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對勁。”
帝都大道宗道觀裡。
眾多元嬰長老齊齊向著中央水鏡裡的一道虛淡身影行禮。
這道身影正是當代大道宗掌教。
這是一個面容冷肅的中年道人,身著黑白兩色道袍,神色淡泊。
只是此刻卻眉頭緊緊蹙起,顯然心中情緒並不平靜。
西南州雲霄宗掌教離奇暴斃,被一劍梟首,一顆首級遠傳三千里...此等大事,自然要上報掌教。
只是大道宗掌教的反應,與清一長老等一眾元嬰長老並不等同。
“掌教師兄,有何不妥之處嗎?”清一長老問道:“雲霄宗的確是一塊老大肥肉。”
“西南州是一片貧瘠之地,地廣人稀,但也能供養出五位元嬰修士,一名化神修士。”
這些條件確實讓清一長老心動不已。
更多的信眾,意味著他的修為也有望更進一步。
甚至作為首個發現此事的長老,說不定他也有望爭奪一下這個多出來的化神道君之位。
清微長老也開口:“況且西南州背靠十萬大山,那可是一片群妖之地。”
仙道傳承自太古至今未曾斷絕。
對於如何煉製妖獸的皮肉骨血,早就有了完善的方法。
對慦於仙道修士而言,大妖渾身是寶。
而十萬大山這種群妖之地,更是一個偌大寶庫。
“掌教師兄,若是此時我們再不動,可就要被其他仙門捷足先登了!”清一長老催促道。
他可以料定,其餘仙門接到訊息,反應必定與他們如出一轍。
萬千年來,各大仙門最大的敵人都是彼此。
在凡人武夫的眼中,九大仙門有一個共同的名字,異人。
但他們從來都不是一個整體,就如同古之東夷南蠻北狄西戎皆是外族,但絕非一族。
只有他們這些彼此通曉對方手段的仙道修士,才可以將對方挫骨揚灰,吃幹抹淨。
昔日此界曾有九天十地一共十九個大宗門,如今僅餘九個。已經滅亡的十個仙門,便是被勝者分食的。
“你說得對。”這個道理大道宗掌教自然也明白。
一步慢,步步慢。
晚了一點,可就是吃屎都趕不上熱乎的。
但大道宗掌教同為仙門掌教,考慮的是另外一件事。
“雲霄道君不止是化神修士,更是雲霄宗的掌教。”
“化神期修士,亦有強弱之分,仙門也有高下,但畢竟是與本座在地位上可以平起平坐的人物,怎麼會這麼簡單就死了?”
“雲霄宗的宗門底蘊呢?”大道宗掌教蹙眉。
他也是一名化神道君。
正因為知道化神道君的手段,與仙門的底蘊之豐厚,所以他才抱有疑慮。
好歹是跟他一個檔次的人物,就這麼死了?
這不是憑空將他們化神期修士,都拉低了一截麼?
“此事存疑,莫要盡信。”大道宗掌教最後開口。
“那...我們大道宗不派人去一趟西南州?”清一長老試探著問道。
“去,當然要去!”大道宗掌教開口:
“只是讓你們留個心眼,免得中了雲霄宗的埋伏。”
如今的修仙者流行苟道,誰還不是個老陰比了?
“況且,還有一種可能...”大道宗掌教淡淡道:
“那便是此事確鑿無疑,只是雲霄道君陰溝裡翻船成了人王劍的祭品,而西南州的雲霄宗,只怕也外強中乾,底蘊虧空了。”
大道宗掌教目光深沉。
九大仙門,祖上是真的闊過,出過飛昇上界的真仙,也擁有完整的真仙傳承。
只是靈氣衰落與昔日的九天十地動亂,對於九大仙門的打擊太大了。
如今九州修士修為最高便是化神期,誰也不知道其他仙門,昔日榮光還剩多少,底蘊還有多少。
帝都皇宮,金鑾殿。
夕陽西下,金鑾殿上的琉璃瓦閃爍著血色的光芒。
此時已經近了黃昏,紅霞染紅雲海,舉目所見漫天盡是一片暮色。
一名名朝臣快步踏著漢白玉浮雕石階登入金鑾殿,行色略有些匆忙。
就在方才,這些朝臣們忽然接到皇帝的旨意入宮,都是匆匆忙忙趕來,不知發生了何事。
偶爾有人駐足閒談兩句,都是目有憂色:
如今的大炎王朝早已經一片落日遲暮,甚至可以說只有一箇中州尚在大炎王朝的掌控之中。
皇帝在這時候突然召見群臣,他們可不樂觀,只以為是發生了什麼大壞事。
“婁大人,你可聽到了什麼風聲?陛下這回召見我們,是什麼事?”有朝臣拉住熟人詢問。
“誰知道呢?”
