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家人以重義輕生死聞名於世。
他們已然透過一具具屍首，在整個九州武林中都堆出了顯赫威名。
妖槍青黎的成名時間更早，自槍聖身死之後，她便立於力榜榜首，從未下滑過。
聽潮樓的力榜，其實已經近似於半妖榜，純血人族極難登榜，歷來只有如武金剛這般的天生神力者，才能與半妖比肩。
然而即便是這樣一個成名已久的武道巔峰強者，名氣也早已被喬家人蓋過去了。
“以重義輕生死聞名於世的武道大族喬家，卻出了一個騙取凡人錢財的喬鍂....”
小巷子中，青黎低垂眼瞼，眸光中有淡淡的失望與疲憊。
不過想想也是...
只不過是因為喬家的兒郎們代代如一，才給世人留下了極強的刻板印象。
喬家畢竟是一個家族，而不是一個單獨的個體。
名聲再響亮、家規再森嚴的顯赫大族，難道又能保證家族中不出幾個敗類呢？
而此刻。
青黎一手輕抬斗笠，一手提起竹杖。
竹杖一端並未削尖，只是普通的手杖。
然而練武到了妖槍青黎這般程度，摘葉飛花皆可為兵刃，竹杖削尖不削尖又有什麼區別？
“特地找上門來堵我的路，就為了借一千兩錢給我？”喬木無視了這劍拔弩張的氛圍，並表示非常感動：
“想不到我在饕餮城的人緣這麼好，已經有迷妹自發上門借錢了嗎？”
喬木淚目了，然後從懷中掏出一本小冊子：
“借錢歸借錢，規矩還是要講的。”
“你先別急，登記一下名字。”
“....”青黎沉吟片刻，然後道出了真名：
“青黎。”
隱瞞身份，假名冒充意義不大。
整個西南州的超品武夫也就那麼幾個，不可能像喬家人一樣，不斷從石頭縫裡蹦出來。
妖槍青黎，與羽王是兩個不同的身份。
戴上面具，她變成了供仙門驅使的羽王。
取下面具，她則是昔日的槍聖弟子青黎。
這兩個身份並不等同，並不被世人所知，只有極少人知道真相。
初來乍到的喬木，顯然不是知情者之一。
“青黎？”喬木怔了一下，想起了早已死去而不自知的西山村民，以及西山村山頂的那一道青黎分身幻影。
當初的青黎，也給喬木留下不淺印象。
分身青黎的實力明顯不及武乾坤，卻能夠依靠高明的槍術與其周旋僵持許久。
這兩人一個是力榜第一，一個是神榜第二，算得上是針尖對麥芒。
雖然最後敗在了武乾坤的手上，但畢竟只是區區分身，算得上是雖敗猶榮。
“妖槍青黎，是半妖之身，沒有內勁，單靠強悍肉身與一身槍術，卻以‘妖槍’之名著稱於世，絕非庸人。”
喬木心中也湧起淡淡戰意。
這妖槍青黎想試試他的長短，他又何嘗不想探探“最強半妖”的深淺。
“想與我一較長短，便來吧。”
喬木伸手從儲物袋中掏出一根紅纓槍，渾厚濃烈的白色氣勁已在槍尖纏繞，吞吐明滅不定。
一出手，便是《百鳥朝鳳槍》中的殺招，火鳳燎原。
《百鳥朝鳳槍》雖然喬木只粗讀了半本，但經過五十年時間也依然練到了小成。
一點寒芒顯現，空氣中發出尖銳爆鳴，槍尖熾烈濃厚氣芒迸射而出。
槍尖未至，銳利風壓已然席捲而至。
在這電光石火之間，本應做出反應的青黎卻有短暫失神，只在長槍臨近時才偏頭一躲。
嗤！
槍芒一舉破開青黎頭上斗笠，斗笠之下的一張面孔暴露在喬木的視野中。
此人斗笠之下的面孔面如美玉，眼神卻銳利堅毅，的確與那一日西山山頂的分魂如出一轍。
“你從哪裡，學來的《百鳥朝鳳槍》？”青黎的眸光剎那間如出鞘的利劍，透出難掩的鋒芒。哪怕是對視都讓人心中發寒。
