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頭白髮的年輕人在城牆上漫步,周遭兵卒卻無人敢上前阻攔。
甚至擦身而過的瞬間,連陳府主心中都生不出任何戰意,差點腳軟倒地。
“這....這是什麼人?”
城牆上守軍們面色驚惶:
“看模樣,與那之前的喬鍂依稀相似,此人莫非也是喬家人?”
喬家人的傳說,在臨河府城這樣的大城,還是流傳得開的,此地並不乏訊息靈通的人。
有士官見陳府主雙腳發軟幾乎倒地,想要上前攙扶,卻被後者臉色發青地一把推開。
“喬家人....又怎麼樣?”
陳府主扶著城牆,憑欄向前望去。
此刻城下已成一片汪洋,城下的平原、田野已經被洪水淹沒,只剩下些孤零零的樹木和山峰,而這座府城幾乎已成唯一的孤島。
潮水洶湧,聲如雷鳴。在浪花之中一頭數十米高的巨獸還在隨著水流的匯聚而不斷膨脹,它順著浪花朝著古城牆的方向撲來,要將那盤旋的精衛鳥吞噬。
只是這精衛鳥盤旋的位置已經接近府城城門樓,那水流匯聚的通天巨妖已經掀起了超過二十米的巨浪。
他吞噬的雖然是精衛鳥,但光是席捲而來的浪潮,估計都可能將這早已坍塌小片的城牆沖塌!
“仙長根本沒把這喬家人放在眼裡....這是最後逃生的機會了!”
陳府主心中掠過這樣的想法。
他心中雖然畏懼喬木,沒有與他為敵的念頭,但他作為一地大員,自然是有大局觀的。
喬家人他知道,剛才又死了一個。
西南州本地近百年來,最強大的武夫無非是槍聖、妖槍青黎二人。
但不論槍聖、妖槍,又或者是之前戰死的喬鍂,在雲霄宗仙長的面前,終歸是土雞瓦狗。
陳府主腦子想得比眾人更多一層,腦子也轉得更快一點。
武功再高,不過是在凡人之中稱雄。
天下第一,在仙門面前也不值一提。
其他兵卒還在恐懼這突然出現的喬家人。
而他已經看到了喬家武夫的結局,知道這西南州,終究是誰說了算。
別人恐懼我貪婪!
陳府主果斷作出了抉擇,他鼓起勇氣怒喝道:
“站著說話不腰疼,你喬家人武功極高,是當世最神秘的武道家族。”
“若我有你的武功,提劍上戰場又如何?”
“而我們只是些實力低微的凡人罷了,苟且偷生有錯嗎?且本官身為此城府主,自然當為百姓性命考慮,萬事皆為保全此城。”
“能救此城的,是雲霄宗的仙長!”
身旁眾多士兵眼角一跳。
那白髮年輕人忽然停頓住腳步,淡淡道:
“我喬鑫,可沒說讓你去當剛烈赴死的義士。”
“苟且偷生,也不是錯。”喬木低眉,伸手拔出身旁一名兵卒腰間長劍:
“只是你身為此城長官,一言一行別人都看在眼裡,別急著搖尾乞憐!”
陳府主忽然感覺到一股莫大的恐懼,他看見有澎湃如實質的厚重氣勁自喬木身上透體而出,手中提著長劍的他,彷彿提著一座山。
別說與他交手。
光是近距離看上幾眼,心中都忍不住產生怯意。
這喬鑫,該不會惱羞成怒,要對他動手吧?
卻見那喬木拔劍在手,眼角餘光卻沒看他,反倒看向這直撲城牆之前的巨浪:
“自己想當狗,就別捎帶上平民大眾的名分!”
澎湃氣勁透體而出,喬木揮劍向前一斬。
匹練般的劍光剎那間如驚雷乍現,連這昏暗的天彷彿都亮了一瞬。
這一道銀白色的劍光猶如星河自天而降,落在那城牆之前的海浪上。
頃刻之間。
那比城牆還高的巨浪陡然自中間分為兩半,向下陡然坍縮。
翻湧著的水面一分為二,赫然形成了一道足足百米長的凹陷溝壑,海水倒卷著,向那水面中的溝壑轟然落下。
兩側的海水自斷面處嘩啦啦洶湧落下,儼然形成了兩道小型的瀑布。
這一劍,斷浪分洪水!
