒有太注意這周遭的妖獸環伺，她只是目光落在這漫山遍野剛剛倒下的屍體上。
然後，她一下深呼吸。
有風升起，肉眼不可見的絲絲縷縷死氣自四面八方飛來，落入她的口鼻之間。
所謂的死氣，是將死的生靈才有的東西。
這西山村的人，卻都是已死之人。上千個已死之人的死氣加起來，才剛剛讓無常的小肚皮稍稍鼓起一絲絲。
無常吸了半天，發現無人可吸，最後將目光投向喬木。
這千人的死氣加起來，還比不上喬木一次的量...而她的胃口早就已經被喬木撐大了。
“喬喬你什麼時候死？”無常睜著大眼睛，一臉睿智地問道。
喬木：？
要不是這肥豬一臉不太聰明的樣子，他橫豎得狂擼一頓解恨。
不過想想也是。
在南州河陽府城初次遇到妖貓無常的時候，這小貓咪對死亡的理解還是正常的，曾經陪伴大牢裡臨終前的錢父走完最後一程。
不過跟了喬木這麼久，這小貓咪多半是已經豬腦過載了，對死亡這個概念的理解已經支離破碎。
而這一幕落在上空羽山道人眼中，也讓他一下來了興致。
“好傢伙，這是吞食死氣的異種，居然還能生長到化形成人這一步？”原本表情淡然的羽山道人神色一動：
“此類大妖不知屠了多少生靈才能到這一步，聽起來也快噬主了，那個凡人武夫是把握不住的。”
“當入我雲霄宗洗去兇性。”羽山道人大手一揮，山林間的妖獸們狂奔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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