只是未等喬木回應，她又悵然道：
“我懂....是從西山村的趙家手裡學來的吧。”
她眼光之中的鋒芒一下斂去，忽然沒有了戰意。
趙虎打著她的名號，對外散播《百鳥朝鳳槍》的訊息，這件事她其實略有耳聞。
只是那時候的她早已是羽王，心有掛礙，自覺無顏面對昔日西山村親友。
趙虎與她不一樣。
這位槍聖之子，武藝雖然未入超品，未臻至頂尖，但性子卻與他父親槍聖一般剛正。
傳授《百鳥朝鳳槍》，一是不希望這門槍術蒙塵失傳，二是尋找有心平亂的有志之士。
既然眼前的喬鍂，已經從趙虎的手上得到了《百鳥朝鳳槍》，那麼必然獲得了前者的認可。
換言之，在品行志向這一關，必然是過關的。
“這喬鍂，也是義兄認可的人麼？”
青黎心中掠過這個想法。
她相信眼見為實，所以在目睹喬鍂在饕餮城行騙之後，失望出手。
但她更相信義兄趙虎的為人。
“義兄為人剛正，總比我這個雙手染血的羽王強吧。”青黎心中自嘲一笑，目光卻漸漸堅定。
她的槍術，學自槍聖。
槍聖是人族武夫，所以《百鳥朝鳳槍》這樣的槍術之中，既有肉身發力技巧，也有內勁的發勁技巧。
青黎雖然是槍聖的得意弟子，但苦於自身是半妖，肉身雖強，但沒有內勁。
一門《百鳥朝鳳槍》只學了肉身發力的技巧，只能算學了一半。
而喬木這樣的人族頂尖武夫，卻有望全數繼承槍聖留下來的武功，併發揚光大....
“既然如此....”她揮動手中竹杖，以竹杖為槍。
“火鳳燎原！”
這是與喬木剛才一模一樣的招式。只是雙方施展開來，威勢卻又不同。
喬木只將百鳥朝鳳槍學到小成，而青黎卻是自小苦練至今，在槍術之上浸淫了一輩子。
在這一瞬，她手中槍由極靜到極動。
槍出，並無渾厚氣勁外顯。
但隨著這一槍刺出，青黎全身氣血也隨之湧動。
在這一刻她全身血液奔流狂湧，渾身宛若火燒身，手中竹杖彷彿都隨著這極快的一刺，宛如熾烈炙熱的岩漿迸發，甚至手杖頂端與空氣劇烈摩擦，已經閃出火星。
靜如處子，動如火山！
“火鳳燎原。”喬木也同樣握緊手中長槍，以同樣一招刺去。
他這一刺，槍尖則是迸發澎湃氣芒，白色氣勁帶起凜冽風壓。
槍尖對槍尖！
但聽轟然一聲響。
勁力衝撞之下，青黎手中竹杖瞬間爆碎成漫天竹屑，紛紛揚揚撒了一地。
青黎退後半步，握著竹杖的手掌虎口迸裂滲血。
“喬家人...果然盛名之下無虛士。”
“《百鳥朝鳳槍》落到你的手裡，想來是不會辱沒了昔日槍聖的名號。”青黎扯了扯嘴角，笑容略有點淡。
作為半妖，她並無內勁，因而在肉身發力技巧上精益求精，由此闖出了“妖槍”的名號。
單單以肉身發力技巧來講，她這個槍聖弟子，已經青出於藍而勝於藍，超過了昔日的師父。
只是如今的她，是否辱沒了槍聖的名號呢？
她低頭看了一眼手掌虎口的傷口，沒有再多話，只是從懷中取出一張千兩銀子的銀票，轉身離開。
喬木並未追趕，只是略有點奇怪。
這個女人，剛站出來的時候戰意凜冽，只是不知為何又改變了注意。
雙方交手僅有一招，以火鳳燎原對火鳳燎原。
喬木的槍術明顯不如青黎，只是靠著肉身力氣與內勁的雙重爆發，以力破巧。
青黎手握竹杖，又無內勁，區區一根竹杖自然承受不起她的力量爆發，因而一擊而碎。
“這個女人，好怪....她不是來與我一較長短的，也不像是點到為止的切磋。”喬木摸著下巴，若有所思：
“簡直就像是.....喂招？”
對，喂招。