同時,也恰好將那乘浪而來的通天巨妖,與那盤旋水面上的精衛鳥,分在了溝壑的兩側。
城牆上頭陳府主等人看著這一幕已經瞠目結舌,只覺心裡對武功的認知,受到了劇烈的顛覆:
“這洪水,被一劍分開了?”
“這劍光激盪之下何止百米?武夫的內勁,怎麼可能離體外放百米,還有如此威力?”
“這是武功?這他媽能是武功?”
眾人瞠目結舌之間,只見喬木舉起手中劍,遙遙指向那乘浪而來的通天巨妖,以及那海面中央的百米長溝壑,眼光中閃爍起如劍般銳利的鋒芒:
“聽得懂人話嗎?”
“你只可到此,不可越過。”
由浪濤匯聚成形的通天巨妖,似有片刻猶豫。
而那與之對峙的精衛鳥,卻已經反應過來,往城牆這一邊飛來。
喬木回過頭,看向身後的陳府主等人。
“方才危急時,你的仙長又在哪裡?”
陳府主臉色青白變幻,不能言語。
而喬木踩上城牆頭,縱身一躍,身形已如輕燕飛起。
“哪來的凡人,又來搗亂?”
雲霄之上,羽化真人蹙了蹙眉頭,有些著惱。
這通天巨妖,是初生的水靈,雖然潛力無窮,但靈智應該是剛剛萌生,還未成長起來。
眼看著這水靈就要再一次吞噬精衛鳥,卻不知又是誰橫插一腳,打破了精衛鳥的生死迴圈。
“是喬家人。”道子羽山在旁邊提醒道:
“這是一個凡間的武道家族子弟,這個家族有點神秘,每一個喬家人,都擁有一生一次的瞬移。應該是練了凡人武道、練出內勁的半妖。”
道子羽山在西山村時曾經見過喬家人的瞬移,因而及時提醒。
“什麼一生一次的瞬移,哪有這麼玄乎的東西?”羽化真人搖頭:
“師弟,你身為本門道子,這凡人牽強附會的說法,你也信啊?”
“這所謂喬家,想來應當是某種土行妖獸的混血後裔,掌握了遁地的妖族神通罷了。”
“....是,師兄說得,更有道理。”羽山眼角微微抽搐一下。
他並不喜歡這位元嬰期師兄這老氣橫秋的口吻,方才算是出於同門情誼提醒,至於現在....
“精衛填海一事,已經功成,連通天水靈也大功告成。”羽山開口道:
“此地有師兄坐鎮,想來也不需要我這個區區金丹期的弟子在旁策應。”
“若師兄沒有其他事,我先回宗門,向掌教師尊稟報此事如何?”
羽化真人倒是聽得頗有點訝異。
他心裡也知道,自己這當道子的師弟,一直都對他不太對眼,兩人雖是同門,卻從築基期就開始暗暗較勁了...
誰知今日卻...
“嗯,你先去吧。”羽化真人擺擺手:
“師弟該不會忌憚這區區凡----”他改口道:
“金丹期也不必妄自菲薄,勤勉修行,靜待時機一到,便是你碎丹成嬰之時。”
羽山道子沉默了一下,身形迅速化虹離開,沒有片刻停留。
只是飛出數十里地外之後,他才停住身形,冷笑神識掃向那臨河府城的方向。
一名一劍斷浪的武夫,雖然有點出乎羽山羽化兩名道人的預料,但也僅此而已。
元嬰期修士的法術,已然可以翻江倒海,所以那武夫一劍斷浪又能如何?