“總不會是又有刺客入宮行刺吧?”有人猜測。
上一次刺客入宮,永和帝便因此身死,連大炎的開國皇帝顯露真身,都沒能阻擋住來人。
今日皇帝突然召見,眾多朝臣心裡其實都隱隱有些惴惴不安。
有些朝臣則不自覺望天:此時已近黃昏,一派暮氣沉沉,或許正如如今的大炎王朝。
少年武平帝高坐在龍椅上,俯視殿前群臣,略帶稚氣的面孔上雖還未稱得上有幾分帝王威儀,但也尚算肅穆。
武平帝今年才十四歲,還鎮不住這廟堂群臣。
群臣的目光其實更多是落在旁邊站著的炎太祖身上。
炎太祖往日在朝堂並不多話,大多數時候都是靜靜在旁站著聽政。
只是他畢竟是在畫像裡掛了幾百年的本朝太祖,哪怕僅僅在旁邊不發一言站著,都帶給朝臣們巨大的壓力,不敢造次。
今日朝臣們也如往日一般,眼角瞥了瞥這位本朝太祖....然後他們就發現了一個讓他們震動莫名的事實:
炎太祖的腰間,居然沒有那把人王劍?
“這怎麼可能?人王劍為國之重器,數月以來幾乎都被太祖貼身佩著,從未離身,今日為何不見?”
“是遺失了?總不可能是忘了吧?”有人聯想到今日早些時候自皇宮方向破空而去的那一抹金光,臉色頓時灰暗許多。
炎太祖並沒有理他們,只是平靜看著殿外天色。
“時候到了....隨我來。”他忽然開口。
炎太祖信步走出大殿,武平帝也從龍椅上起身,跟在後邊。
群臣不明所以,但也只好跟著這二人走出宮殿,緊隨其後。
舉頭望。
卻見天邊一道金光飛射而來,有如朝陽升起照耀天空,原本慘紅色的雲霞都被映亮,暮氣一掃而空。
炎太祖朝天伸出手掌。
在武平帝與群臣驚愕目光之中,那道天邊的金光落入他的掌心之間,如乳燕歸巢。
只是在那劍尖之上,多了一個披頭散髮的老道頭顱。
炎太祖將劍上的頭顱摘下,一手提著頭顱,一手提著人王劍仔細端詳。
人王劍上的金光,此時已經黯淡到了極點,可謂是十不存一。
只是這光芒雖淡,卻在隱隱的光芒流轉之中,一點一點變亮。
炎太祖回頭看向旁邊的武平帝,而後放聲長笑。
“老祖宗這一把,賭對了!不..這從來不是單純的豪賭。”武平帝也心中劇震。
他看不懂,也想不透為何這一把能夠賭贏,但大受震撼。
“史官何在?”炎太祖忽然道:
“記事!”
“今日之事,當在青史之上大書一筆!”
有史官匆匆忙忙鋪開紙墨,在炎太祖的言傳之下,下筆記事:
“武平元年。”
“西南州雲霄宗異人作亂,三月飛雪,生靈塗炭。太祖三千里賜劍。”
“大炎武夫喬鍂鑫手持人王劍,斬殺雲霄宗掌教,傳首三千里歸劍!”