與其說是妖槍青黎，在與他比武切磋，倒更像是以實戰的方式，讓喬木切身體會“火鳳燎原”這一殺招的肉身發力。
“什麼女菩薩，送上門來給我喂招，完事了還給我一千兩，她不會真是我的迷妹吧？”
喬木心中泛起了嘀咕，隨後目光望向身後的祠堂。
祠堂的圍牆角，幾道人影連忙縮回頭過去。
“發生大事啦！”這幾名羅家人臉上湧現興奮的潮紅，大聲疾呼，奔走相告：
“妖槍青黎，她也參與了喬大師的專案，剛剛投了一千兩銀子呢！”
“什麼？妖槍青黎？連她也驚動了？”
在西南州之外的地域，喬家人的名聲自然遠比妖槍青黎響亮。
但若是在這臨河府周圍地域，槍聖與妖槍青黎的名字，才是真正的如雷貫耳，整個西南州都數得過來的大人物。
饕餮城山民不懂喬家人的厲害，但妖槍青黎之名，卻是讓他們所有人都驚動了。
“重大利好！妖槍青黎剛剛投了一千兩，這是在給饕餮金專案做背書啊！”
“連那樣的大人物都投了，這麼靠譜的生意還能上哪裡找？”
“喬大師人呢？我還要再投五百兩！”
只有行商羅誠還算清醒，大聲喝止道：
“噓...小聲點別聲張！”羅誠沉聲道：“別讓祠堂外頭的外族人聽了去，肥水不流外人田。饕餮金專案是收割愚民的套路，先進場的吃肉，後進場的被吃肉。”
“這訊息要是走漏出去，外頭那些人還不搶著投錢啊？”
“還是羅誠兄弟你想得周到，不愧是出過饕餮城，見過世面的行商！”
祠堂之內，羅家族人們議論紛紛，討論地愈發熱烈了。
又過了一日。
當喬木再一次來到羅家祠堂時，羅誠等人甚至比上一次還有熱情。
更有甚至，直接掏出幾百兩一千兩的銀票，往他懷裡送。
“你們這是做什麼？”喬木驚了。
“喬大師，我們細細思考了一下，覺得這個饕餮金生意確實有搞頭，準備多投一點。”行商羅誠滿面紅光道。
這些人過於熱情地將喬木簇擁在其中，爭先恐後給喬木塞錢，搞得喬木都有點繃不住了。
不是，這年頭的韭菜，都成精了嗎？怎麼還爭著要給他送錢？怪不好意思的。
“你們真的考慮清楚了？這些銀票可不是小數目。”喬木提醒了一下。
“哈哈，喬大師之前不是跟我們說過這樣的話嗎？”行商羅誠感慨道：
“普通人的一生，能有幾次賺大錢翻身的機會？”
“既然遇到了機會，那自然不能放過！錯過了這樣的機會可是要遭天譴的。”
“喬大師別攔著我，我是認真地想跟著喬大師賺錢的啊。”
喬木聽著聽著，心裡頭卻逐漸冷了下來。
這些羅家人吧，其實都不是笨人，他們本就是做點金石生意，騙錢營生的。
如今這麼積極地投錢，無非就是想抱大腿，覺得他的騙術更新穎更高明，可以讓他這個羅大師，帶著他們狠狠地割韭菜。
“既然如此，那你們自便吧。”喬木不再勸誡，敞開了腰包任由羅誠等人塞錢。
當他走出祠堂的時候，懷裡又多出了三千兩銀票。
“賺錢的日子就是枯燥。”喬木走出祠堂，不出意外又再次在小巷口裡，看到了一個頭戴斗笠的女子身影。
這一次，青黎的手上握著的不再是竹杖，而是一把金屬打造的鑌鐵槍。
“喬大師，你的饕餮金借貸生意還做嗎？我想再借給你一百兩。”青黎的聲音從斗笠中傳出。
她的聲音很冷淡，毫無與喬木套近乎的打算，與初次見面時一模一樣，只是自顧自抬起手中槍。
“今日換了鐵槍，特來試試閣下的長短。”
一連數日，皆是如此。
妖槍青黎的出現也很有規律，只是她顯然囊中羞澀。
第一次給一千兩，第二次百兩，到後來直接十兩十兩地給。
有時一日出現一次，有時一日三四次，搞得喬木都快以為自己是在從事某種特殊職業....
