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誠所至金石為開？”
喬水若有所思：能夠吞食無形慾念，看來這山母也算是妖中異種。
“想要讓這塊至誠金石開啟，需要精與誠兼備嗎？”
喬木目光落在金色山壁面前的蒲團上邊。
“事不宜遲，還請兩位壯士開始吧。”
村長奉獻哥用火柴點亮金色山壁之前的一柱長香，不一會兒淡淡香氣繚繞。
“嘖嘖，還挺講究。”喬木在山壁面前的蒲團上坐下，靜靜等待。
等了一會兒卻沒聽見身後腳步聲，他回頭一望：
“你們怎麼還在這？不迴避一下？”
“為何要回避？”村長與張逵兩人同時道：
“這不是還沒入夢麼？”
村長奉獻哥似乎想起了什麼，頓時一拍腦袋：
“怪我怪我，是我太急了。”
“一見到外人過來，就急著拉過來奉獻，忘了解釋清楚。”
“精誠所至金石為開，待二位觸碰至誠金石，並不作抵抗在入夢香的影響下安然入夢，便能於夢中一會山母。”
奉獻哥解釋道：
“誠指的是至誠，是高度強烈的慾念；精指的是氣血之精，這兩者都可以作為山母的食糧。”
夢中神交？原來不是開趴嗎....喬木問道：
“那你這村子裡頭那麼多壯碩童男？”
“奉獻血氣之精，對肉身自然是負擔，當然要勤於鍛鍊。”村長道：
“至於童男嘛....”
“男人至死都是色批，老了是老色批，小時是小色批，尤其是未經人事的童男。”
“童男的慾念相當之純粹，老惦記著褲襠裡那點事。尤其是山母豔聞流傳出去之後，甚至有好事者想盡辦法尋訪黑山。”
“村裡的童男，外來的好事者對此事信以為真，等著被榨乾抹淨，這種強烈而純粹的慾念，正是上佳食糧。”
“原來是騙局嗎？”喬木略有失望。
“不是，你在期待什麼....”奉獻哥一臉怪異的表情。
被他來這麼一句話，倒是讓喬木有點蚌埠住了。
村長繼續道：“倒也不算騙局。”
“山母化身出現並吸取氣血之精後，也會賜予奉獻者一場以假亂真的美夢。”
“若要是簡單騙局，這山母傳聞怎可能流傳那麼廣？”說到這奉獻哥還仔細考慮了一下：
“當然，如果兩位想要奉獻強烈色慾，也不是不行。”
“那倒是不必了。”武奇正也鬆了口氣：
“既然如此，倒不妨讓我先來吧。”武奇正對喬木傳音道：
“被山母掠取氣血之精，對於武夫而言自然氣血有所虧損。”
“喬先生要對付武聖人，不妨養精蓄銳，這次讓我先來吧。”
喬木淚目了，這武奇正豔事讓他上，碰上這種虧損氣血的事又自己上，還真與當初割肉給喬鍾、海無涯續命一般行徑。
只見武奇正在蒲團上坐下並面壁，伸手輕輕觸碰，緊閉雙眼。
斗室之中一柱長香靜靜燃燒，香氣繚繞之下竟如仙境。
“請這位武先生，回想一下內心中最強烈的慾念。”香氣繚繞之下，村長的聲音越發縹緲：
“觸碰至誠金石之後，入夢的人將在夢中袒露自己最強烈最本真的慾念，一切城府與理智都消弭於無形。”
“夢中之人，將會直面自己內心的慾念，不能說謊，一旦說謊夢境會馬上消散。”
“越是強烈，越是真摯的慾念，對於山母的作用也就越大。”
四周繚繞的煙氣宛如厚重的迷霧，籠罩四周。
喬木舉目四顧，此時他們數人已經不在這山母娘娘廟後門的小小斗室之中，四周迷濛一片，如同置身霧氣之海，浩浩蕩蕩無邊無際。
擁有上千年白日夢經驗的喬木已經判斷了出來....此時的他們已經不在現實裡，而是已經入了夢境。