半個時辰之後,御書房之中。
“老祖宗,這次是我錯了。”
少年武平帝屏退左右,在御書房之中,向著炎太祖誠惶誠恐認錯。
“認錯?你何錯之有?”炎太祖打量著手裡的人王劍,並沒抬眼。
“是我的決策錯了。”少年武平帝開口說道:
“若無老祖宗親手把關,若是人王劍在我手裡,由我掌控。”
“那想來人王劍終會留在鞘中,漸漸蒙塵,直至光芒散盡。”
這一番話說的誠懇,少年武平帝面上神色也確實情真意切,相當懇切。
但炎太祖只是面無表情盯著他看。
炎太祖雖然是個武夫,但他身居高位多年,自然不可能不懂察言觀色,人情世故。
他的地位聲望太高了,哪怕是如今的少年皇帝,也在下意識討好他。
武平帝雖然年紀小,但現在看來也確實機靈,不是蠢人。
“若真覺得錯了,不必說給我聽。”炎太祖淡淡道:
“你雖年方十四,但已經是大炎皇帝,一切選擇是對是錯,自己知道擔著便是,何必向我認錯?”
炎太祖背過身,拂袖離去。
他這三百多年以來,自然也做過無數選擇,對的錯的都有。
有的錯可以改正,有的錯強如炎太祖也無法挽回。
炎太祖並非永遠強大,並非永遠都在巔峰,他也曾經成了故步自封的老古董。
後來他以喬家人互為明鏡自觀,打破了內心枷鎖,武功與心境都一步步突破。
炎太祖稍稍有些思緒翻湧,他停住腳步,背對著武平帝淡淡道:
“若真覺得錯了...日後多多思慮便是。”
“以人為鏡,可以明得失;以己為鏡,方能知進退。”
“困在往日的泥沼裡,才是作繭自縛。”
武平帝怔怔站在原地,望著炎太祖的背影,若有所思。
中州某地。
兩人一前一後,正在山林中的一條小徑中行進。
走在前面的人,是一個一臉和氣的中年富家翁,手上則拿著一個黑色圓月面具在扇風。
正是武極會的中州月玄使,李功德。
跟在後邊的人,卻是一個體態婀娜的少女。
這少女生得唇紅齒白、明珠皓齒,活脫脫一個天生麗質的美人胚子,只是看起來有些懶洋洋的,頭上無什麼髮簪髮飾,一頭黑髮只是隨意束了個幹練的小馬尾。
李功德在前面引路,後邊少女卻是不緊不慢跟著,惹得好脾氣的李功德也不禁催促:
“明空大人,再多走兩步吧,前邊就快到客棧了。”
名叫武明空的少女卻顯然沒多大興致,只是“嗯”了一聲,依舊在琢磨手裡的聽潮樓武林榜。
“李叔,你說那喬什麼很多金,真的幹出了斬殺仙門掌教的事蹟麼?這可太駭人聽聞了。”
“他不叫喬什麼很多金...叫喬鍂鑫,那倆字念‘偏心’。”李功德耐心解釋。
“.....你說那喬家人是不是命裡缺金,窮怕了,竟然給自家人取那麼多個帶金的名字。”武明空隨口道:
“真不好記,不如叫他五金好了...這回去了西南州桃源山莊拜師,怕不是真要喊他一聲五金師傅。”
李功德張了張口,有些啞口無言。
還說喬家人取名呢,武家人取名其實也問題大得很。
這世上父母給孩子取的名字,大多寄託著父母的期盼。
武聖人給義子義女們取的名字,其實也是符合這個道理。
李功德與武聖人認識多年,也算對他了解頗深。
世人對武聖人的瞭解,基本都停留在他的武道修為極高之上。
但在李功德看來,其實武聖人的天資悟性,確實不如劍謫仙之類驚才絕豔。
只是依靠著《武聖靈犀訣》《饕餮吞天功》這樣吸納吞食他人的奇功,才突破了自身的天資桎梏,走到了如今。
在他看來,武聖人本身極高明的一點,並非武道修為造詣,而是其作為武道名師的眼光,堪稱武道中的伯樂。
武清心、武奇正、武乾坤、武明空之類,名字都並非隨意取的,都代表著武聖人對他們的期望。
只是這些期望,往往反而會落空。
武清心的弱點是心境不清明,武奇正是“以奇門詭術,行堂堂正道”,在如此亂世行正道的人,註定會心甘情願成為武聖人的替死鬼...
而武乾坤與武明空二人的名字,都很不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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