第三日。
喬木靜坐在客棧之中，回憶數次與青黎交手喂招的經驗。
在夢中的五十年時間裡，喬木也曾精心鑽研過槍聖留下來的《百鳥朝鳳槍》與那本武學心得。
“按照槍聖對技藝武道的理解，技藝武道，其實可以細分為兩類技巧。”
“一是肉身發力技巧，二是內勁運使技巧。”
“前者是發力，後者是發勁。”
在《人道經》面世之前，古法武道雖有內外家之分，但頂尖武夫基本都是以勁力為重。
畢竟，肉身已老，氣血易衰，外家武功練得再高明，終究不及天生血脈強大的半妖或者純血妖族。
而喬木也一樣。
他依仗至今的主要招式，便是波紋疊浪勁，與天魔解體。
波紋疊浪勁是難度極高的發勁技巧，而天魔解體更是以自損氣血為代價，換取內勁的數倍增幅。
喬木同時將疊浪勁練到了五疊浪境界，天魔解體更是早已圓滿。
若說內勁運用的技巧，放眼整個九州，他也是最頂尖的一小撮。
而身為半妖的青黎，走的卻是另外一條路線，專練肉身發力。
如果將武夫的力勁技神四條道路，看做是木桶的四塊板。
榜單前列的頂尖武夫，大多各有長短板。
而青黎較為特殊，她就直接沒有內勁這塊板。
但也許是拜這所賜，這些年來她精心鑽研肉身發力技巧，在這一方面的成就著實極高。
當初西山頂上，一道明顯弱於武乾坤的青黎分魂，卻能與對方糾纏許久，顯然正是她槍術高明，發力技巧高明的體現。
“三人行必有我師，若能學會青黎的肉身發力技巧，等於是又補上一塊短板。”
喬木睜開眼睛，望了一眼窗外。
肥貓無常恰在此時從窗外跳進來，這幾日時間裡肥貓早出晚歸，按著喬木的吩咐尋找饕餮城中，其他接觸過黃金鄉妖物的人，也不是沒有收穫。
此時天還矇矇亮，東方剛剛泛起魚肚白，整個饕餮城還籠罩在晨霧之中，並無多少行人。
“時間差不多了，該跑路了。”
喬木數了一下錢財，這些天裡，他一共從羅家族人與妖槍青黎的手上，賺取了足足上萬兩白銀。
對於一座小山城裡的宗族來說，這是一個相當龐大的數字...羅家人有多有錢，也可見一斑。
趁著天色剛亮，喬木縱身一躍而起，身形化為一道輕煙，已經消失在了小巷子裡。
待到他再一次從巷子裡走出來時，臉上已經變了一張陌生的面孔。
喬木離開後第一日，饕餮城山民還沒太當回事，只是不太適應沒有喬大師的饕餮城。
只有如羅誠這般心思機敏的，派人去喬木租住的客棧問了句喬大師的行蹤，才發現已經悄然消失了。
第二日，老楊等人還心懷僥倖，安慰自己說想來是喬大師有急事離開，還在路上與其他人爭辯。
第三日第四日....
喬大師攜款潛逃的訊息，已經徹底引爆，席捲全城，成為了整個饕餮城最多人議論的訊息。
“喬鍂，我咒你不得好死！三日內必將暴斃，死無全屍！”
“我咒你曝屍荒野，死後屍體被妖獸分食！敢捲走我的錢！對得起我們嗎？”
賭鬼老楊在自家家中摔破了鍋碗瓢盆，在那吹鬍子瞪眼，被氣得不輕。
倒是老楊家在山珍樓當幫工的兒子，比他的賭鬼老爹要冷靜許多：
“爹，你也消消氣，我給你算了一下，喬鍂來饕餮城這幾日，你不是撿石頭賺了二十兩白銀，還有幾兩饕餮金嗎？”
“這些錢財，我在城裡最大的酒樓幹幫工，估計都要幹半輩子才能掙到手，你也不虧啊？”
“怎麼不虧了？”老楊還在那捶胸頓足：
“我一共借給那姓喬的一共三兩饕餮金，這可是黃金！還是饕餮金！”
“我本應該大賺一筆的，沒想到他中途跑了，讓我只賺了這麼點，我可不得罵死他嗎？”
老楊的兒子有點無言以對，敢情自家親爹，是覺得自己賺少了，在那罵人呢....