對凡人武道涉獵不深的他們,並不知道喬木作出了何等驚世駭俗的事情。
羽山其實也並不指望突然冒出來的喬木,能夠幹掉自家的元嬰期師兄。
所以他並沒有走,而是在暗中潛伏,伺機出手。
若是這喬鑫爭點氣,能夠對羽化真人牽制一二,說不定他能暗中出手相助,讓那羽化真人負傷...最好是難以修補的道基之傷。
雲霄宗畢竟一共就五個元嬰真人,香火資源有限,若是羽化真人道基受損,想來他這個道子自然可以取而代之。
一旦進入元嬰期,他便能借助香火繼續修行。以他道子的身份,未來成為宗門中僅次於掌教師尊的二號人物,也不無可能。
心裡算盤打到這,卻見遠處府城那邊已經有了動靜。
..........
通天巨妖退走之後。
原本行將衝破城牆的潮水,也退去了些許。
喬木行走在城前的水流中,身下的湍急流水一直淹到他的腰部。
“找到了。”他朝著水流伸出手,手臂頃刻間膨脹變大伸長,抓住水流之下的一個事物,一下用力拔出並提在手裡。
正是秦王劍。
之前死亡的時候,手中的秦王劍從空中墜落,與遺骨等物落入洪水裡。
不過有精衛鳥在旁盤旋,喬木找這秦王劍,倒是花不了多少精力。
“對付異人,自然得用我的好兄弟,用異人的血祭奠秦王的在天之靈,讓他多幾個陪伴。”
喬木握著秦王劍,在水裡簡單沖刷兩下,衝去上邊的泥沙。
正在此時。
天空中雷光大作,兒臂粗細的電蛇蜿蜒而下,雷光如雨落下。
喬木抬起頭,目視天空。
他面上沒有什麼表情,如同雕塑一般一動不動,只是周身氣勁徹底沸騰。
身下的水流陡然起了波動,一圈又一圈的漣漪向外散開。
一道電光徑直落向他的天靈蓋,但卻停留在他的頭頂上方一尺距離處,電光逐漸淡去、消弭。
喬木目視天空,嘴角微微勾起,隨後雙腿微屈。
轟然一聲響,水面陡然炸開,喬木的身影已經消失在原地,化作一道模糊的殘影直衝天空。
那雲霄之上的羽化真人俯視下方,袖口裡的蒼血藤從中探出。
“蒼血藤,去!”
蒼血藤一下驟然伸長膨脹。
還在羽化真人袖口中時,尚是尋常藤條粗細。
才出袖口,便是迎風直漲,化作幾乎遮天蔽日的密集長藤。
雷法只是小道,羽化真人最擅長的還是操使靈獸的馭獸之術。
只見天空之上那蒼青色的長藤迎風飛舞,足足過百條藤蔓不住扭動,如同一片蠕動的蛇海。
嗖!
十餘道藤蔓急速破空而來,每一道長藤都已經漲大到了二人合抱之粗,這藤蔓飛舞之下,幾乎阻攔住了喬木的所有去路。
只是喬木並未退卻。
夢中的最後五十年,他與這羽化真人交戰何止千次?
雖說那是心中的戰場,是喬木認知之中的羽化真人,而並非本尊,但也相當棘手。
“天龍八步!”
漫長的四百年時光中,喬木已經將天龍八步練到極致,相當於空中九段跳,擁有八次空中變向與加速的機會。
殘影連續閃動,他的身形越來越快,筆直衝向一條兩人合抱之粗的巨大藤蔓,手中秦王劍猛然捅入藤蔓之中。
藤蔓顫動之中,漿液飛濺。
而喬木則趁勢雙足踩在那藤蔓之上,手上則緊握著捅在藤蔓裡頭的秦王劍,腳下再次運起身法,踩在藤蔓上向著天空狂奔!
嘶拉!
隨著他的狂奔,手裡拖曳著的秦王劍,也將這足足數百米長的藤蔓從底下切開,血色的漿液如雨落下。
練到極致的天龍八步,有一點借力處便可登天,這數百米長的蒼血藤,儼然已經成了喬木腳下一道登天的階梯。
轟隆隆!
雷鳴聲連綿不斷,一道道的電蛇蜿蜒著追逐喬木的狂奔向天的身影,而秦王劍也一路拖曳,漿液如雨落下。
一路血花帶閃電!
