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清冷，如水銀瀉地。
沐浴月光之下的半身玉人顯得更加美豔動人，有動人心魄的美。
“所以，連你也不知道，如何完全脫離這座黑山？”武奇正看向半身玉人，眉頭微皺。
半邊身子卡在山壁上，且尚未有脫離的明確辦法，這等於是活靶子。
“我與黑山本就一體，脫離談何容易？”山母緩緩道。
“山母娘娘為何急著脫離大山？”旁邊奉獻哥急忙問道。
奉獻哥心裡其實真的挺急。
這一夥山賊窩在黑山之中，全靠著山母的庇護。
若是山母走出黑山，他們這些山賊更難以在十萬大山群妖與仙門的夾縫中生存。
“孩子們，別急。”山母溫和笑道：“眾生皆有壽數，凡人壽不過一甲子，哪怕是修仙者、妖族亦有壽盡之日。”
“我的壽元也已經不多，如若不能破繭成蝶，那麼用不了多少年，也就會壽終正寢了。”
山母對喬木、張逵等人相當之友善，尤其是對張逵、奉獻哥等人，更將其視為子女看待。
“連山母娘娘，也有壽盡之日？”張逵訝異。
“我是這座黑山誕生的意識，黑山不會死，但山母有壽盡之日。”山母相當有耐性地解釋道：
“我死之後，或許千百年後，這座山上也有望誕生新的意識，只是那時已經不是我了。”
“走出這座山，既是尋個自由身，也是自救。”山母解釋道：
“只是辛苦積累至今，總還是差了臨門一腳....”
“還差什麼？”武奇正急忙問道。
在場眾多人之中，他是對武聖人瞭解最深的。
以武聖人為假想敵，自然是分秒必爭。
山母卻猶豫了一下：“我也不太清楚，還差哪一點...”
她欲言又止了一會，正要說話。
只是此時已經晚了。
山巔上的幾人近乎同時轉身，望向山腳方向。
籠罩四周的黑色迷霧之中，不知何時已經走出了一個魁梧如小山般的男人。
正是闊別已久的武聖人。
喬木上次在南州見到武聖人時，武聖人尚且是一頭灰髮，分不清具體年紀。
如今已經一頭灰髮轉黑，外形像是青年，唯獨有一雙眼睛深沉如淵，根本不像是青年人。
武聖人！
他目光穿過遙遠距離，已然鎖定山巔上的眾人。
目光先是在武奇正的面上掠過，神色略有訝色：
“武奇正？”
《血肉百變》這門奇門武功，乃是武聖人首創，武奇正則是推演出《血肉千變》的完善者。
別說武奇正如今是以原本形象出現，哪怕他透過血肉千變改變面貌，只怕也瞞不過武聖人的直覺。
“能從玄天宗元嬰真人的手下存活逃生，還一直隱瞞至今麼？倒是做得不錯。”
武聖人點頭讚許。
對於武奇正這般脫離他掌控的叛徒，他反倒心生讚許。
他總是對有能力的人分外有耐心。
“既然活到了現在，又在這裡等待我，是準備阻止我進食，還是有了死戰之心？”
他的注意力並不在山母身上，一直都注視著武奇正。
武聖忯人淡笑著邁步。
他的步伐不慢不快，也無其他異象顯露，只是簡簡單單邁步走來。
只是不知為何，僅僅如此簡單的動作，也有一種難以言表的壓迫感，讓奉獻哥與張逵等人難以呼吸，全身肌肉下意識繃緊，心臟砰砰直跳。
武聖人！