“這山母娘娘廟中的至誠金石與所謂的入夢香，能夠讓人在夢中開趴？”喬木心中掠過這個想法。
在他的面前，夢境主人武奇正面壁靜坐，周圍只見迷霧升騰，卻無其他明顯變化。
許久過去了，一點動靜也沒有。
“此人對山母沒有慾念麼？”張逵似乎略有些奇怪，他望了眼旁邊的喬木，開口道：
“喬先生其實也可以在旁用言語提醒，引導此人直面心中最強烈的慾念。”
“山母不行？”喬木想了想，靈機一動：“武奇正，想象一下武聖人？”
話音剛落。
如萬鈞大石投入湖水之中，瞬息捲起千堆雪，周圍仙境一般繚繞的白色霧氣如潮水起伏。
很顯然。
山母的形象並不能讓武奇正有所觸動。
但武聖人這個名字，一下就讓武奇正起了反應。
武奇正硬了，他的拳頭硬了。
“這種極其強烈的慾念，並非愛慾、肉慾....而是殺意？”村長奉獻哥怔了一怔：
“看來又是一個與武聖人有不共戴天血海深仇的人。”山賊張逵頷首道：
“這麼大的動靜，堪比上次我領著五十名童男同時入夢！看來此人的確擁有堅定心志，堪比五十童男。”
“你這單位略奇怪啊...”喬木腹誹。
山賊張逵略一沉吟，說道：
“說得也是。換個說法吧。”
“相當於一名精力旺盛、無處發洩的童男，對於破身的渴望的五十倍。”
喬木有點難繃，這聽起來倒是形象，就是不怎麼像是在夸人。
此時周圍煙氣迅速變化，竟然編織出一副畫面來。
那是南州一處香火鼎盛的玄天宗道觀，香客如織。
枯坐在至誠金石前的武奇正已經不見了，取而代之的則是...武聖人！
玄天宗修士們在天上驅動飛劍、雷霆術法如雨加身，而武聖人堅定不移邁步向前，目標直指大殿之前喬裝打扮的永和帝。
“湧動的煙氣規模更大了，直接增長了一半，相當於七十五童男！”山賊張逵掰著手指數了一下，怔怔道：
“這段夢境記憶，便是此人觸碰至誠金石之後，心中的執念所顯化。”
夢中的武聖人直面諸多修士，一頭濃密灰髮迎風怒張：“強者為仙，弱者為魔！”
此時，卻見夢中的天空陰雲湧動，由雲團組成一張白髮老道的大臉。
下一刻，雷霆如雨落下，耀眼光芒強烈到不可直視，待到光芒淡去時武聖人已經沒了蹤跡。
武聖人的形象消失，夢境再變之後，已經無了武聖人，只有一個站在墓碑前的臉色蒼白黑髮青年，正是武奇正。
喬木眉頭微蹙，定睛看去，只見那墓碑上分明寫著“武奇正之墓”。
墓誌銘則是十字：
“以奇門詭術，行堂堂正道”
從第一人稱的武聖人視角夢境，到後來的武奇正之墓，聯想到武聖人後來的假死重生...
事情已經很明朗了。
“武奇正是南州刺殺永和帝事件之中，武聖人的替死鬼？難怪他對武聖人殺意這麼大？”喬木恍然大悟。
“不對，我是自願赴死的。”夢境中的武奇正喃喃自語。
很顯然他的情緒有所波動，四周的乳白色霧氣再一次翻湧，如浪潮一般越來越高。
夢中畫面再變，已經成了深夜中的山村畫面。
這座山村喬木也有印象，是昔日他初見武聖人時的地方。
只是在此時夢境中，喬木與玉面飛龍等江湖客已經離去，原地只剩下武清心的乾屍，以及武聖人、武奇正、星玄使三人。
“武聖人。若有一日我也死了，也絕不是為你而死。”當時的武奇正如此說道。
“武清心的弱點在心境，而你武奇正....”當時的武聖人卻淡淡道：
“在如今這個世道，‘正’可是致命的弱點。”
.........