喬木跑路的訊息，自然也傳到了一直關心此事的羅家族長耳中。
羅氏族長今日心情不錯。
“礙事的喬家人終於跑了，而且他的名聲也在這座城裡徹底臭掉了。”
羅家族長並沒有對付喬木的好辦法，畢竟連城主都建議他們別招惹，他還能怎麼辦？
“喬家人已經跑了，整個饕餮城都被他禍害掉了，估計我們以後這黃金生意，難做了。”一想到這，羅家族長心裡又想罵娘了。
喬木這種騙術，簡直就是過河拆橋，自己跑路之後，還將後來者的路也給堵上了。
接下來至少幾年時間裡，整個饕餮城的山民們只怕都會談“金”色變，更別說由他們羅家來鼓搗黃金生意。
“算了，反正事情到這裡也於事無補。”羅家族長想道：
“以後我們羅家的生意要怎麼做，該往何處走，確實值得好好思考一番。”
“在祠堂裡開個會，讓族人們集思廣益，一起商討吧。”
半日之後。
羅家的祠堂裡聚集了烏央烏央的族人。
只是包括行商羅誠在內，許多羅家人都是一副剛死了爹的表情，臉都綠了。
“別愣著啊。”族長拿手杖敲了敲地面，發出嘟嘟清脆聲響：
“點金石跟黃金都被姓喬的搶走了，未來幾年之內也做不了黃金生意...接下來咱們羅氏宗族要做什麼生意營生，這是大問題。”
“羅誠，你是行商，見識多，你先說。”族長開口道。
只是此時羅誠臉色愈發綠了，他支支吾吾了半天，最後搖頭道：
“族長，別惦記著家族生意了....我們現在哪裡還有閒錢啊。”
“是啊....”有羅誠起了頭，其餘羅家族人也紛紛開口：
“都怪那妖槍青黎，居然與喬鍂那個該死的沆瀣一氣，狼狽為奸！”
“悔不該信那青黎，誰知道他們兩個是串通好的啊！”
“誰能想到那喬鍂，居然跑路地這麼早，我還沒來得及發展下線，晉升兩儀級呢。”
羅家族長聽得一頭霧水：
“什麼兩儀級？什麼青黎？”
只是聽著聽著，他逐漸猜到了什麼，突然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你們都瞞著我，暗地裡被那姓喬的騙錢了？”
“怎麼能說騙錢呢..”行商羅誠的臉上有點掛不住：
“那是做生意，只是虧損了而已。做生意嘛，哪有沒虧過的？”
“按常理來說，喬鍂的生意才剛剛起步，明顯大有賺頭，不知道為什麼才剛剛起了個頭，他人就跑了？”
“什麼生意？你們到底與那姓喬的談了什麼？”族長眉頭緊鎖。
待聽羅誠一五一十說完喬木的生意經，族長眼睛不自覺微微瞪大，一手捂著心口，有點喘不過氣來：
“你們這是終日打雁，今日被雁啄了眼啊。”
“一時起了貪念，當自己是能及時抽身而出的聰明人，就中了這麼明顯的騙局...”
“族長，您消消氣，我們知道這是騙局啊。”羅誠苦笑道：“只是沒料到喬鍂跑得這麼快而已。”
“你知道個屁！”族長胸脯不斷起伏，眼睛瞪得滾圓，厲聲道：
“這個騙局根本不是收割那些愚民的，本來就是來對付我們羅家的，這是黑吃黑啊！用更高明的騙術，專門盯著我們羅家騙。”
“這些時日裡，城中山民或多或少從喬鍂的手裡得了些銀兩與饕餮金，其實只是被騙去撿石頭，虛度了幾日光陰而已。只有咱們羅家這些內行人，被喬鍂特意約見談合作....”
“你以為他為啥找你們，憑你們臉大？”
當局者迷旁觀者清，族長置身事外，反倒一語道破了羅家人的迷局。
“罷了罷了，事已至此，說這些也無用了。”族長長嘆道：
“你們虧損了多少？手裡還有多少......什麼？虧了一萬兩？”
族長一時說不出話來了，一萬兩白銀，幾乎都快將族中這些年靠著黃金生意賺的錢，都給賠了個七七八八了...
他忽然有些喘不過氣來，忍不住回想起當初喬木初入山城，與他在祠堂裡相見的那一日。
當時的羅家族長信念堅定，篤信黃金鄉的傳說。
族長當時說相信是一種強大的力量....他真的信。
只是現在看來，整個羅家之中，只有他一個人真的對黃金鄉黃金抱有這種強烈的信任，其餘人不過是投機客而已，所以才會被喬木騙了個底褲精光。
結果喬木在他的眼皮底下造假，生造出所謂的饕餮金，用這種假貨席捲全城，幾日時間便弄出了一場偌大風暴....
這是故意在他面前用假手段，來給他上眼藥呢.....
“一群蠢材...貪心不足蛇吞象！”羅家族長拋開手杖跌跌撞撞走了兩步，嘴裡一甜，吐出一口逆血，忽然感覺天旋地轉。
待到羅家族長再一次醒來之時，已經身在自己家中。
只是讓他心中砰砰直跳的是，他的家中並無其餘族人在，只有一道去而復歸的熟悉身影，立在他的床前，面無表情地看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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