他的存在本身便是九州武林的一場大災，在江湖武夫們的心中，兇名並不比修仙者遜色。
“武聖人，不是我有死戰之心，而是你該死了。”武奇正語氣冰冷。
“每一次犧牲的、死亡的都是他人，而不是你。”
“你口口聲聲為人族存續而伐仙，已瘋魔而不自知，由你引發的饕餮之人災，遲早釀成九州大禍。這一次若由你來犧牲，你可接受？”
時隔數年的父子重逢不只毫無溫情，父子二人還直接站在了戰場的兩面。
這樣的畫面，讓武聖人心中愈發欣慰。
“真是我的好孩子，有膽色。”武聖人不怒反喜，嘴角不自覺漸漸上揚，幾乎咧到了耳根，露出一個令人驚悚的笑容。
“看來，你我父子二人，已經走到了歧路。”
“道不同，不相為謀。”
“既然要我死，就要看看你有沒有這個本事了！”
咻！
武聖人身形自風中一掠而過，魁梧如小山般的他，身形竟然如輕燕一般飛掠上山，直指武奇正。
只是下一刻。
轟隆。
地面陡然開裂，一道長長溝壑自武奇正身前五步之遠生出。
武奇正一步未動，只是他身前已經多了一個手握秦王劍的喬木。
與此同時。
武聖人身形由極動到極靜，停留在那道溝壑之前。
他低著頭，饒有興趣地看著地上那一道溝壑。
剛才若非是他提前察覺到喬木的這一劍並及時停步，剛才已經被喬木的秦王劍斬中了。
“喬家人？你也想阻攔我嗎？不妨報上姓名。”
武聖人抬頭看向喬木，兩人靜靜對視。
武聖人又不是什麼武大善人，他對桃源山莊的傳道者喬鑫留手，不代表從此以後他就要對其餘喬家人也網開一面。
這與當初在桃源山莊時的境況不同。
當時的武聖人並未顯露真容，沒撕破臉。
若是當初他以“武聖人”的身份出現，要麼在殺戮眾多之後引起眾多武夫驚懼逃竄，要麼會讓江湖武夫們同仇敵愾，齊心盡力討伐，必有一場大戰。
“喬家，喬雙鍂。”
喬木提起秦王劍，用秦王被削尖變形的腦門指著武聖人，開口：
“山母雖為天地精怪，並非人族，但也庇護此地山寨數十年。”
“若是由你殺掉她，此地數千上萬人將流離失所，必須遷出到外界。”
“你想聽我如何答？”武聖人咧嘴笑道：
“是想聽我說，這些人的存亡，是為人族大義的必要犧牲？”
喬木沒說話。
武聖人只淡淡道：
“你阻擋在我面前，還需要那麼多理由麼？”
武聖人直視著喬木的眼睛。
雙方都沒說話，只是靜靜對視，但目光的交鋒卻宛如刀劍對撞，彷彿在虛空之中閃過無形的鋒芒。
張逵與奉獻哥二人僅僅看了幾眼，便只覺眼睛痠疼，幾乎流下淚來。
只聽武聖人開口道：
“你要護山母的性命，護這些山民的性命，又或者復仇...都可以。”
“但武夫之間的爭鬥，哪裡需要那麼多理由？”
“道不同，不相為謀。”
“僅此一句，便足夠了。”
“你我之武道，本就不可共存，不可調和，必有一死。”
雙目對視之後，武聖人已經從喬木的眼中，看到了他的鬥志與意圖。
對於這般鬥志高昂，心智堅定的挑戰者，武聖人要做的事向來只有一件：
那便是將挑戰者徹底殺死，並以此作為養料，讓他更進一步。
“只是很可惜...”武聖人目中神色淡漠：
“不論是武乾坤、武奇正、又或者是你喬雙鍂...”