“武聖人知道我會以大局為重，成為他的替死鬼，這是陽謀。”
“自願受死，與從九死一生的絕境中求活，也不矛盾。”
“武聖人的陽謀成功了，而我的死中求活也成功了，僅此而已。”
“已經一百三十童男了。”山賊張逵嘖嘖稱奇：
“喬先生不要停，繼續與他對話，讓他心中的慾望完全袒露出來，夢中慾望越是高漲，對吸引山母越是有利。”
“自願赴死？”喬木也來了精神，故意以質疑的語氣問道：
“你在說謊吧？你明明對武聖人恨之入骨，恨不能殺之於後快，怎麼可能願意為他替死？”
“我從未為武聖人而死，只是為九州大局而死。”武奇正喃喃道：
“九州武道積弱已久，只有武聖人一人支撐。”
“我當時認為，活著的武聖人更有用，所以我可以當武聖人的替死鬼。”
“而現在的你，翻篇了？”喬木追問：
“你的念頭為何轉變？為何從甘願當武聖人替死鬼，到千方百計謀劃武聖人的性命？”
沉浸在夢中的武奇正身軀微顫。
此刻周圍霧氣再一度瘋狂湧動。
不是如之前一般一副清晰畫面，而是連續幾幅畫面在夢境之中同時展露出來。
有一片死寂的陽門府城中，城中道觀廢墟下，乾枯的武乾坤遺骸。
有陰暗的庫房之中，一個個匣子被開啟，每個匣子裡都有數十上百枚拳頭大小的肉團，在緩緩蠕動起伏，宛如活物呼吸。
也有如小山般的血肉溫床之中，一個個容貌相似，赤身裸體的武奇正從肉團之中被擠出來...
一幕幕畫面飛快依次閃過，然後忽然一下紊亂扭曲，甚至連喬木都沒看清的時候，就已經扭曲著重歸寧靜。
喬木低頭再看。
只見本應沉浸在夢中的武奇正正靜靜與他對視，目光一片清明。
“兩百童男了！”村長奉獻哥粗聲叫道：
“可惜還是喬先生操之過急了一點，喬先生的問題過於尖銳，直指此人內心深處，以至於此人提前清醒。”
“每個人都有不願意告知他人的秘密。”武奇正直視喬木的眼睛幽幽道：
“喬先生何必操之過急，急著借這次入夢的機會，來打探我的底細？”
“你若要問，我回答你便是。”武奇正淡淡道：
“脫離武聖人的這兩年多以來，我走訪九州各地，也在暗中窺伺如今饕餮吞天功已成氣候的武聖人與武極會。”
“武聖靈犀訣時期，是武道天才們彼此廝殺，以彼此為獵物。”
“饕餮吞天功七十二賢，是以九州大地眾生為獵物，規模與影響力不可同日而語。”
“武聖人固然會手動剔除如“武乾坤”這般失控的人，但那都是馬後炮了。”
“所以在我如今的個人判斷中...武聖人釀成的饕餮之人災，未必會次於異人之人災。”
說到這，武奇正又想起來一件事：
“喬先生可記得，在進入黑山之前，我們聊的‘尋回鷹’麼？”
“在我看來，不論是尋回鷹還是山母，是修仙者還是武夫，是異人還是武聖人、永和帝、武乾坤....”
“為惡者自然當誅，我恨不得除之而後快。”
“僅此而已。”
“這個回答，不知喬先生是否滿意？”武奇正淡淡道。
“滿意滿意...”喬木連忙稱是。
刺探武奇正的底細，被抓了個現行，確實有點尷尬。
為了轉移尷尬他果斷到那金色山壁前的蒲團上坐好，正色道：
“奉獻哥...我是說村長老弟，兩百童男若還不夠，那便加上一個我。”
“好說好說。”奉獻哥頓時喜形於色：
“其實若按往常狀況，山母化身早應該出現了才是，至多五十童男便能喚來山母。”
“山母近些時候的沉睡時間越來越長，或許是出了岔子...不過問題不大，兩百童男都到位了，應該只差臨門一腳。”
“請喬先生準備入夢吧！”
不只張逵與奉獻哥期待，喬木其實也有點期待。
山母以前最多就開個五十童男夢中趴，武奇正相當於兩百童男...
而他這個1135歲的至臻童子功宗師選手如果出戰....這哪是臨門一腳啊，這得是一腳油門，往死裡衝啊！
他伸手觸碰至誠金石，在這香氣繚繞的斗室之中靜靜坐著。
武奇正在夢中袒露出來的，最強烈的慾念是殺死武聖人。
那麼他心中最強烈的慾念，應該是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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