“這喬家人到底是何妖物?”羽化真人眉頭緊蹙。
之前的喬鍂,對付與他心靈相通的蒼血藤便挺吃力,哪怕是臨死之前竭盡全部內勁的一劍,也未完全斬斷護身的蒼血藤。
但這個自稱喬鑫的人物,手中秦王劍上卻變得莫名鋒銳?
這並不單單是內勁的質、量的差別。
“蒼血藤的韌性很強,可以當做護身的妖物來培養,但靈智較低,所以才能與我心意相通...而這名叫喬鑫的凡人,劍上還蘊含著某種心神衝擊?”
羽化真人手中掐了個法訣,口中喝道:
“回來!”
蒼血藤頓時一顫,藤條如同潮水一般向著他的身軀湧來,依附在了他的身上,化作一件蒼青色的青藤衣。
這蒼血藤化作的青藤衣,可不比尋常護身法衣,本身就是一頭大妖,自然攻防一體。
這藤蔓末端化作青藤衣包裹羽化真人全身,又有數十上百條巨藤如長鞭揮舞,與漫天狂舞的電光一同撲向那喬木。
但在此時。
踩著藤條狂奔向天的喬木陡然停住腳步。
“你以為,我真要近身,才能殺你?”
他陡然從腳下藤蔓的體內拔出秦王劍,隨後低頭以目劍術劃出一道劍光自斬手腕。
狂湧而出的鮮血宛如有生命一般匯聚在那秦王劍之上,化作一把鮮血巨劍模樣。
“血劍術,斬!”
血色劍光在高空之中一斬而過,呼嘯之間縱橫百米距離。
羽化真人原本正一手掐法訣,袖口處飄出幾張符紙,但血色劍光倏忽而至。
咻!
他的身體猛然僵直住,手裡的動作陡然停頓,那幾張懸浮的符咒從空中飄落。
羽化真人瞪大眼睛。
他看見百米外的喬木那雙銳利如劍的眼,看見下方荒原上逐漸退去的洪水,看見乘著浪花潛入水裡的通天巨妖,殘破不堪的府城城牆,看見城牆上陳府主等人驚懼莫名的表情....
而他這雙眼看到的一切,開始緩緩從他的視野之中消失,連視野都變得昏暗。
不甘、不服、驚詫、憤怒....心中千般思緒劃過。
最後浮現心頭的情緒,還是疑惑。
“這根本不是武功!這根本不是內勁!”羽化真人吃力開口道:
“內勁只是凡人的微末伎倆,難以觸及仙道修士的神魂....”
“你到底是什麼妖怪?”
逐漸昏暗的視野中,他看見喬木腳上踩著藤蔓,衣袍在這高空之中獵獵作響,朝著他一步步走來。
他的身體與身上的青藤衣一同爆碎,血水與殘肢、漿液飛舞而下。
“這自然是武功。”喬木提起拳頭,目如朗星明亮:
“所謂武道,不止力勁並重,更要兼顧心智錘鍊。”
“鍛體煉神並行,神與氣勁交融,才是正道!”
“化虛為實,煉假成真....”
“此乃真勁!此乃真武!”
話音落下的同時,他雙拳揮舞如風,一道道拳勁再度隔空打出。
凜冽拳風橫掃而過,未卜先知般命中屍體腦袋中飛出的一個微微發光的半透明小人。
半透明小人才剛剛飛出,便在拳勁之中四分五裂,徹底湮滅消失在了寒風之中。
喬木信手一抓,將羽化真人還算完好的頭顱隔空抓攝而來,提在手裡。
他衣袍隨風獵獵作響,身形如大雁振翅滑翔而下,再度落在了臨河府城的城牆之上。
此時城牆上眾多兵卒鴉雀無聲,還未從剛才的劇變之中反應過來。
卻見喬木提著羽化真人的頭顱走近,眾人驚駭地倒退數步,連看都不敢看那喬木手中的頭顱一眼。
喬木卻是嘴角微微勾起。
他信步來到陳府主的身前,將羽化真人的頭顱擲在他身前。
“你們的仙,來了。”喬木冷眼掃視周圍一圈,淡淡道:
“既見仙人,為何不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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