“都殺不了我。”
武聖人大步流星邁出一步，直接跨過了地上喬木劃出的那一道溝壑，邁步向著喬木走來。
喬木身後的山母微微嘆息一聲：
“孩子們，你們該走了。”
她信手一指，周圍地面再度隆起並滾動，居然是載著奉獻哥與張逵二人飛快離開。
與此同時。
雲霄之上，正有幾雙眼睛正注視著凡塵。
三名道人並肩而立，正俯視著下邊的場景。
“雲海、雲湖兩位師兄，你們先別急。”
雲和真人眼中閃過忌憚之色，他的腳邊還匍匐著一頭小山般的黑毛犬妖。
“我在那自號‘武聖人’的凡人裡折了一具法身，而羽化也死在喬家半妖的手上。”
“為穩妥起見，還請師兄師姐與我一同出手，方能萬無一失。”
其餘兩名元嬰真人眉頭暗蹙，還有點不耐煩。
雲海道人是個大腹便便的胖道士，肚皮圓滾滾的，只是面目並不和氣，油光滑面的。
雲湖真人則是個身形窈窕的女修，外形看起來只是二十七八的女人，一頭白髮結成髮髻。
“師弟未免小題大做了。”女修雲湖蹙眉道：
“如今我宗門人手不足，元嬰長老僅餘四人，你一張嘴就讓我等三人齊至，就為了這等事？”
胖道士雲海沒說話，只是斜睨了雲河真人一眼。
雲河真人額角見汗，連忙道：“師兄師姐若是不信，還請多點耐心，好好看看這倆名武夫的手段便是。”
“我等先不用出手，靜靜坐山觀虎鬥，看看此二人的手段，也好知己知彼。”
女修雲湖眉頭依舊緊蹙，她正要說話，卻被旁邊雲海真人揮手阻止：
“罷了，且看看便是，橫豎費不了多少時間。”
雲海真人開口道：
“山母潛藏在十萬大山之中靜心修煉已有數百年，雖無抗衡我等宗門之力，卻也有匿蹤手段用以自保。”
“她的黑霧妖術，可以矇蔽我等的神識感應，現在看起來，似乎對武夫的煉神直覺，不怎麼起效？”
“這武聖人多少有點門道，值得我等稍作等待。靜坐看戲便是。”
雲海真人說話似乎頗有分量。
他一開口，方才還有些不耐煩的女修雲湖，也止住了話茬。
這雲海真人，是他們之中修為最高的，並且曾經在這十萬大山中的大澤中，降服了一頭屍鯤。
鯤是一類體型極其龐大的大魚，其中最出名的，自然是扶搖直上九萬里的鯤鵬，可入神鳥之列。
屍鯤是食腐的巨魚，雖然與神話中的鯤鵬不能相提並論，也不如通天水靈潛力無窮，但也肉身龐大，力大無窮，遠強於尋常妖物。
在武聖人抬腳，邁步跨過地上溝壑的一瞬。
喬木動了。
他提起手中的秦王劍，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腕。
目光化作實質劍光，斬破自己手腕皮肉，狂湧而出的鮮血宛如有生命一般依附在秦王劍的劍身之上。
“赤月燃血術·血劍術，斬！”
手中秦王劍一斬而過，潑墨一般的巨大劍光橫掃向武聖人。
下一刻。
武聖人邁過溝壑的左腿浮現血線，鮮血如泉狂湧而出。
這一道強悍的斬擊足以斷浪分洪，此刻落在武聖人的左腿上，也讓他左腿幾乎一斬而斷，可以從狹長的傷口處窺見斷裂的骨頭茬子。
出乎眾人的意料。
武聖人並未躲避，而是硬生生站在原地，承受住了這一劍。
“耳聽為虛，眼見也未必為真實。”
“看來，不論是喬雙鍂還是喬鑫，果真擁有與元嬰修士為敵的資格。”
武聖人低垂眼眸，伸手按在自己的大腿處，像是試圖用手去堵住那噴湧而出的鮮血。
這個舉動其實有點可笑，但詭異的是，隨著他大手輕輕拂過，那噴湧而出的鮮血居然真的迅速止住了，連那道幾乎斬斷大腿的傷口也在迅速癒合。
做完這個動作，武聖人再度抬起未受傷的右腿，朝著喬木邁出了第二步。
這一步邁出，他全身骨節都在咔咔作響。
原本超過兩米、非比常人的高大體型，在此時竟然有所縮水，邁過一步的工夫，已經縮小到了一米八左右。
“至人變，是人之極致。”
武聖人抬起手。
“肉身的每一寸肌膚，每一塊骨頭，都為戰而生。”
他的手掌驟然膨脹巨化，原本肉色的手掌面板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厚實，呈現出奇異的黑紅色。
這一巴掌橫掃而來，去勢又極快，但聽空中一聲劇烈爆鳴，竟將那一道潑墨劍光隔空擊碎。
呼嘯的勁風激盪開來，吹拂得武聖人身上衣袍獵獵作響。
他已經通紅的手掌上浮現道道血痕，上邊升騰開一圈熱氣。
武聖人低頭看一眼手掌，淡淡道：
“武夫的爭鬥，從來都不是耍嘴皮的。”
“不論是你是我，都並非單靠言語可以說服的人。”
他又朝著喬木，邁出了第三步。
“敗者，屍骨無存。”
如果您覺得《多殺我幾次，我就無敵了》小說很精彩的話，請貼上以下網址分享給您的好友，謝謝支援！
（ 本書網址：https://www.51du.org/xs/350585.html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